一個人的鮮血沾染了死氣,這就代表這個人根本活不長久了!
想到主人,宸耀心裏不禁有些擔憂,他皺着眉望向承元帝,很是直接地問道:“你……活不過兩個月了。”
他說得十分的肯定。
承元帝心裏一驚,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隻望了一眼自己吐血的錦帕,便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但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日子,竟然已經不足兩個月了……
兩個月,真短,還沒有到長月回宮的時間啊,也不知道自己在臨死之前,能不能夠見長月一面。
說起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宮長月,承元帝并沒有自稱爲“朕”,而是很自然地稱呼爲“我”,很顯然,在他的心中,面對女兒的時候,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罷了。
這般想着,承元帝倒也沒有因爲宸耀說得話而生氣,隻是心裏頗爲惆怅。
此時的他,恐怕已經達到了看破生死的地步,就算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但也沒有因此而暴躁煩怒,反而心靜如水,并沒有因此而心生波瀾。
但忠心耿耿的榮祿卻是忍不住了,他指着宸耀,怒斥道:“你這逆賊!竟敢詛咒陛下!”
宸耀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着:“本來就是嘛……”說罷,他擡起頭,望着承元帝撇撇嘴,“這次我是幫我主人來給你送信的。”
說着,他的手指遙遙點了點承元帝胸前桌上的那個信封。
承元帝并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警惕——其實他也想得很明白,這來者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大,但武功絕對要高于榮祿,若是他想要殺自己,恐怕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呢。所以,他也不必擔心這信封會有什麽玄機了。
一開始,他并沒有急着拆開,而是拿着信封仔細翻看了一下,卻并沒有發現有什麽落款。當他的視線落在信封背面那個紅色的印泥之上時,手才忍不住抖了抖。
對生死都置之度外,并不看重了的承元帝,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強行壓抑着心底的激動,擡起頭來望着宸耀,問:“你的主人……是誰?”
宸耀也沒有隐瞞:“我家主人就是你的女兒,宮長月。”
“果然是長月!”承元帝歎了一口氣,臉上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之前看到那個印泥的時候,他就隐隐預料到了,但此時知道來信人真的是長月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這個女兒,這般常年不回來,這一次給他寫信,還真是第一次呢。
承元帝心底最後的一點陰霾也一掃而光,他的面上是壓抑不住的欣喜表情。他伸手将那信封拆開,将裏面的信紙抽了出來,展開,這才細細閱讀起來。
整封信看罷,雖然并沒有什麽和自己有關或者關切的話,承元帝心裏還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他對宸耀說:“信朕已經看完了,你可以回去對你的主人說,這件事,朕會好好考慮的。”其實他說的考慮,也就是答應了。
宸耀點點頭,說着“我就去回禀主人”,便轉身想要離開,心裏盤算着要怎麽将承元帝還有兩個月性命的事情告訴主人。
“等等!”他身後的承元帝突然叫住了他。
宸耀轉過身,疑惑不解地看着承元帝。
承元帝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主人……最近可有什麽事情?”
對于這個問題,宸耀并沒有太多的隐瞞,直接就回答了:“主人現在即将召集武林同道,信中寫的事情,一個月之後,就會真正發生了。”
當初宮長月寫這封信的時候,宸耀是站在她身旁的,也沒有意思不要宸耀看,所以宸耀還是知道這信中的内容的。話語中雖然并沒有直接道明宮長月的身份,但到時候江湖紛争一起,承元帝就算不想知道,也會知道了。
聽了宸耀這般說,承元帝頓時有些怅然:“那肯定就是很忙了……”
一個月,還要處理江湖上這件大事,也不知道,兩個月之内,長月能不能夠回來……
承元帝想了想,還是說道:“朕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你可否在長月将所有事情忙完之後,告知她朕時日不多,能否回宮一趟。”
宸耀一愣:“所有事情忙完?現在不能說嗎?”
他這話,算是讓承元帝明白了他爲何會在剛才搶去那方手帕,恐怕是早就打算将自己的病情告訴長月的。可是,自己卻并不希望會打擾到長月……
“還請……不要說。”承元帝艱難地将這句話擠出口,但是說出口之後,他也覺得自己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不用現在告訴她,隻要在她所有事情忙完之後告訴她就可以了。”此次,承元帝的語氣倒是輕松了許多。擔心宸耀不會聽自己的話,他還特意加了一句,“朕不想打擾她。”
宸耀愣愣地看着承元帝,對他的行爲實在是有些費解。
他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那就麻煩了。”承元帝微微颔首,帝王的氣度不自覺地表露出來,卻也給了宸耀足夠的尊重,并沒有因爲這隻是女兒的寵物就輕視他。
“你和主人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咧。”宸耀脫口而出。
承元帝一愣,未等他作出反應,就見宸耀的身影,已經如霧如幻一般,消失在了這禦書房之内。
“像嗎……”承元帝低下頭,淡淡一笑。
接下來,宸耀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道宗,當他進入傳承之地的時候,第一眼,就望見了坐在那瀑布下,閉眼修煉的主人。
看到宮長月白色的背影,宸耀突然覺得心裏不暖,不自覺俯下身,眨眼間,便化作獸身狐赤鳳雪狐的模樣,而他作爲人身時穿在身上的那身衣服,卻不知道到那裏去了。
他踩着草地,輕巧地躍到宮長月身邊,在離她不遠處,找了個幹爽的地方,盤着卧了下來,閉眼小憩起來。本來打算隻是微微眯一下的,但周圍給他的感覺太舒服太溫暖了,一不小心,宸耀就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之中。
等到宸耀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而宮長月也早就沒有修煉了,而是就這樣合衣閉眼躺在他的旁邊,姿态慵懶。
宸耀本以爲宮長月睡着了,誰知道他剛擡起頭,便聽到宮長月的聲音響起——
“你這覺倒是睡得沉,都過去一日了。”她閉着眼睛,就這樣說道。
宸耀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徑直睡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不過這一覺倒是睡得他很舒服,他也沒有急着化爲人身,就這樣伸了個懶腰,毛茸茸的模樣看起來可愛不已!
宸耀坐了起來,對宮長月說道:“主人,信我已經送出去了!”
“嗯。”宮長月應了一聲,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宸耀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将這件事情說了出來:“這次我去給主人你的父皇送信,卻無意之中得知了一個消息。”他說着,頓了頓,卻是在心裏對承元帝說了聲對不起——自己雖然是先答應了他,但主人畢竟是主人,自己是不能對她隐瞞任何事情的。
于是,他一口氣将承元帝的事情說了出來:“我無意中得知,主人你的父皇,已經病入膏肓,恐怕時日不多了!”
宮長月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下一刻,她的雙目睜開,一道精光在眸底閃過。
恐怕,隻有宮長月自己知道,她剛才的心情,竟然有了起伏!
宮長月用手撐着地坐了起來,雖然是在草地上躺過,但頭發和衣服都是纖塵不染,幹淨如初。
她垂下眼眸,掩去了眸中的淡淡波瀾,輕聲問道:“時日不多,是多久。”
“兩個月。”宸耀眨了眨眼睛。
宮長月“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爲她心緒不甯,引起了真氣的混亂,那攪亂了身周氣流形成的風,直接将宮長月的白色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宸耀想了想,繼續說道:“主人你父皇本來讓我不要告訴你的,說是……說是要在你的所有事情忙完之後再告訴你。”
宮長月垂落在兩邊的手,忍不住收緊——魔宗的毀滅,雖然這已經成爲大勢所趨,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徹底剿毀魔宗,一個月之内,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更何況之前宮長月還抱了要禍水東引,坐山觀虎鬥的心思?恐怕真到了那時,就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兒了,不到半年,是絕對不會結束的。
“可有辦法救他?”宮長月開口,聲音卻又一股冷意。
宸耀當然知道宮長月說的他是誰,但是宸耀卻搖搖頭:“血中帶有死氣,已經必死之相,回天乏術了。”
宮長月久久沒有說話。
宸耀擡起頭來,卻看到了一臉寒意的宮長月。
“主人……”他被宮長月臉上的寒意給吓了一跳,忍不住開口喚道。
宮長月拔腿就往之前那山洞走去,同時也不忘吩咐——
“告訴大長老和玄華真人,我給他們七天的時間解決那件事情,在這七天,我将會廣發英雄帖,廣邀江湖中人聚集,共同剿滅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