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輕功都很了得,于是在宮長月刻意放慢了速度,遲北城以及流沁、明敏二人加快了腳步之後,他們很快便到了那張地圖上畫的位置。
因爲已經入夜,所以這條官道上倒是已經沒什麽人了。周圍除了蚊蟲的聲音,幾乎是一片靜寂,一眼望去,便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荒郊野嶺。
“就在那兒。”遲北城輕聲呢喃着,仰頭望去——
那是一座算不上很大的山,看起來也是很荒涼的樣子,山上是一片樹林,此時便是一片漆黑,連點光亮都看不到。
這般荒蕪的地方,恐怕沒有人能夠想到,這裏竟然就是靳國皇陵的所在之地吧。
而皇陵的入口,就在這座山上的某一個地方。
宮長月眯起眼睛,凝視了那座山好一番,才側過頭,對着遲北城:“你可知道皇陵的入口?”
遲北城頓時猶豫起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宮長月看他這幅猶豫不決的樣子,倒是輕嗤了一聲:“你以爲我就找不到?”
她聲音很輕,卻充滿了一種強大的自信。
她手中握着的,是江湖上神秘無比的宸樓,宸樓中,更是有七星樓的情報人員,對于尋找這些東西,是再在行不過了,如果宮長月下令要找,那也不過是個時間的問題。
遲北城本來是有些猶豫不決的,但是聽了宮長月這番話,再想到那宸樓,便也釋懷,也沒有隐瞞,點點頭:“是,我知道,你們跟我來吧。”
于是他率先走了出去,帶領着宮長月三人,走進了這片黑漆漆的林子裏。
這片雖然荒蕪,但畢竟也屬于靳國都城的範圍,旁邊又是一條官道,所以這山上,倒是沒有什麽野禽猛獸的,偶爾一隻兔子從旁邊的樹叢中竄過,便已經算是罕見了。
不過宮長月幾人沒有在意這些,而是踩着遲北城的腳步,緊随其後,朝着山上而去。
這座山實在是不大,轉眼之間,就到了山頂之上。
四人都是練武之人,自然不會因爲這點路程就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的,但是當他們站到這片山頂的時候,還是覺得内力一片舒暢,周圍的空氣,似乎比下面的空氣要清新很多,難道是因爲這是在山頂的緣故?
流沁和明敏眼中都流露出了不解和疑惑,就是遲北城,也每每都會爲這裏的空氣格外清新而感到驚奇,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隻有宮長月,在到了山頂之後,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似的,突然運起輕功竄上一棵大樹,輕輕踏着樹頂的枝葉站定,然後居高臨下地向下望去——
“果然。”宮長月露出幾分了然的神色,然後從樹上縱身而下。
她剛才站在高處,再加上她視力極佳,便很清晰地看見了這座山上的每一棵樹的位置,那些看似生長得雜亂的樹,其實每一棵的位置,都是大有乾坤,這座山上,便靠着這些樹木,布置出了一個彙靈陣,将周圍的天地靈氣都引了過來,也怪不得這山頂的空氣要清新這麽多了。
大費周折布置這麽一個彙靈陣,自然不可能是随意所爲的。
這皇陵所在的位置本來就風水很好,再加上這麽一個彙靈大陣,自然讓靳國的運勢更加昌盛。這其中,已經有些脫離了陣法的知識,而落入風水學的範圍了。
或許有人說風水學隻是用來騙人的東西,但事實上,這風水之說,是很玄的,甯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至少,因爲這皇陵的存在,靳國的發展勢頭,可是越來越好的。
短短時間,宮長月腦子裏便轉過如此多的想法。
這時候,遲北城走上前來,問道:“剛剛上去那樹上,可是有什麽發現?”
剛才宮長月突然竄上去的動作,實在是讓他很不解。事實上,不僅僅是他,還有流沁和明敏,她們都對宮長月的行動感到好奇和疑惑,隻是不敢開口去問罷了。
宮長月連頭都沒回,隻顧着在地上細細觀察着什麽,根本沒有理會遲北城。
宮長月的态度,遲北城幾乎已經司空見慣了,此時也沒有生氣之類的,反而習以爲常地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然後跟在宮長月身後慢悠悠地轉悠着。
過了一會兒,遲北城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是還要進去皇陵嗎?”
“嗯。”宮長月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但注意力仍然放在腳下。
這時候,她突然揚起眉,眼睛一亮。
“就是這裏。”她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伸出腳在那個地方點了點,又确定道,“嗯,就是這裏。”
這裏,就是陣眼。
遲北城一直跟在宮長月旁邊轉悠,離她也算是比較近的,所以宮長月的這幾句自然自語讓他不由得生了幾分疑惑:“找到什麽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順着宮長月的腳看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隻覺得這個位置蠻是熟悉的,似乎是……
他突然想起什麽,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看了看周圍,心中的震驚越來越盛——
“你……你怎麽會知道……知道這裏……”
宮長月瞥了他一眼,知道這次自己是肯定找對了的。
她順口說了一句:“陣法布置得不錯。”
“陣法?”遲北城環視了一下周圍,卻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同,頓時有些茫然起來。
宮長月懶得多說,直接轉移了話題:“機關在什麽地方?”
遲北城愣了一下,才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從土中扒拉出一個鐵制圓環出來。然後,他握着圓環,向左邊轉了三圈,再向右邊轉了兩圈,接着用力向上一拉——
“喀拉喀拉……”機械轉動的聲音随之響起,遲北城和宮長月連忙向後面退去,站在一邊的流沁、明敏兩人也随之退了幾步。
等到他們站到安全位置了之後,那個圓環之下,便随之展開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在黑暗中,仿佛有些未知的危險。
看到靳國皇陵的大門就在自己面前,而赤炎神木就在這皇陵中,宮長月正準備率先走過去,卻被遲北城一把給攔住了。
宮長月站定,皺起眉頭,不悅地看着他。
遲北城被宮長月的眼神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但還是說道:“進去之前,我必須要說——雖然我知道這皇陵進入的位置和方法,但是我并沒有真正地進入過。據我所知,這皇陵下面,有着數不勝數的機關和陷阱,若是不知道進入的方法,恐怕很容易就會葬身其中,而這個方法,我不知道。”
宮長月靜靜地望了遲北城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你怕了?”
她的尾音微微挑起,仿佛帶着無盡的輕蔑。
遲北城頓時被宮長月的眼神,和那語氣中的輕蔑刺激得渾身不舒服,不過他的自控能力向來很強,所以并沒有表露得失态,而是搖搖頭,眼神明亮而堅定:“不,我并不害怕,我隻是在向你陳述這個事實罷了。”
遲北城是靳國的戰神,而戰神這個名字,并不是憑空掉下來的,而是他用手中的兵器,一點一點掙來的。戰神這個名字,不僅僅代表這榮耀,也代表着無數敵人的生命和鮮血。如果非要計算的話,那麽遲北城身上背負的性命,恐怕隻有用屍山血海來形容。而從他當将軍之後,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在危機四伏、劍拔弩張的戰場上,遲北城都能夠保持平穩的心态,難道在這皇陵面前,就會感覺到害怕了嗎?
當然不會。
宮長月自然也知道面前這個男人遲北城并不是覺得害怕,于是她接着說道:“既然如此,你覺得我會害怕?”
這句話,語氣中的輕蔑更勝。
但是,這種輕蔑,卻是基于宮長月強大莫測的實力上的!
宮長月的面前,沒有任何障礙!
遲北城突然明白宮長月的話是什麽意思了,他當然知道,作爲宸樓樓主,最年輕的宗師的公子钰,是絕對不會因爲這點小困難就覺得害怕的。
想到這裏,他突然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那張本來就俊美無俦的臉,因爲這個笑容,變得更加耀眼起來,即使是在這黑夜,也令人絕對無法忽視。
“你笑什麽?”宮長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遲北城搖搖頭,臉上的燦爛笑容卻沒有褪色半分。
宮長月皺了皺眉,懶得多想,然後邁腳,繼續朝前面走去。
遲北城,早就将手收了回來。
在宮長月即将踩到那階梯的時候,遲北城突然叫住了她——
“何事?”宮長月十分不悅地問道。
此時,遲北城臉上滿是鄭重的神色,他望着宮長月,一雙眸子燦爛如炬:“你是強者,當之無愧。”
“當然。”宮長月倒是沒有謙虛,回過頭,繼續朝前走去。
遲北城緊随其後,然後,便是流沁和明敏。
四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那黑暗中,皇陵的入口,也随之關上,那緊緊沾附在石闆上的泥土重新将這入口掩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