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月依舊躺在軟榻上,專心緻志地看着手上握着的那本書,對此沒有絲毫反應。
而流沁往前踏了一步,沉了聲音呵斥道:“這裏可是清雅閣!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你剛才說什麽?德妃娘娘來了?現在她帶着人走到哪裏了?”
小宮女差點沒撲通跪下,最後還是戰戰兢兢地站着回答道:“已……已經在外面站着了。”
流沁眉頭一皺,心裏很是不滿:“怎麽走到外面才通傳?你們都在幹什麽呢?!”
小宮女絞着手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能愧疚地低下頭——其實,都是德妃娘娘太厲害了,不準任何人通報,就算是侍衛想要上去攔她,也因爲德妃娘娘一句“本宮受皇命協理六宮事宜”就直接給堵回去了。本來她想要偷偷來傳信的,結果被德妃娘娘發現,好生訓斥了一頓,直接帶在身邊,就過來了。
流沁遇到這種事情,也不好自己做主,便轉頭問宮長月:“公主?”
宮長月漫不經心地又翻過一頁,淡淡丢下兩個字:“不見。”
流沁面對自家主子的命令自然沒有絲毫意見,在她眼裏,主子說的是對的便是對的,就算主子說的是錯的,那也是對的!所以她也沒管那麽多,直接轉過頭對那小宮女說道“沒聽見麽?公主殿下說不見!讓德妃娘娘請回吧!”
她話音剛落,宮長月寝殿的大門就被人猛然推開!
那肆無忌憚地推開大門的宮女站到一邊,露出傲然站在她身後的德妃。
德妃皺着眉頭,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心裏的不悅,完完全全地擺在了臉上,她站在門外,盯着宮長月寝殿内的燈火通明,黑暗籠罩在她的身上,襯托得她的表情分外陰沉。
流沁款款走到寝殿門口,卻并沒有踏出去,隻是朝着德妃福了福身:“德妃娘娘。”她的聲音不冷不熱,顯然對德妃沒有太大的尊敬。直起身子後,她的目光一動,看到了站在德妃身邊,低垂着腦袋,小小的身子甚至還在恐懼地顫顫發抖的宮慕離。
面對流沁的無禮,德妃不悅地哼了一聲,朗聲道:“難道你的公主就是這樣教導你,遇到宮裏的後妃娘娘都不用下跪行禮的嗎?”她的意思,頗有幾分質問的味道。
流沁冷着臉,沒有說話。
德妃一甩袖子,踩着漢白玉階梯蹬蹬走了上來,卻在踏進寝殿大門的一刹那,臉上陰沉的表情霎時換上溫柔的笑臉,和平時那個在承元帝面前深明大義的德妃沒什麽兩樣。
親眼目睹德妃如此迅速的表情轉換,流沁心裏隻能歎一聲道——果然不愧是德妃。
德妃婷婷袅袅地走過來,想要繞過流沁,朝宮長月的軟榻走去,而宮慕離和一衆宮女跟在她身後,頗有幾分聲勢浩大的意思。按理來說,德妃的品級隻應該配備六名宮女,但是此時站在她身邊的,卻足足有十名,大概也是因爲承元帝恩賜的緣故。
這十名宮女雖然垂着腦袋跟在德妃身後,但是身上那份驕傲,是如此明顯,顯然是因爲常年跟在德妃身邊,嚣張跋扈慣了的緣故。
流沁見德妃想要繞過自己,向右方踏了一步,微微颔首,斂眉說道:“對不住了德妃娘娘,公主殿下已經休息了,恕奴婢不能接待娘娘了。”
德妃雖然帶着笑容,但是甫一開口,聲音卻冷若寒冰:“讓開。”
“娘娘!”流沁猛然拔高了聲音,不再低着頭,直直地望着德妃,眼底沒有絲毫尊敬。
德妃不怒反笑:“哼,果然是攬月長公主未央宮裏的宮人,還真是一身子傲骨……!”她眼神淩厲,瞪向流沁。不過她沒有想到流沁并沒有對她的眼神感到懼怕,反而很是淡然地與她對視,眼神不卑不亢。
“讓她進來。”宮長月淡淡的聲音驟然從裏面傳來。
“是。”流沁再次低下了頭,“德妃娘娘,公主請你進去。”
德妃心裏并不高興,反而覺得自己臉上似乎被人扇了一巴掌,她入宮爲妃數載,何曾受過這種屈辱?宮長月……攬月長公主……那個女人的女兒……還真是好樣兒的!
她一甩袍袖,朝着裏面走去,徑直在宮長月躺着的軟榻前站定。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宮長月,聲音不冷不熱:“長月,本宮雖不敢稱是你的母後,但也算是你的長輩,剛才你的宮女對本宮不敬,也就算了,但是——!”德妃的聲音猛然拔高,“宮慕離!他是你父皇的三皇子!當初你父皇因爲信任本宮,所以将他送到本宮的樂華宮裏撫養,可以說,他也算是本宮的皇子。但是你突然回宮,還将三皇子接到你的宮裏,若是你父皇問起來,本宮又該如何交代?!”
宮長月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從軟榻上坐了起來,随手将書放在一旁。她順眼瞥了一下德妃,然後伸手撥了撥頭發,從軟榻上滑下來,沒有再看德妃一眼,竟然繞過她,走到宮慕離面前,皺了皺眉頭:“本宮讓你讀的書,讀完了嗎?”
宮慕離怯怯地擡眼瞥了一下宮長月:“沒……沒有……”
“那在這裏站着幹什麽?”宮長月嚴厲地說道,“還不快回去?”
“我……我……”宮慕離下意識想要離開,卻懼怕德妃,不敢挪動一步。
“是本宮讓他跟過來的!”德妃猛然轉身對宮長月說道。
宮長月這才将目光落在德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