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海郡貧瘠,看到這兩處的變化後,姜澤和拓跋珏未必就能第一時間想到她背後的用意。
等他們想起的時候,非但菊山縣和坳谷、九曲河道并牯牛山後山所在的第一道防線已經形成,塘壩縣與烏拉草原交界的第二道防線同樣建立,到時候姜澤對西海郡根本就構不成威脅。
姜澤聽她忽然提起黑河郡,并不覺得有多意外,卻又敏銳的覺得她話裏有話,于是先點了點頭,将心裏的想法壓下,這才道:“如何,算算時間,也應該有消息了。”
隻不知道這消息是雷文瑾傳過來的,還是隐魂衛。反正不可能是漕運的人就是了,因爲他暫時還沒收到消息。
但他也并不失望,術業有專攻,漕運雖然日漸龐大,且直通黑河郡,本質上卻是以賺銀子爲主、蓄積實力和打探消息爲輔,若論身手和刺探消息,是肯定不能和翡翠島和隐魂衛比的。
他沒問,蔚藍也就沒說,聞言搖頭道:“不好,真信田沖和秦羨淵失蹤了。”
姜衍的神色嚴肅起來,稍微坐直身體道:“什麽時候的事?”
“有幾天了。”蔚藍端起茶來淺啜了口,蹙眉看向他道:“你方才說姜澤和拓跋珏是有可能發現菊山縣和九曲河道的動靜太大,這才改變計劃,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姜衍心下一動,了然道:“你覺得跟黑河郡的動靜有關?”
蔚藍點頭道:“我覺得這二人之所以沒什麽動靜,興許跟姜澤追查謝術昭的死因有關,沒準是龍衛發現了秦羨淵的蹤迹,所以改道追去了黑河郡呢?而拓跋珏看姜澤的人沒動,便也跟着沒動。畢竟姜澤這次隻派出了少部分暗衛前往西海郡,在龜背山受阻後就沒再增加人手。”
這個想法有些大膽,卻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姜衍聞言若有所思,“有可能,秦家叛國的事情傳回上京城後,姜澤之所以沒急着動手,正是因爲看準了秦家的财力。之後他冒着風險出宮與秦甯馥相見,也是因爲急着與秦家扯上關系。
誰料會被禦史堵個正着,樸居的事情直接鬧得滿城風雨,這讓姜澤顔面大跌,再加上秦老太君敲登聞鼓和秦甯馥失蹤,姜澤的名聲一落千丈。可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沒下令處置秦家。
甚至繼續将秦老太君和另外兩個秦家女留在宮裏,可見姜澤對秦家并未放棄。反過來看,謝術昭已死,謝琳和姜澤就算再想挽回也無濟于事。
而謝術昭是姜澤的左膀右臂,失去謝術昭就等于失去一大助力。偏這時候謝正清因爲選秀的事情與謝琳姜澤發生分歧,直接讓謝詩意頂替謝詩琪進宮,雙方自然産生嫌隙。如此一來,姜澤自然會繼續緊盯着秦家。”
蔚藍贊同的點點頭,“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麽做,反正抓到秦羨淵是一舉兩得的事,一則可以将秦家收爲己用,若是秦羨淵乖乖聽話,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拒絕,秦羨淵不是殺害謝術昭的兇手嗎,正好可以給謝正清一個說法。”
說白了,就是姜澤現在忙的騰不開手,沒精力招惹蔚家軍。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前幾次吃虧被打怕了,不想再白白損失人手。
“我也是這麽想的。”姜衍聽完後朝她笑了笑,又搖頭感歎道:“若果真如此,那他這次倒是學聰明了,就是不知道秦羨淵和真信田沖現在到底如何,是不是在他手裏了。”
關于這點,蔚藍也沒收到确切的消息,她想了想分析道:“我覺得應該不會,表哥一早就帶人前往黑河郡,白令和白豚等人全都去了,再加上黑河郡有褚家的勢利,怎麽都輪不到姜澤的人搶先吧?”
說着頓了頓,看向姜衍道:“更何況還有漕運的人,就算翡翠島和褚家的人不頂用,難道漕運的人也不頂用?前些日子傳信,漕運的人不還一直跟在二人身後嗎?”
“凡事沒有絕對。”姜衍搖了搖頭,溫聲道:“漕運的人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黑河郡人,既沒有褚家的底蘊,也不像翡翠島那麽實力超群,就算他們真的一路追着秦羨淵二人到了黑河郡,也不一定就真的能捉到人。”
蔚藍想想也是,颔首道:“你說的對,既然我們能有翡翠島和褚家當助力,真信田沖和秦羨淵爲何不可以?這二人誰也不是省油的燈,秦羨淵還罷,即便有野心,卻到底隻是個商人,但真信田沖不同。”
她說着抹了把臉,皺着眉與姜衍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小看他了,這次萬一是他們自己逃脫了呢?”
姜衍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怎麽,怕真信田沖真與水師的人有勾結?”
“是啊。”蔚藍點點頭,“真信田沖敢帶着人直入大陸腹地,必然有所依仗。”她咬着手指頭道:“就是不知道是誰了,怎麽,蘇青枝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姜衍搖搖頭,寬慰她道:“這事兒不急,其實你可以換個思路來想。”
蔚藍雙眼發亮的看着他,急切道:“你說。”
姜衍輕笑了聲,慢條斯理道:“你現在擔心的,無非是秦羨淵和真信田沖真的逃脫了,會給啓泰留下後患對不對?”
蔚藍點點頭,“跟真信田沖比起來,秦羨淵的威脅确實不值一提,但他是商人,走南闖北消息最是靈通,且自有一套收集消息的渠道和班底。
對績溪郡、黑河郡乃至啓泰上下,可說比很多領兵作戰的将領還要了解的深刻。這兩個人若是聯起手來,那就不一樣了。想必真信田沖之所以不願放棄他,也是這個原因。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秦羨淵落入姜澤手裏呢。這樣至少可以先讓姜澤高興高興,也好轉移他的注意力。咳咳,等姜澤把秦羨淵的老底挖出來,咱們再出手不遲。”
到時候姜澤必然将人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隐魂衛出馬,想解決秦羨淵不是什麽難事。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截個胡,再讓姜澤從天堂跌入地獄。
姜衍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聞言頗覺好笑,微微笑道:“可這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姜澤已經在你手上吃了不少虧,就是再笨的人,也會吸取教訓。
何況他還不是真笨,不過是被利益驅使蒙蔽了心智,等真的清醒過來,你再想從她手裏搶食,可就不容易了。再說了,你也覺得秦羨淵不簡單,他先前之所以站出來挑事,其目的無非是爲了權利。
若你是秦羨淵,是願意效忠真信田沖,還是效忠姜澤?盡管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人,但前往倭國需得背井離鄉,就算真信田沖對他再如何看重,也不可能對外族人全心全意的信任。
你想想看咱們對大夏和北戎人的态度,就能理解秦羨淵的心情了。我猜他現在應該已經後悔,畢竟秦老太君和秦家女還在宮裏,尤其秦甯馥還和姜澤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不會看不出姜澤的打算。
若真讓姜澤的人找到秦羨淵,反倒成全了他。再一個,秦羨淵、甚至是秦家,是因爲你我才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你說他如果得到姜澤的重用,最先做的會是什麽?”
蔚藍聞言心下一沉,“當然是報仇雪恨。”雖然她覺得秦羨淵完全是咎由自取,但秦羨淵肯定不這麽想。
姜衍颔首道:“這就對了,秦羨淵有野心,他的目的一開始就是與皇家扯上關系,甚至是更進一步,有個秦家女與皇帝孕育的子嗣,至于這皇帝是誰,可以是我,當然也可以是别人。
姜澤深恨你我,秦羨淵也不遑多讓,你說讓秦羨淵和真信田沖聯手更棘手一些,還是跟姜澤聯手更棘手一些?”
蔚藍深呼出一口氣,悶悶地點頭道:“我知道了,秦羨淵若與真信田沖聯手,他的那些關系網雖然還能動,卻需要時間,但若與姜澤聯手,卻是馬上就可以動的,到時候姜澤如虎添翼,也能将謝術昭身死這個空缺補齊。”
對比起來,其實秦羨淵的能量比謝術昭還要大些,畢竟,謝術昭可不會撈錢。
而且秦氏是個大家族,秦半城的底子明擺着,有姜澤發話,就算秦家前些日子的名聲不太好聽,甚至有族人倒戈到位家軍這邊,但來自皇權的誘惑,也不是誰都能拒絕的。
姜澤見她想通了,這才笑道:“所以秦羨淵隻要不落到姜澤手裏,其實無所謂,因爲真信田沖觊觎的并非單單是西海郡。”跟偌大的啓泰相比,西海郡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真信田沖是在大夏和西北呆過的,與蔚家軍對上在先,背叛骠騎營在後,怎麽可能傻得一來就将目光對準西海郡?且他深知自己與姜澤有仇,爲了避開蔚家軍,真信田沖會如何選擇不言而喻。
想到這,姜衍微微眯了眯眼,他可不像蔚藍那麽悲天憫人,會一心爲啓泰着想——爲了能讓謝琳和姜澤付出代價,他不介意拉更多的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