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是真的鑽錢眼裏去了。”他說着揉了揉蔚藍的腦袋,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越發溫柔起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直接讓季星雲跟糯米打聲招呼便是。至于分成,我的就是你的,分來分去豈不麻煩?”
姜衍暗地裏到底有多少産業,蔚藍還是知道些的。當初他下山遊曆,足迹遍布三國,幾乎每個重要城池都有他的産業。相比起來,西北商行能直接被秒成渣。
也因此,這個提議對想賺錢的人來說,誘惑不可謂不大!
就連蔚藍都忍不住動心,可她還是拒絕了。
“不用了。”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分明一副爲難不舍的模樣,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你也說了在商言商,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
直接将唾手可得的利益拒之門外,蔚藍當然不舍,可這些利益本來就不屬于她。至于姜衍說他的就是她的,蔚藍直接将這話略了過去。因爲人的野心和貪欲是可以助長的。
姜衍聽了不免有些失望,但她清楚蔚藍的爲人,倒是沒再勸說。
想了想道:“那就按你之前說的辦吧,要不簽個契書?”
蔚藍沒留意到,隻覺得又多了一條賺錢的路子,颔首淺笑道:“好啊,雖說你我信任彼此,可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有正式的契書,就丁是丁卯是卯,對你我都好。”
姜衍也不反對,笑了笑,這才又問起她的茶葉有哪些品種,大概什麽時候能出成品,需不需要介紹一些做包裝的作坊給她。
二人一個問一個答,時間很快過去。
等到蔚栩和大小熊結束上午的課業,幾人一起用了飯,蔚藍便直接去了軍營。
下午在軍營也沒閑着,蔚藍直接将自己做的計劃書給骁勇和杜權看,二人看完後嘴上沒多說,心裏卻對蔚藍更加看重幾分。
因爲涉及到營外訓練所要規避的區域,幾人先在堪輿圖上将路線圖畫出來,之後又将四品以上将領全都召集起來商讨了一番。
到場的将領總共有十幾位,容光和蔣元麒也來了。蔣元麒還罷,容光雖然面色坦然,卻顯得十分低調。
這些人之前都和蔚藍打過照面,蔚府舉辦賞花宴的時候是第一次,正式接掌位家軍的那天是第二次,如今是第三次,也是距離最近的一次。
與在賞花宴上點點頭相互打個招呼、或是在校場上遠遠行個禮不同。盡管蔚藍的形象早就已經在衆将士心裏紮了根,說是十分深刻也不爲過,卻還是比不得這一次。
隻見她一身将官服,小小的一個人,就那麽随意的坐在主位上,面上帶着淡笑,看起來既從容又随和。就好像賞花宴時那個矜持嬌俏的少女和接掌兵權時那個滿身鋒芒的小将都是假的一樣。
在她左右分别是骁勇和杜權,再加上他們這十幾人——包括骁勇和杜權在内,所有人都身強體壯氣勢強悍,這就襯得蔚藍更加單薄弱小了。
若不是她臉上還帶着笑,衆将士幾乎有種他們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可想想蔚藍這幾次的表現,衆将領又硬生生将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開玩笑,若一個人每次都以截然不同的氣質出現,誰知道她戴了多少面具?沒準蔚藍比他們這些老油條還要深不可測呢。
啧,還是先顧着自己吧!
蔚藍看起來淡然,實則心裏活動同樣不少。
但她想的跟衆将領不一樣,在看到衆将領魚貫而入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了,等所有人到齊站在一塊,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這下她真成小矮子了!
可這種身高上的硬傷,非人力可及。蔚藍也是無奈,爲了表示尊敬禮讓,她笑着起身,團團與衆将士見過禮後,這才招呼大家坐下。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因着這是蔚藍第一次召集大家議事,衆将領心下繃得緊緊的——既怕蔚藍對軍中事務一知半解,卻一來就瞎指揮;也怕她真的深不可測,一來就放個大招。
好在他們設想的都沒發生,聽蔚藍将這次的計劃說完,所有将領都暗暗松了口氣。
隻有容光,眼底劃過一縷失望。蔚藍越是出色,他的目的就越是難以達成,處境也會越發尴尬。
可他毫無辦法,蔚藍本身就身份比他高,隻要能得到其他将領的支持,想怎麽做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蔚藍見狀無聲的笑了笑,其他人可能沒留意到容光的神色,她卻是看到了的。
不僅她看到了,相信骁勇和杜權也看到了。她也不管骁勇和杜權心裏會怎麽想,總之,她心裏并不怎麽在意就是了。
本來麽,她之所以還留着容光,在政務上沒避諱他,就是存了放長線釣大魚的意思。
就在她沉默的檔口,在場的将領們已經開始相互打着眼色低聲交談起來。蔚藍也不着急,等底下議論的聲音小了些,才笑着開口道:“諸位将軍覺得如何?”
“要說對蔚家軍現狀的了解,我這個初來乍到的,肯定不及諸位将軍。諸位也不必擔心會打擊到我,有什麽建議還請盡管直言。”
蔚藍話音落,還真有個年輕硬朗的偏将站出來說話。
隻見他起身朝主位上抱了抱拳,面色鄭重道:“那就由末将來開這個頭吧,末将是前鋒軍騎兵營的,前鋒軍每次作戰都沖在最前面,尤其是騎兵營,每次都是折損最多的。
所以前鋒軍的訓練有所側重,比其他兵種的訓練重很多。如今聽小将軍的意思,這個越野訓練是針對所有将士的,末将鬥膽,小将軍的計劃是否能再細化些,否則末将擔心會影響将士們的正常訓練。”
蔚藍聽完後點了點頭,這人也算問到點子上了。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方模糊了關鍵信息。
比如騎兵營分爲重騎和輕騎,常規操作,重騎才需要沖鋒陷陣,因爲重騎沖擊和防禦力強,但機動性和持續作戰能力差,成本高。
而輕騎機動性強防禦力弱,主要用于迂回作戰,比如包圍,突擊、切割、偵查、追擊,用在混戰的時候就很好用。也正因如此,重騎和輕騎的訓練側重點也是不同的。
這人故意含糊帶過,若她事先了解的不夠,直接将重騎和輕騎混爲一談,就算再如何細化訓練計劃,回答他的時候也會踩坑。
蔚藍笑看了他一眼,隻覺這是個人才,把文字遊戲玩得溜溜的,明着請教,實則行試探之實,還不讓人覺得到刻意和反感。
頂着衆将或興味或好奇的目光,蔚藍敲擊着面前的案幾,不慌不忙道:“前鋒軍的周副将是吧?”
“是,小将軍請說!”周凜聞言神色一肅,拱手看向蔚藍,眼睛裏閃爍着莫名的光彩。暗道來了來了,是龍是蟲馬上見分曉,見證真相的時刻到了!
若真是龍,那他以後必然好好敬着,但若是蟲,那就不好意思,隻能供着了!
蔚藍笑容漸深,微微颔首道:“周副将先坐下說話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衆将領聽她這麽一說,以爲她想打馬虎眼,不禁有些失望。
周凜也是,懷疑蔚藍接下來是不是要打感情牌。
但他們很快就失望了,蔚藍快速掃視了衆人一眼,這才将視線落到周凜身上,正色道:“周副将問的很好,我之所以提出這個計劃,旨在提高将士們的綜合實力。所以針對每個兵種的具體特點,計劃會繼續細化是必然的。不過,你是重騎營的還是輕騎營的?”
周凜聞言雙眼一亮,忙回道:“回小将軍,末将是重騎營的!”這次他的聲音恭敬了許多,還帶着雀躍。
其他将領也是。若說他們一開始接受蔚藍是因爲蔚池,實際上并沒報什麽期望,那後來的欣然接受,就是因爲他們在見識過蔚藍的身手後看到了希望。
作爲蔚家軍的一員,誰也不想希望破滅。所以蔚藍的表現,時時刻刻都牽引着衆将的心神。
如今看她直接将周凜撅回去,好些将領心下暗暗叫好。
說白了,軍漢們的心思大多簡單,喜歡有一說一。對于喜歡說話講一半留一半還順道給人挖坑的,天然就少幾分好感。所以周凜出言試探他們雖然樂見其成,卻不一定喜歡。
隻不過不用他們自己出頭,懶得多說罷了。
蔚藍也正是因爲熟知他們的腦回路,才不放在心上。聞言朝周凜笑了笑,“我知道了,具體怎麽改,咱們商量着來。明日開始我就去重騎營,周副将不會不歡迎吧?”
她也想盡快将所有計劃落實推行,但是急不來的,畢竟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真的?”周凜這會對蔚藍的信心直線上升,想到她的身手腦中靈光一閃,果斷抱拳道:“小将軍願意親自到重騎營指點,對将士們來說是好事,末将求之不得!”
蔚藍笑着道:“好。”
有腦子轉得快的,已經反應過來,忙起身道:“小将軍,還有末将,末将是弓弩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