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條路是容光自己選的。
一開始骁勇提醒他容光心思有異,他還不怎麽相信。可骁勇的人品在那,在蔚家軍中早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威望僅次于蔚池。他斷不會無的放矢,也根本就犯不着往容光身上潑髒水,又如何會無端端與他說這些不利于蔚家軍内部團結的話?
餘暢既不願意相信容光真的心思有異,也不願質疑骁勇的人品。自此後再與容光相處,便多費了幾分心思。這下子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少問題。
——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餘暢的五感本就比尋常人更加敏銳一些,當他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去觀察容光的一言一行,自然能察覺出他時不時的推心置腹和無心之言是在撺掇拉攏自己。
初時他還委婉的勸說幾句,見容光反過來爲他打抱不平,索性便歇了心思。可再如何歇了心思,也是曾一起并肩殺敵的兄弟,眼看着容光一條路走到黑,餘暢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隻可惜容光一意孤行,且随着蔚藍到達安平鎮的時間越近,他的反應就越大,頗有幾分急不可耐的意思。餘暢冷眼看着,不由得越發冷了心腸。再聯想到他是在骁勇的提醒下才知曉了容光的心思,很容易便揣摩出上面的意思。
于是便有了今日這出。
等暗衛離開後,餘暢站在營房前沉默了一瞬,這才吩咐自己的親衛去給骁勇傳信。
骁勇和杜權才得了蔚藍的傳信在營房議事,收到消息後半點都不意外。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杜權沉下臉氣呼呼的,“看吧,我就說這王八羔子已經沒救應該直接宰了,偏你非說先等等再看,如今可好,這不是爲難人嗎?”
這爲難的,自然是蔚藍。
骁勇聞言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别裝了,你要是真有這麽堅定,容光還能活到今日?我看你生氣是假,想看戲才是真的。”
杜權被戳穿了心思後撇了撇嘴,“說的你好像就不想看戲似的,要我說你若真的關心藍丫頭,就應該在她到安平鎮之前将有異心的全都料理幹淨才是,怎麽反倒推我頭上了?”
“我就知道你會五十步笑百步。”骁勇不慌不忙的給自己斟了杯茶,挑眉道:“再說了,要是早早将他料理了,又哪能有今日這出好戲?”
這麽一聽還真是。杜權點頭,直接将杯子推了過去,“給我也來一杯。”
骁勇也不吝啬,一面斟茶一面道:“你覺得他會不會還有底牌?”說實話,容光的其他反應都在他和杜權的預料之中。唯一沒料到的是,他會往睿王府送人。好在睿王自己就将人打發了,若是直接将人收下,那接下來的事情就難料了。
杜權思忖道:“應該沒有吧,真有的話他能到現在還在折騰?”
“那可不一定。”骁勇微微皺了皺眉,“你就沒覺得他鎮定得有些過頭了?”
杜權咂嘴道:“沒覺得,我估計他是沒想到咱們有證據吧。畢竟阿藍還小,有證據的話多半會沉不住氣。”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但又不完全如此,骁勇沉吟了一瞬,興味盎然道:“那你說阿藍自己手裏有沒有證據?”要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就沒跟蔚藍透露軍中有異的具體消息,蔚藍會直接盯上容光,全都是她自己查的。
說到這個杜權再次對自己的搭檔表示嫌棄,“你以爲阿藍是你,有消息會捏在手裏不拿出來偏要搞那些故弄玄虛?阿藍有多聰明是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是有半點懷疑都要查個清楚的人,盯上容光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
骁勇挑挑眉,“也就是說你覺得阿藍手裏有證據了?”
“那是當然。”杜權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我相信阿藍不會讓人失望,所以你還是趕緊将你手裏的證據交出去吧。姓容的早就沒救了,端看他今日的舉動,不僅沒有半點心虛還明顯就所圖非小,要不怎麽敢往睿王跟前送人?
睿王可是咱們小阿藍的夫婿,将軍不在,也隻有咱們這些當伯伯的能看顧着些。可别等到時候真出了什麽問題悔之晚矣。”
骁勇覺得有些好笑,“你不是相信阿藍嗎,既然相信她,你緊張個什麽勁?”
杜權聞言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這都是爲了誰啊?你也不想想阿藍才多少歲,我相信她是一回事,可她身邊也沒個女性長輩,後宅的那些彎彎繞繞哪裏能懂?容光今日是光明正大的送人上門,睿王看在阿藍的面子上也沒趕他出門,沒準就給了他什麽錯覺,他下次直接玩陰的呢?
這不要臉的人在被逼上絕路的時候,誰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來?你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更何況他今日之舉分明就是挑釁,又何曾将你我放在眼裏了?”
骁勇想想也是,喝了口茶坐直身體道:“也對,我交出去便是。不過,就算我交出去了,阿藍也未必會在明日就收拾他你信不信?”
“這就要看阿藍的決斷了。”杜權擺擺手不以爲意,“總歸你将證據交出去就行了。阿藍畢竟是一軍統帥,咱們能幫她一時,卻無法幫她一世,許多事情還要靠她自己去摸索。”
骁勇聞言一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點頭道:“你說的是。”
“這就對了,阿藍畢竟不是将軍。”杜權搖搖頭,餘下的話沒再多說。
但骁勇卻明白他的意思,他們雖然長期留在蕭關,卻也算是看着蔚藍出生和長大的,尤其他倆無兒無女,與蔚池又是生死相交的關系,見蔚藍年紀尚小,自然便多了幾分關心。可再關心,也應該有個度,處在他們這樣的位置,若凡事操心太過,未必就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