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上,她并不介意在姜衍面前坦白自己的過往,也并不擔心說開後姜衍疏遠自己。但她不得不考慮蔚家軍——時人信奉鬼神,靈魂易主之事委實駭人聽聞。
當意識到有超越常人認知的存在,姜衍是否還能擔得起她的信任?要知道,這事兒她可是連蔚池和蔚栩都沒說過的,而他們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也因此,說與不說,是個問題。
但蔚池蔚栩和姜衍是不同的。
她會瞞着蔚池和蔚栩,概因他們是這具身體的血親,同時也是她依賴信任的人。若她選擇坦誠,二人必然傷心,且會産生隔閡。她想身體力行的守護二人幾乎再也沒有可能。這樣的結果,絕不會是她想要的。不僅是她,若原身早夭後有靈魂,隻怕也是如此。
蔚藍會這麽想并非毫無根據,畢竟,沒有哪個當女兒和姐姐的,會希望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過得不好。而她既然已經接手了原主的身體,于情于理,都應該履行自己的責任。
當然了,她對蔚池和蔚栩有着天然的親近之意,相處的越多感情就越深,又豈是簡單的責任二字?
但她和姜衍不同,無論做夫妻還是做搭檔,信任都是排在首位的。可她既做不到夫妻之間夾雜着謊言貌合神離,也做不到搭檔之間各自保留相互猜忌——前者意味着原本美滿的姻緣變成笑話,後者随時緻命。
尤其像她和姜衍這種最初始于政治聯姻的。蔚藍再次清晰意識到自己在姜衍面前是不适合說謊的,這不,才剛付諸行動,就已經讓她感到困擾,長此以往又該如何?選擇坦誠固然存在風險,但作繭自縛又何嘗不是愚蠢的行爲?
兩權相害自然要取其輕。
蔚藍蹙了蹙眉,不過須臾間便做出決定,“你就這麽信任我?萬一我說的是假的呢?”這一刻,她望向姜衍的目光格外認真。
姜衍聞言愣了下,反問道:“你會騙我嗎?”
蔚藍搖了搖頭,坦然道:“我好像不忍心騙你。”
“這便是了。”姜衍似乎意識到什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我願意相信你,你說的便是真的。”
這話很有意思,蔚藍頓時從之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挑眉道:“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若你不願意相信我,我說的話就是假的?”
姜衍搖了搖頭,“你錯了,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就算是假的,那也是真的。”
蔚藍垂眸輕笑了聲,神色間帶着幾絲怅惘,“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好。”
蔚藍整理了下思緒,慢慢的陷入回憶中,“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和諧繁榮人人平等,無論男女,都能通過自己的能力努力工作取得成就。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小姑娘,小姑娘出生後不久,她的父母死于一場意外。
從此以後,她跟着自己的爺爺生活。她的爺爺是個法律學教授,相當于竹溪書院舉人班的夫子。他爲人方正治學嚴謹,甚至有些古闆,但對小姑娘卻十分的好,尊尊教誨悉心照料,早早便給她啓蒙了。
等小姑娘四歲的時候,便送她進學。小姑娘進學後認識了很多小夥伴,她無憂無慮生活得十分快樂。随着小姑娘漸漸長大,她的爺爺也慢慢老了。在十六歲情窦初開的年紀,她喜歡上了一個人,這人是她的鄰居,在軍中任職,很厲害的那種。”
她說到着笑了笑,看向姜衍道:“還想聽嗎?”
姜衍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點頭道:“你講得很好,有始有終方爲圓滿。”
蔚藍繼續道:“隻可惜她喜歡的人并不喜歡她,但她并未放棄。這時候的她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想法。因着這人常年在外執行任務,他們能見面的機會很少,爲了追逐自己心中所愛,她毅然考了軍校。
從軍校畢業後,她如願進了軍中,分配到自己喜歡的人麾下。此後的幾年,她一直努力訓練,希望能變得跟他一樣優秀。她做到了,在戰場上他們是最默契的搭檔,私底下他們亦師亦友,但她喜歡的人還是沒接受她。
她追逐得很辛苦,可這人一直是她心心念念的,她最美好年華裏的喜怒哀樂全都有關于他,也許再努力一點點就夠到了呢,又怎麽能輕易放棄?她無數次打退堂鼓,卻轉頭就忘了。她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堅持到堅持不下去,除非那人找到他的另一半将她推開。
可那個人并沒有,他們就這樣相互較勁。直到在一次圍剿任務中,她被敵人的武器炸得屍骨無存。這一年,她二十六歲。她原本以爲自己已經死了,可她醒來後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直接變成了十一歲。
這個地方對她并不友好,一開始的時候四面楚歌。可她能重新活過來,俨然又是另外一段因果。她的母親已死,她的父親生死不知,她還有個弟弟要養。”
聽到這,饒是姜衍心裏早有猜測,仍免不了驚濤駭浪。他用力握了握蔚藍的手,心裏又酸又澀,神色還有些慌亂,卻努力維持着平靜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啊......”蔚藍輕歎了聲,笑看着他道:“後來她帶着弟弟去找他爹了。”
“再後來呢?”姜衍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生怕她忽然不見了似的。
“再後來她白撿了個小未婚夫,還多了個表哥,沒過多久就将她爹找到了。”
“再後來呢?”姜衍目光黑沉沉的,似乎在壓抑着什麽。
蔚藍眨了眨眼,“後來她的小未婚夫說喜歡她,他說她殺人他遞刀,他們一起聽壁角,她的小未婚夫還送了她兩頭雪狼,它們一個叫安平,一個叫梅朵。”
姜衍松了口氣,但也僅僅是松了口氣而已,“那她是喜歡她的小未婚夫還是鄰居?”
“你傻不傻?”蔚藍笑看着他道:“她的鄰居已經成表舅了啊。”
姜衍抿了抿唇,“那要是她的鄰居沒變成表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