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樣啊。”蔚藍慢吞吞回了聽濤一句,将視線落在容芷身上。
容芷見她看過來心下不由一跳,面上卻不閃不避,甚至還朝她笑了笑,看起來既端方又沉靜。
蔣兮兮也察覺到了,但她都将話甩到蔚藍臉上了,蔚藍卻沒理她,這不是落她面子麽?見此頓時俏臉漆黑,“郡主這是什麽意思,是我在與你說話,你看着容芷做什麽?”
若說蔣兮兮之前的挑釁還是夾槍帶棍,那現在就是明火執仗了。
她話音落,蔚藍還沒什麽反應,周圍的閨秀心裏卻炸開了鍋——這些閨秀們自成團體,平日裏也有小打小鬧,但誰會不分場合不分青紅皂白逮着人就怼?
也不看看她面前的人是誰,難不成蔣兮兮是吃錯了藥?要不膽子怎麽就這麽大呢,這不是專門找事麽?莫不是看蔚藍先前沒理會她,就以爲人家怕了?
可蔚藍是要執掌軍隊的人,即将面對的是千軍萬馬和敵人的刀槍劍戟,又如何會怕一文不名的蔣兮兮?說出來也沒人信呀,衆閨秀都覺得蔚藍已經給足了蔣兮兮面子,哪曉得蔣兮兮這麽不識趣。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往她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離蔣兮兮近的閨秀頓時便離她遠了些。但也有不以爲意的,就好比容芷。她嘴上雖然沒說什麽,眸中卻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頗有些看好戲的神色。
這動作極爲隐晦,若非蔚藍深知容光的底細又洞察力過人,還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蔚藍舉辦這場宴會本就别有目的,蔣兮兮和容芷的舉動對她來說半點都不意外。
對方不遺餘力的激怒她,無非是想先下手爲強,一則是想試探她的深淺,一則是想看她笑話。以她現在的身份,無論她是對是錯,一旦當着衆閨秀的面争吵起來,反對她執掌蔚家軍的人就有話可說了。
到時候看笑話還是輕的,對方完全可以逮着她的年齡和性别攻擊,說她不堪大任——看吧看吧,到底還是十幾歲的小丫頭,連這點容人之量和氣度都沒有!
都是執掌一方兵權的人了,竟然還能因爲幾句話不對就吵起來。作爲宴會的主人,如此沉不住氣,不僅任性妄爲還不懂得顧全大局,若到了戰場上也這樣,豈不讓将士們跟着她送命?這樣的人,你們就放心将蔚家軍交到她手上?!
蔚藍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對方在期待什麽。
不由得哂笑了一下,總算扭過頭給了蔣兮兮一個正經眼色,但出口的話卻半點都沒客氣;對于主動上門挑釁的,她從不姑息,沒當即下了她的面子,也是想看看站在她身後的人會是個什麽反應。
如今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你是誰?”蔚藍撣了撣沒有半點褶皺的裙角,動作大氣潇灑,與她漂亮斯文的形象可謂半點不符,偏她做起來賞心悅目,周圍的閨秀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有原本就看不慣蔣兮兮的閨秀忍不住出聲,“是啊,人跟人不都這樣麽,聊的來的就多說幾句,無話可說的自然不必理會。你又不是什麽天皇老子,郡主爲什麽非得理你?”
蔚藍笑着朝說話的那名閨秀微微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的閨秀小臉通紅,雙眼亮晶晶的。
其她閨秀見此不由的紛紛出聲。
于是蔣兮兮就被輪了——有說她沒規矩不懂尊卑的,有說她蠻不講理潑婦行徑的、有說她仗勢欺人嚣張跋扈的......總之說什麽的都有,到最後就連蔣兮兮斷奶前的黑曆史都翻出來了。
蔚藍半點都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對,若蔣兮兮懂得适可而止還好,她可以事後慢慢清算,畢竟蔣元麒到底是個什麽立場她還不清楚。
但蔣兮兮這态度,蔣元麒多半無辜不到哪裏去。就算無辜,蔣兮兮不辨是非口無遮攔,難道是她的錯?她又不是她媽,萬沒有事事忍讓的道理。
她一邊喝茶一邊嗑着瓜子,時不時點頭問上幾句,一看就聽的津津有味。
蔣兮兮和容芷徹底被孤立起來,容芷還好,因爲這些話都不是說她的。但蔣兮兮畢竟是因爲她才開口,眼看着整個蔣家都被拖下了水,容芷的臉色能好才怪了。可她畢竟不是直面攻擊的那個,刀子沒砍到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有多痛。
蔣兮兮聽衆人越說越過火,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她一張臉直接漲成了豬肝色,刷的起身道:“郡主這麽做會不會欺人太甚?這帖子是蔚府下的吧,請了哪些人來郡主心裏沒數嗎?我爹在蔚家軍中效力多年,好歹是個遊擊将軍,郡主這是不将老将放在眼裏了?”
衆閨秀一聽這話就覺得沒對,居然三兩句就上升到看不起軍中老将的高度了!
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在場閨秀皆是将門出身,耳濡目染之下,對當前局勢并不陌生,稍微想想,就知道蔣兮兮方才的話,是沖着蔚家軍兵權去的。涉及到兵權之事,閨秀們齊齊噤聲,看蔣兮兮的眼神就跟看瘋子似的。
——蔚藍接掌蔚家軍乃是大勢所趨,就算還有人不滿,那也是得到大部分将領認同的。而她之所以能得到大部分将領的認同,一則因爲她是蔚池的長女,軍中是用拳頭說話的,隻要她能力足夠,性别和年齡根本就算不上事。一則是因爲蔚家軍與朝廷劍拔弩張,這時候鬧内讧與找死無異。
衆閨秀齊齊看向蔚藍,都好奇她會如何應對。就連杜文佩和聽濤聽雨也不例外,當然了,她們清楚蔚藍的戰鬥力,因此并不擔心。
蔚藍環視了一圈緩緩起身,見蔣兮兮怒氣沖沖的看着她,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出來了,摩挲着下巴玩味道:“喲呵,脾氣還挺大的,我這個被你指摘不懂規矩又看不起各位老将的都還沒委屈,你倒委屈上了?”
蔣兮兮有種被看穿的感覺,一時間臉上又青又白。她下意識往容芷的方向瞄了一眼,見容芷低着頭沒反應,不由梗着脖子道:“難道不是?我不過問郡主幾句話,郡主不知道就不知道,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何必緊盯着我看?憑什麽其她的人問得,我就問不得?之前郡主不也好好的回答了嗎,怎麽到我這裏就要區别對待了?
何況我還主動問了郡主,郡主卻依舊不曾理會,你這不是看不起我又是什麽?在場就沒人不知道我蔣兮兮心直口快的,若郡主對我不滿,大可直接說出來。郡主也别覺得我冤枉了你,但凡你對我爹有半分尊重,何至于對我不理不睬?這不是輕看又是什麽?”
這話可就重了,還是下了死力氣要将看不起軍中老将的帽子強行扣在蔚藍頭上啊!在場的閨秀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也知道蔚藍沒這個意思,但蔣兮兮非要将事情往大了鬧,傳出去了難免會人雲亦雲。
有不少閨秀暗暗替蔚藍捏了把汗,甚至還有人想幫她說話,但她們都是帶着任務來的;其目的,正是想看看蔚藍的深淺,因此全都選擇了靜觀其變。
“阿藍。”杜文佩察覺到氣氛凝滞忍不住出聲。
蔚藍擡了擡手,鳳眸半眯,“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種強詞奪理的。”
此時此刻,她臉色的笑意已經半點不剩,就跟變臉似的,“怎麽,想挑事,誰給你的膽子?回去告訴你背後的人,蔚家軍能有今日,是所有蔚家軍将士用血汗拼殺出來的,不是誰手中的工具,誰要是打着分化蔚家軍從中撈好處的主意,我會忍不住撕了他的。”
她聲音清脆擲地有聲,說這話的時候非但沒壓低聲音,反倒用内力貫穿全場,别說後院了,就連前院都聽的一清二楚。在場的閨秀隻覺得周圍的溫度一下子就降了下去,比之前一刻更是落針可聞,卻忍不住朝罪魁禍首蔣兮兮看去。
蔣兮兮腦子裏嗡嗡作響又驚又俱,蔚藍方才的話,就好似對着她耳朵吼出來的一般。不由猛地後退幾步,似乎這才意識到蔚藍不是她輕易能招惹的,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幹淨淨,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麽話來。
但蔚藍卻沒再看她,而是将視線落在容芷身上,溫聲道:“容姑娘,你覺得呢?”
衆人齊刷刷看過去,就見容芷僵着臉起身,“郡主是問我嗎?”
蔚藍點頭。
容芷驚疑不定,“郡主會不會問錯人了?”
“怎麽會?”蔚藍搖搖頭,已經重新恢複笑臉,“蔣小姐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容将軍也是軍中老将,容小姐怎麽看?是覺得蔣小姐說的有道理,還是我說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