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氏族人欺軟怕硬,硬生生将一手好牌打爛。秦羨漁對家族并無過多怨怼,當然,也不存在任何歸屬感就是了。在他看來,一個龐大的家族本來就良莠不齊,非要混到一起過日子,就是好人,也能被帶歪了。
秦充見他态度堅決,不由長歎了聲,問道:“那羨淵家的呢?”
“當然是因爲可憐了。”秦羨漁回神,笑眯眯道:“莫非您老覺得我不夠善良?畢竟同宗同族,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秦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就不能跟叔祖說句實話,忍心看着我急白了頭發?”
秦羨漁忍笑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不忍直視道:“您老這頭發本來就是白的,再白能白到哪裏去?”見秦充又要揚起拐杖打人,遂哂笑道:“您要是實在想不通,就當我是在感激他吧。”
至于感激誰,當然是秦羨淵啊!感激他沒将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感激他将産業交到他手中,要不他想搭上蔚藍和姜衍恐怕還沒這麽順利。
但這事兒吧,肯定不是秦羨淵的本意——當時秦家與姜衍還沒鬧翻,秦羨淵又将謝琳和姜澤視作死敵,且除他之外,秦羨淵大抵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選,再加上他站在秦氏族長位置上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這才會無奈選擇了他。
總之,這是陰差陽錯才造成的結果,大約誰都不曾料到。秦羨漁擡眸打量着秦充的臉色,見他有些怔忡,眨眼道:“充叔祖怎麽了,難道我做的不對?”
秦充瞪了他一眼,擺擺手低喃道:“事情要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那也就不值當他挖根就底了。哼,到現在還想欺騙他老人家,真當他已經老糊塗了,反正他心裏是一萬個不信的。
畢竟,姜澤的意思已經表露出來了,秦家之所以能夠脫罪,蓋因還有利用價值。但秦羨淵謀反是不争的事實,姜澤不可能大度到什麽都不計較。在這樣的情況下,秦羨淵的妻兒活着就是原罪,誰沾上誰倒黴,他可不認爲秦羨漁會那麽好心。
但他又不敢肯定,因爲秦羨淵與秦羨漁之間的關系,還真有他無法參透的地方——秦羨漁是秦羨淵做主除族的,可秦羨漁手上的産業同樣是秦羨淵親手交付的。
說怨恨吧,肯定有,說信任吧,也有。但到底是怨恨更多還是信任更多、孰輕孰重誰也說不清楚,單純用仇恨和信任來界定未免太過淺薄。
秦羨漁垂眸輕笑,啜了口茶沒說話。
秦充笃定了秦羨漁這麽做還有别的目的,蹙眉道:“真不說呀?”
秦羨漁半點都不心虛,笑了笑反問道:“那您老覺得還能爲了什麽?秦羨淵手裏能拿出來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了,嫂子和侄兒之前一直關在宗祠,具體什麽情況,您老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秦充點點頭,“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秦羨漁是那麽短視的人麽?若是,隻怕早就不知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裏了。
話說秦家三房被除族的時候,秦羨漁年齡還很小,之後孤身一人生活,雖有他時不時幫扶一把,但能幫的始終有限,頂多不過确保他的基本生活,要是他自己不上進,又哪來現在的底氣?
秦充下意識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卻一時間抓不住重點,好半晌才道:“是不是有羨淵的消息了?”而且并不是什麽好消息,所以才要控制住他的家小。
秦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說完後神色微微一變,略帶懇切道:“阿漁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充叔祖呀?你也知道,你充叔祖我是沒什麽大志向的,黃泥巴都埋到脖子根兒了,所求不過後輩兒孫安好,要是真有羨淵的消息,你可千萬别瞞着我。”
秦羨漁聞言有瞬間詫異,但他笃定漕運與蔚家軍的消息,秦充那邊确實是收不到的,搖頭道:“您怎麽會這麽想?”他倒是想多說幾句實話,但對于一心爲了壯大家族、關心後輩兒孫的老人來說,真相是不是有些殘忍了?
秦充注意到他的神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面上卻沉着道:“别打馬虎眼,也别怕我受不了,你就說是與不是吧。”
秦羨漁無奈,微微點了點頭,“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秦充深吸了口氣,皺眉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話我之前就想問你了,隻一直有官府和那位的人守着不方便聯系。可我人還沒老糊塗,羨淵離開坳谷後就再沒現身,蔚家軍和皇室的人到處找他,沒準還得加上大夏人,他身邊的人不多,能躲到哪裏去?
定然會有人幫他,那幫他的人是誰?對方目的爲何?秦家的産業他帶不走,現銀被盜走大半,他就算留了後手,能剩下的也不多。且他定然不會往上京和西海郡去,那他現在在哪裏,又做了什麽?”
秦羨漁扶了扶額,溫和道:“我說了您先别上火。”
秦充點點頭,神色很是嚴肅。
秦羨淵這才将秦羨淵受傷,又與倭人合作的事情說了,末了道:“事情就是這樣,那幾個倭人原本是尹卓的人,還在坳谷的時候就與他聯系上了。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協議,總之,對方護着他一路逃出坳谷,之後躲進了翠湖嶺,謝術昭死後才洩露了行迹。”
“你說他與倭人合作?”秦充臉色漲得通紅,呼吸急促,卻很快按捺下來,壓低了聲音道:“那他現在在哪兒,難不成謝術昭的死與他有關?”
秦羨漁點了點頭,抿唇道:“他現在正乘船前往黑河郡,看樣子是想随倭人渡海去倭國,蔚家軍的人正在圍堵。至于是不是他殺了謝術昭,這就不好說了,畢竟誰也不曾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