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卻是不同了,認真想想,牯牛山到蒼岩堡這段雖然離安平鎮遠,位置卻絕對是最好的。
至于爲什麽說它是最好,一來牯牛山與蒼岩堡左右夾擊遙相呼應,這片土地位于中間位置,無論她想種些什麽,糧食收成如何,想做些什麽實驗,都不必擔心被外人知曉。
二來這片距離萬壑山遠,雖然秋冬季節同樣酷寒,比之西涼鎮與果洲鎮卻好上太多。
三來這片土地溪流彙聚衆多,又緊鄰塘壩縣與九曲河道,無論旱澇,都不用擔心糧食收成。
四來麽,蔚藍想将這片土地打造成西海郡的另外一道防線——一道針對西海郡本身與九曲河道、将整個西海郡包圍起來固若金湯的隐形防線。
西海郡目前一共有兩道防線,一道是安平鎮,一道是菊山縣。但兩者之間的意義與作用截然不同。若說安平鎮對外,那菊山縣就是對内。
對外針對的是大夏人,有二十萬蔚家軍在,再加上大夏内部并不平靜,短時間内暫且無礙。但菊山縣就不同了,在尚未規劃到西海郡之前,菊山縣就是西北連通上京的關隘要塞。隻那時候蔚家軍與朝廷還沒撕破臉皮,連雲山沿線荒涼貧瘠,蔚家軍根本就不用擔心朝廷攻打後路。
但此一時彼一時,若說在三個月前,謝琳和姜澤雖然恨着蔚家軍,卻仍然對蔚家軍存了收複拉攏的心思,那在李良宵屯兵菊山縣與蔚池公然抗旨之後,謝琳與姜澤的心思就已經全部落空。
無他,蔚池公然抗旨,至少代表了絕大部分蔚家軍中高層将領的态度,而李良宵能帶兵屯守菊山縣,代表的是三十萬普通蔚家軍将士的态度。
汲汲營營數年,就等來這麽個結果,隻怕謝琳和姜澤心裏早就恨得滴血。偏姜衍就藩恰好在蔚家軍的勢力之下,謝琳和姜澤鞭長莫及,恨意隻會成倍的增長,直到忍無可忍的那天。
至于這一天到底有多久,誰也說不清楚。
說白了,姜澤是帝王,别看他現階段無人可用隻能忍氣吞聲,但也隻是現階段而已——且不說啓泰國地大物博,唯西海郡是羁縻之地,姜澤根本就不會缺乏物資,隻多于西海郡數倍的好幾千萬人口,姜澤就不怕招不到兵。
而菊山縣恰是進入西海郡的第一道防線,一旦姜澤下令用人海戰術猛攻,李良宵麾下的十萬兵馬根本就守不住。菊山縣守不住,便意味着安平鎮同樣會動蕩不安。
這事兒早有先例,大夏人也不是第一天想要入主中原,與蔚家軍之間的關系,說句仇深似海也不爲過,到時候即便姜澤不主動與大夏人謀求合作,大夏人同樣會抓住機會出兵。
要知道,啓泰建國多少年,安平鎮的兵馬就屯守了多少年。大夏人甚至在建國之初、國力尚且不足之前,也沒放棄在邊境打秋風滋事尋釁。
但這還隻是謝琳母子與大夏人對西海郡帶來的影響。塘壩縣緊鄰九曲河道,麻城緊鄰坳谷,若是再算上南疆與鎮南王姜沐呢?這麽一想,要确保西海郡的安穩,李良宵手下的十萬兵馬雖看起來多,實則遠遠不夠。
——即便再算上姜衍豢養在坳谷附近的私兵,那也是不夠的。
就更不用說因爲九曲河道的存在與移民而帶來的其它隐患了——她和姜衍能通過九曲河道輸入人口交易糧食與各類物資,别人就能通過九曲河道對西海郡用兵安插細作!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單靠漕運的人手,也不可能保證九曲河道永遠都在掌控中不出半點纰漏,眼下這些人是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呢?西海郡不想被滅就隻能強大,這些又能瞞得過多少人的眼睛?
也因此,立即擴充兵馬,并将牯牛山與蒼岩堡中間這段打造成西海郡的第三道防線,就十分有必要了。
蔚藍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想清楚後立即便做。但她并沒忽略姜衍的立場——按說分給蔚家軍土地的事情姜衍已經應允,她完全可以直接開口找姜衍要。
可公是公,私是私,她想要牯牛山到蒼岩堡這片的土地,隻征得姜衍的同意絕非上策。若她真那麽做了,便是因私廢公落了下乘,這對她和姜衍都沒什麽好處。
思及此,蔚藍并沒立即去找姜衍,而是先讓人去請杜權和骁勇,約了未時在杜府相見。餘下的時間,則用炭條按比例将牯牛山到蒼岩堡一段的堪輿圖重新勾勒出來。
重新勾勒出來的堪輿圖比原先的堪輿圖放大了五倍,并将整片土地按照溪流分布劃分爲若幹區域,又分别圈出适合建房與開荒耕種的。
适合開荒耕種的就不必說了,适合建房的區域另按照預估的人口稠密度增添了城池和城牆。待得整張圖全部标注完,又換了張宣紙,設計房屋的具體結構——各地有各地的氣候,西海郡本就與别的地方不同,除了酷寒,暴雪與風沙,有溪流的地方地勢低窪也要考慮進去。
而連雲山沿線除了有大量的木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石材同樣如此。蔚藍想得多,連同整個西海郡的移民遷入全都想進去了,一時間全神貫注,直到飯點才堪堪停筆。
好在蔚藍的動作本來就快,再加上西北氣候特殊民風彪悍,房屋構造比之南方與上京簡單的不是一點半點,最新的設計一概以舒适牢固爲主,隻在原先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箭樓,因此畫起來并不費勁。
但不費勁,并不意味着這構思不好。等下午見到杜權和骁勇的時候,二人看了圖紙同樣欣喜——兩人都是蔚家軍的老人了,開國之初分到蔚家軍手中的礦産早就枯竭,軍中眼下是個什麽境況,再沒人比二人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