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聽罷蹙了蹙眉,卻是很快就舒展開來。
說到底,安平鎮是蔚家軍的地盤,餘容兩位就算再如何大膽,也不至于将奸細一類的人物堂而皇之的藏到自己府上。退一萬步說,就算二人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那女眷那邊又怎麽說?
蔚藍沉默下來,上好的秘瓷杯在她手心裏轉了個圈,須臾後笑道:“可曾見到人了?”她聲音清脆軟糯,尾音微卷,笑容裏幾分了然幾分嘲諷,餘下帶着幾分不羁與痞氣,看起來與她姣好清麗的面容半點都不搭邊。
夜魅還是第一次見到蔚藍露出這樣的笑容,迎上她的視線不由的怔了怔,随即面色古怪道:“回郡主話,前院把手嚴密,屬下怕打草驚蛇,因此并未靠近。至于後院,當時已近三更,屬下覺得夜探香閨不妥。”
這些當然不可能是夜魅的心裏話,至少不全是。
在他看來,他能想到的,蔚藍同樣能夠想到。前院到底藏着什麽秘密就不說了,隻說後院,無論容光有多大的野心、有多麽喪心病狂,總不可能将男人藏進後院。
既然不是男人,那就隻能是女人了。
餘容二人之所以能鬧起來,想要針對的是蔚藍,亦或者說,他們想要針對的是鎮國将軍府。可蔚池人在上京,蔚藍本身就是女子,容光總不會蠢的用女人來打動她吧?既然不是想用女人來打動他,那就隻能是打擊了。
這樣的戲碼夜魅和夜影在上京城見過許多,即便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而能夠影響和決定蔚藍是否接掌蔚家軍的,除了蔚藍本人與杜骁兩位,數遍安平鎮,另有一人。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姜衍。關系到姜衍,事情就變得複雜了。夜魅隻要一想到容光接下來有可能會做的事情,就覺得頭皮發麻,因此後院到底住着什麽人,根本就無須明查。
很顯然,蔚藍也想到了這點,聞言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二人還是憐香惜玉的。”
夜魅在人前少有底氣不足的時候,這回卻是被噎了下,繃着臉吭哧道:“要不,屬下等會去查?”
蔚藍也沒想真的要爲難他,擺擺手不以爲意道:“不必了,仔細盯着西營就好,重點是容光。”
“那餘暢呢?”難道餘暢就不用盯了?須知很多事情都不是隻看表面的,夜魅覺得事情沒對,才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警覺起來。
蔚藍當然知道這話有問題,聞言笑着道:“你們不是沒查到餘暢府上有什麽不妥麽,既然盯着西營,自然包括餘暢。”
這麽說倒也能說的通,夜魅半低着頭抱拳道:“屬下明白了,郡主可還有别的吩咐?”說完擡眸打量了蔚藍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不由得蹙了蹙眉,疑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蔚藍怎麽可能讓他看出端倪,搖搖頭淡然道:“就這些,先回去吧,這會兒應該已經出操了。”
二人從不曾在軍營呆過,又一心記挂着查清真相,哪裏還記得什麽出操?聞言齊齊往窗戶看去,見天色果然已經大亮,不由暗道失策,朝蔚藍抱了抱拳飛快離開。
“主子方才可是有心試他?”聽濤見二人跟一陣風似的消失,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蔚藍斂了笑,斜睨着她道:“看出來了?”
聽濤點頭,“按照鄖陽之前的說法,這幾人的身份有問題,但這樣的試探并不能看出太多。”
“我知道,可試過總比不試好。”蔚藍往身後的椅子上靠了靠,半眯着眼道:“須知很多信息都藏在細節裏,這不,我剛将餘暢放在相對次要的位置,夜魅就聽出來了。”說着笑了笑,“頭腦是天生的,但身手與習慣需要後天鍛煉。”
“這話怎麽說?”
蔚藍淡笑道:“你覺得夜魅的洞察力如何?”
“非常敏銳。”聽濤笃定道:“至少屬下做不到。”
“這就是了。”蔚藍摩挲着下巴道:“這是他的下意識行爲,四人中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洞察力,就好比夜影。但這四人各有個的長處,也一定有共同點,接下來我會慢慢試探,雖不是試探了就一定有結果,但一定是試探的越多就收獲的越多。”
“您就慢慢試探吧。”聽濤也知道蔚藍的心結所在,若她們現在直接就問夜魅幾人的身份,是百分之百問不出來的,可自己摸索試探就不一樣了。
當今天下,能養得起暗衛,且還是大規模養暗衛的,統共也沒幾家。而暗衛長期隐在暗處,每家有每家的特點,從樣貌、武功流派與身手就能大緻區分開來。
比如北戎與大夏人的身形比啓泰人更加高大,多以外家功夫爲主,南疆與啓泰人與内家功夫爲主,而南疆人擅用蠱毒,身手又要更加詭谲莫測一些。
聽濤如今雖還看不出夜魅幾人的武功流派,卻可以确定幾人是啓泰人。可啓泰人中,出自皇室的暗衛與出自軍隊的,又大不相同。
就好比蔚家軍出來的,即便做了暗衛,身上仍帶着軍人的果決與殺伐,行事利落作風強硬,可等閑情況下他們絕不會濫殺無辜。也因此,蔚家軍的暗衛并不會泯滅人性,表面上看,甚至與尋常人并沒什麽區别。
但出自皇室的暗衛就不一樣了,沾染到皇權,培養的标準往往要苛刻許多,他們紀律性強,武功高強來去如風,一切皆聽令于上位者,但凡威脅到皇權的,暗衛殺人不分緣由沒有對錯,說句視人命爲草芥也不爲過。殺戮的多了,既不存在思想自然無所謂人性。
至于尋常高官氏族培養的暗衛,比之軍隊與皇室,隻能算的上是散養,個人身手與綜合素質并不會太高,身手奇高者更是寥寥無幾,就更不用提紀律性。單從這點上看,又能将夜魅幾人完全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