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誰也沒有說話,周遭忽然就安靜下來,遠遠的,還能聽到士兵巡邏的聲音。良久後,夜痕皺着眉轉身,“你們還想在這兒呆到什麽時候?”
夜魅率先起身,“先回去吧。”到這會兒,再追究蔚藍爲什麽要試探他們、又是如何猜出他們身後那人的身份已經沒什麽意義——若他們的猜測成真,那樓褚兩家乃至于坤部,都是樓太後留給睿王的暗棋,與鎮國将軍府本就是一路的。
隻鎮國将軍府在明,樓褚兩家在暗,而坤部埋得最深,于平衡朝堂而言,是最隐秘最鋒銳的利刃,謝琳母子若老老實實不做危害姜氏江山社稷的事還罷,一旦利用權柄爲所欲爲,必然會被剁了爪子。
這也就無怪乎夜鷹的态度會如此鮮明了。
而聖元帝可能知道些内情,卻不知道什麽原因,最終沒将事情告訴謝琳和姜澤。
這原因有可能是出于對羅家和睿王存了愧疚心理,有可能是對謝琳和姜澤不夠放心,擔心祖宗基業被白白葬送,也有可能是樓太後薨逝時留下了什麽遺訓,當然了,也有可能緣于聖元帝對坤部暗衛的無法掌控。
亦或者,以上原因皆有。
但無論如何,至少到迄今爲止,謝琳和姜澤是不知道坤部暗衛的存在的。這對向來隐在幕後的坤部來說是實實在在的好事。所以,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幾人避開巡邏按原路返回,很有默契的什麽都沒再提。但有些事情到底還是不一樣了,臨到營帳時,夜魅忽的頓住,與三人道:“時間不多,不如現在就着手吧。”
三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蔚藍現如今之所以還沒進軍營,一則是想摸餘容等人的底,一則是想看看還有哪些人會跳出來。他們之前是沒想通心存戒備有抵觸情緒,如今思路清晰,自然想要盡快将事情查清楚。
聞言後點了點頭,夜殺道:“老規矩。”
夜魅颔首,與夜影相互對視了一眼,閃身離開原地,直接奔着餘容兩府而去。夜殺與夜痕則徑直回到營帳休息。
至于夜魅和夜影爲什麽沒直接去二人的營帳,蓋因餘容二人與其擁趸,今夜全都留在營中。
按照坤衛一貫的行事作風,查消息自然要從重頭查起。而蔚藍最爲擔心的,無非是餘容兩位通敵,隻要能将他們通敵的可能性排除,其他的就都是小問題,完全可以等蔚藍進了軍營再慢慢磨。
對于這點,夜魅幾人跟着看了一路,對蔚藍的手段十分自信。
餘府與容府比鄰而居,距離蔚府并不算遠,因兩人皆是在安平鎮成親,其家眷便全都在此。二人先是去了餘府的外書房,緊接着才是容府。大抵是因爲餘容兩人不在,兩府外書房的守衛并不嚴密,依照二人的身手,隻略施手段,便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這不過是蔚藍到安平鎮的第二日,餘暢與容光也沒與蔚藍打過交道,二人正爲蔚藍沒到軍營的事情感到詫異,也派人盯緊了蔚府,哪能想到會有人直接抄了他們的後路?
蔚家軍西營大營,容光帳中的燈火未熄。餘暢就坐在他對面,見自己說了半天,容光仍是沒有反應,心下不禁有些惱火,語氣也強硬了起來,沉聲道:“老容,你這是什麽意思?”
容光擡眸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我不是說了麽,郡主不過是個小姑娘,這一路奔襲歇上幾日也在情理之中,老餘,你急什麽?”說着搖搖頭,“就連骁統領和杜副将都不急,光你我急有什麽用?”
這話不輕不重,卻說的餘暢面色發黑,“什麽正常,什麽小姑娘,既然她有膽子接掌蔚家軍,就别拿小姑娘那套來說事兒,蔚家軍中全都是铮铮鐵骨的好兒郎,忽然混進來個小姑娘算怎麽回事?這不是拿蔚家軍的名聲來開玩笑麽?”
容光勸慰道:“這是将軍的決定,杜骁兩位早就表态,你怎麽還是轉不過彎來?”
“我不是轉不過彎,我就是不甘心。蔚将軍已經離開兩年有餘,當初他受傷也不是兄弟們害的,當兵的又有幾個不受傷?他自己疏于防範又能怪得了誰?他想讓杜副将代掌蔚家軍我老餘沒意見,這兩年不也挺好的,可他忽然派個小姑娘來算怎麽回事?
蔚家軍蔚家軍,雖冠了蔚家的名,卻不是蔚家的私兵,蔚家執掌蔚家軍百年确實做出了貢獻不假,可我等難道就是吃白飯的?蔚家如今是自己青黃不接,怎麽就不能讓能者居之?你在參将的位置上也有七年了,難道就不想更進一步?”
容光當然想,但他不想當出頭鳥啊,猛地被戳了心窩子,不由歎道:“你不也在遊擊将軍的位置上五年了麽,還忽然被調回西營,既然不甘,先前怎麽就沒争取一二?”
餘暢氣結,他是在新兵選拔結束後被調回西營的,聞言不由的半眯起眼死死盯着容光道:“你不說我倒忘了,咱們先前可是說好了的,怎得我被調回來的時候你半點反應沒有?我原還以爲是上頭盯得太緊你不敢冒頭,可聽你這話,卻是想要變卦,難不成你之前都是糊弄我的?”
“你我兄弟多年,我怎麽會糊弄你?”容光也惱了,拉下臉道:“你這暴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先前你一直沒吭聲,我還以爲你改了呢,沒想到還是老樣子。我且問你,我何時坑過你了?”
餘暢哼了聲搖頭,容光便給他倒了杯茶,語重心長道:“這便是了,我之所以沒吭聲,自然是因爲調回西營對你來說是好事。”
“這話怎麽說?”餘暢眨了眨眼,眸中劃過一道精光。
容光沒留意到,又或者他留意到了,卻隻認爲是勾起了餘暢的興緻,因此不以爲意,湊近了幾分壓低聲音道:“說起這事兒,就跟咱們這位即将上位的小将軍有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