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着,事情正朝他們預期的發展。但有了蔚家軍與秦羨漁的持續介入,真信田沖圖謀秦家家财的計劃全都落空。很明顯,單憑秦羨淵個人所能創造的價值,并不足以讓真信田沖對他死心塌地。
這個猜測蔚藍與姜衍曾私下裏分析過,秦羨淵和真信田沖誰都不是省油的燈,二人臨陣結盟,說到底不過是場交易。但凡交易,精于算計的人免不了費心權衡,當彼此籌碼不對等的時候,另一人随時都能抽身而出,尤其是攸關性命的大事。
也就是說,真信田沖意在秦家,卻又不僅僅意在秦家。至于這背後的目的,倒也并不難猜——結合雷文瑾匆忙帶人趕往黑河郡的陣仗和時間,而真信田沖要返回倭國必然要從黑河郡登船,真相便也有迹可循。
而雷文瑾一行也确确實實至今沒有消息反饋。
可翡翠島的人到底是什麽實力還用說嗎?這明顯就是想要搞事啊!
蔚藍很快将手中的食物吃完,擦着手道:“具體是如何安排的?”
“暫且可以分爲兩步,一是引龍衛對秦羨淵一行展開圍剿,但卻不能真的讓雙方碰面;二是秦羨淵一行渡江之後要如何堵截。”前者是爲了避免謝術昭之死的真相直接穿幫,後者則是爲了避免漕運曝光。
前一條對蔚藍來說并不意外,倒是後一條……
她笑了笑,心下微微一動,“你打算下令活捉還是剿殺?”
“當然是活捉。”姜衍淺笑,“難道你就不想?”
“當然想,但無論是活捉還是剿殺都不容易。”
蔚藍摩挲着下巴神色有些冷,“秦羨淵與其手下倒是好說,他之前一直龜縮不出,除了想看姜澤如何處置秦家,更重要的是他重傷未愈。若非如此,隻怕早在與秦甯馥彙合之際就會帶人直接突圍出去。
可秦羨淵的人好對付,真信田沖的人卻不好對付。漕運的人雖是江上霸主,真信田沖幾人也不是菜鳥。倭國四面環海,真信田沖幾人的水上功夫,大約并不比陸上功夫差上多少,想帶上秦羨淵父女逃出生天,并非就沒有機會。”
“你也說了漕運的人是江上霸主,倭人的水上功夫固然厲害。可漕運的人是什麽身份,真信田沖一行又是什麽身份?”姜衍雲淡風輕的挑了挑眉,“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大不了用車輪戰,直接将戰線鎖定在湄洲郡範圍百裏。”
隻要能擒住真信田沖,其他的就都好說了。
“那咱們玩票大的?”蔚藍眨了眨眼,眼神亮晶晶的。
姜衍失笑,“你想玩多大,太大了我可玩不起。”
“你什麽時候這麽謙虛了?若事情真如你我所料,黑河郡定然有真信田沖的内應,沒準還有秦羨淵的。”
這點不用多想就一目了然,姜衍也清楚,卻是搖了搖頭,“不行。”至少現階段還不行。
“黑河郡除了有水師駐紮,還有朝廷和世家。對方能在幾方勢力的耳目之下活動,甚至連翡翠島都沒發現端倪,要麽已經将黑河郡的官場全部打通,要麽就是本身能力非凡。但無論是哪一種,足見對方隐藏之深。”
這樣的人又豈是輕易能撼動的?若是前者,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後者,想要對方露出馬腳千難萬難。
蔚藍當然清楚這個道理,卻并不覺得有多失望,搖頭道:“你想多了,我沒打算現在就将這些人連根拔起,但既然已經有了線索,怎麽也要查上一查吧?多的也不用做,隻須暗中掌握好證據,直接透露給姜澤就可以了。”
反正姜澤是皇帝,讓他出面來處理理所當然,“正好清除蛀蟲,也能給他找些事做,免得到處咬人。”
姜衍被她這個說法逗笑了,頓了頓才道:“的确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不過……”
“有什麽問題嗎?”蔚藍蹙眉。
姜衍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黑河郡水深,除了水師,盤踞最深的當屬樓家,其次是褚家,再是郡守,可郡守同樣姓樓。尤其樓家和褚家最出色的子弟如今都在朝廷任職。”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細想,也經不起深查的。
俗話說當局者迷,蔚藍是本就嫉惡如仇,如今又熱血上頭,才會忽略了某些細節。
但姜衍卻很清醒,在他看來,此事沒準還與樓褚兩家有些關系也不一定,否則以雷文瑾的脾性,離開前怎麽半點消息都沒透露給蔚藍?
這可就有意思了,蔚藍挑了挑眉,“有什麽消息是我不知道的?”姜衍總不可能無的放矢吧?褚家是她外祖母的娘家,樓家是她祖母的娘家……
“你先别急,我并沒收到什麽确切的消息。”姜衍聞言搖了搖頭,“不過是給你提個醒。黑河郡天遙地遠,你我雖安插了人,卻都在外圍,具體的情形一概不知,貿貿然插手絕非上策。”
“這倒是。”蔚藍沉吟了一瞬,有些事情确實冒進不得。
就比如在真相明朗之前,直接捅到姜澤面前。
倒也不是她有多在意樓褚兩家。事實上,她并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能真正被她記在心上心甘情願護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蔚池蔚栩并姜衍等日常與她相處的人,别說是樓褚兩家了,就是肅南王,她也沒多少感情。
但她不考慮自己的感受,總要考慮她外祖母和親爹的感受。
更何況樓褚兩家與蔚家并雷家的關系,這滿朝上下誰人不知?現如今睿王府與鎮國将軍府并肅南王府已經與朝廷對立起來,想在樓褚兩家身上打主意的人隻多不少。
先不說這兩家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就算有問題,到底是這兩家本身的問題,還是一不小心踩了别人設下的陷阱還要兩說。朝堂上本來就爾虞我詐,對于某些人來說,隻要能打擊到政敵,哪管什麽手段?
若兩家真有問題,又哪裏還輪得到她主動将事情捅到姜澤面前,沒準姜澤現在還沒這個想法,她和姜衍這邊一動,反倒把他點醒了呢?
這麽一想,蔚藍很快冷靜下來,“是我欠考慮了,眼下确實不适合貿然動作。”
姜衍目露贊賞,“你能這麽想就對了。黑河郡的事情咱們隻是暫時不插手,又沒說以後都不插手。況你我也不是半點都不作爲,若譚秋林能将真信田沖和秦羨淵截住,雷島主那邊自然輕松許多,你應該對他多些信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