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客是幹嘛的？主管外交接待！
可啓泰朝最近的一樁大事是選秀，之後是科考，至于外交，啓泰已經算的上是群敵環伺了，若真要禮部接待，難道要談怎麽割讓土地？
西北就不說了，大夏人狼子野心，怎麽可能隻戰敗一次就偃旗息鼓？東北亦然，如今正打的火熱呢，再說西南，戰事雖然暫時結束，不還有個南疆麽？
而東面臨海，有秦羨淵和真信田沖聯手，無疑是個天大的隐患，情況也更加不可控！隻可惜姜澤現在連苗頭都還沒發現！但某些時候，無知就是福氣。
沒能如願将曹芳霖安排到自己喜歡的位置上，姜澤雖然氣悶了兩日，卻因龍衛帶回謝術昭的屍骨，其餘的什麽都顧不得——因爲謝術昭的死，謝太傅已經快瘋啦！
莫說謝太傅了，消息一經傳出，整個上京城都沸騰了！
還是那句老話，謝正清年事已高，便是再如何老當益壯，又能在朝堂上蹦跶幾年？幾年後，還不是得看謝術昭的嗎？
作爲謝家的下一代當家人，他才是謝琳和姜澤賴以長久的依仗！可一直四平八穩的謝術昭居然就這麽死了，還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又怎能令人不感到震驚？
當然了，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震驚的——朝中上下耳聰目敏的人不在少數，就連朝臣們最終讓步同意曹芳霖進入禮部，也不乏有人提前聽到風聲互通有無，這才會對姜澤做出讓步。
最讓人感到震驚的是謝家衆人對謝琳母子的态度。
謝術昭的屍骸被龍衛帶回上京後，姜澤曾親自到謝府吊唁，據說謝太傅當時的态度不冷不熱，謝術昭的妻子黃氏更是連面都沒露，唯一有點好臉色的，大概也隻有謝術璋了。
别懷疑，當日到場吊唁的朝臣不少，盡管謝家人已經極力遮掩情緒，卻奈何這些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油條哪個不是火眼金睛？幾乎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事情的症結所在。
謝家人爲何會是這個态度姑且不論，就隻說謝家與謝琳母子接下來的處境。
若說謝正清是謝家現階段的頂梁柱，有他在，謝琳和姜澤至少三五年内能安穩無虞，那謝術昭就是下一代的頂梁柱，關系到謝琳和姜澤未來十幾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境遇！
謝家的榮辱興衰是一回事，關鍵是謝琳母子大約是要失去這個一直爲他們保駕護航的頂梁柱了。關系到謝琳和姜澤，自然也就涉及到朝堂的權利平衡。
消息傳開後，欣喜者有之，竊喜者有之、悲觀者有之、歎息者有之，總之，朝堂上很快就炸了，就跟有人投了個深海魚雷似的，即便面上不顯，私底下卻暗潮洶湧。
欣喜者如定國侯府和理國公府；竊喜者大多是之前便站了姜澤卻能力泛泛沒得到重用的；悲觀者如左右相這種有能力又辨得清形勢的，謝術昭的死讓他們覺得情況越發不妙；而歎息者，則大多像岑剛這樣忠心不二的老臣。
姜澤登基固然名正言順，他們也會遵循忠誠，但姜澤自己不中用，明明是一手好牌，卻被他輸得連亵褲都快沒了，這讓他們這些忠心了一輩子盼着君王英明國泰民安的老臣情何以堪？
對姜澤失望是一方面，怕就怕這二貨徹底将啓泰江山給葬送了呀！
雖皇位落到睿王頭上，這仍是啓泰的江山，可睿王已經去了封地，這朝堂上的大多數人都将他得罪得徹底，焉知他日後會不會将事情做絕？萬一這位另起爐竈呢？
老臣們想的多了去了，先帝寵謝琳寵得沒邊，德行到底如何朝臣們不好公然評論，但羅皇後的死、定國侯府的敗落與睿王小小年紀就被放逐卻是鐵證。
這段過往即便沒被載入史冊，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朝臣們仍然記憶猶新。
權力的更疊總是伴随着腥風血雨，在皇權路上死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但那也要看是什麽人。
定國侯府輔佐先帝肅清朝堂功不可沒，先帝轉眼就打壓功臣，縱容寵妃害死發妻，就連唯一的嫡子都棄之不顧！
爲君不仁，爲夫寡恩，爲父不慈……試問有這段過往在，睿王對姜氏江山能有多少感情？就更不用說他們這些眼看着定國侯府與睿王落難，卻始終袖手旁觀的朝臣了。
說白了，睿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朝臣們并不了解，一則他回京的時日尚短，一則他平日裏并不怎麽與人往來，大多數朝臣隻覺其人風儀出衆溫文爾雅。
睿王還在上京的時候，朝臣們隻看到姜澤不斷的使手段打壓，睿王幾乎沒怎麽反抗，也不主動出手，自然也就沒覺出有什麽不對來。但這人才離京多久，形勢馬上就逆轉了，朝臣們即便不想多想也不行。
謝術昭多厲害的人呀，姜澤登基前就穩紮穩打了，結果說死就死了，表面上還查不出所以然來——因着消息延遲，麒麟衛與雷文瑾行事隐秘，一時間倒是沒人懷疑到蔚藍頭上來。
姜澤是懷疑的，但此事本就是他理虧在前，哪裏有臉面說出來？他才在蔚池手裏吃了虧，如今又栽到個小丫頭手中，還是蔚池的種，說出去難不成是什麽光彩事？
再說他對秦家的心思如何能公諸于衆？
即便很多人已經猜到事情的緣由，那也是不能說出來的呀，雖然這遮羞布薄弱的不堪一擊，但有總比沒有要好，樸居的事情還沒徹底平息，他一國帝王，如何能再次成爲旁人口中茶餘飯後的談資？
于是謝術昭死的時候悄無聲息，死後的影響卻是轟轟烈烈；姜澤隐忍焦躁，朝臣們唏噓觀望，朝堂格局在明眼人閉口不提的前提下已經悄然發生轉變。
直到距離選秀的日子越來越近，姜澤心中已經有了屬意的下任績溪郡郡守人選，這才開始着手處置還想作妖的劉天和。但因與尹尚尹卓之間的交易同樣不能宣之于口，姜澤果斷甩鍋到了劉天和頭上。
反正謝術昭的死還沒查明緣由呢！
他即便已經做了樣子徹查，事後總要找個替罪羊不是？總歸蔚藍和姜衍是不會認的，對方既然敢出手，就不怕他查，隻怕将績溪郡徹底翻過來，也是查不出所以然的。
再說劉天和也并不冤枉，若他一開始就對謝術昭盡心盡力唯命是從，謝術昭如何會信不過他？後面的事情也就不一定會發生了。
姜澤想得很好，隻可惜他的動作又慢了一步。
時間倒回鄖陽等人離開之後。
劉天和下定決心找到謝術昭的信物，将事情壓死在麒麟衛身上，卻奈何鄖陽等人早有準備，幹脆利索的帶人離開。而漕運的人并未參與剿殺謝術昭一事，即便有龍衛插手，發現漕運的動作有些奇怪，卻不能硬将屎盆子扣到譚秋林頭上。
且漕運還有官方背景呢，綜合權衡之下，龍衛隻留了一人暗中監視，其他的人尋了謝術昭的屍骨，根本就沒與劉天和打招呼就回上京了。
反倒是劉天和，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與幕僚之間的對話已經被龍衛聽了去，查探麒麟衛的蹤迹無果後，爲了将戲做得更加逼真好取信于姜澤，索性加大了搜查力度。
如此一番動作，百姓們怨聲載道，直将整個績溪郡鬧得沸沸揚揚的。但該看戲的穩坐高台半點都沒動搖，比如秦羨漁，一面看戲的同時一面有心留意漕運的動作。
說實話，收拾謝術昭不過恰逢其會，他的主要目的還是謝琳和姜澤。但要收拾這母子二人，須得積累足夠的資本，是以收攏秦家勢在必得——偏偏謝術昭成了他收攏秦家的攔路虎，既然是障礙，自然要盡早鏟除，更何況還可以此與鎮國将軍府結成同盟。
若非如此，即便是看在他們那淡薄得不能再淡薄的親緣關系上，他也不會動他。但落子無悔，他心中有目标，也早就嘗夠了人情冷暖，自然不會在已經做過的事情上糾結。
謝術昭的屍身尚且沒被确定之前，他便留意到漕運的動作了，再聯系到鄖陽等人走前留下的口訓，自然要找機會先下手爲強。
于是劉天和正是焦灼不安，巴望着能查出線索僥幸逃過一劫時，果斷的被追殺了。
下手的自然不是姜澤，外人怎麽想的沒人知道，但包括劉天和和他的幕僚，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姜澤。
畢竟謝術昭已經找到，金捕頭當初雖帶人找回五十多具屍體，卻并不齊全。萬一謝術昭手底下的人還有活着的，返回績溪郡求助恰好知曉他的打算呢？
當然了，這個說法有些牽強，不一定就能作準，但劉天和知曉不少姜澤的底細，也爲他做過不少陰私事，就是沒有謝術昭這出，姜澤也是有無數理由将他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