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一路上始終沒發現有别的動靜,這一追直接就追進了叢林深處。安排在中間策應的這二十人見謝術昭繼續帶人深入,當即便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後面不過兩艘空船,便是真出了什麽事兒,又如何能與謝術昭的性命相比?當然是先顧着謝術昭的性命了。
也因此,謝術昭帶領着四十人不知不覺的就與江岸拉開了距離,以至于雷文瑾等與麒麟衛同時動手的時候,一行人半絲動靜都沒聽到。
正在前方領路的白浪幾人見狀不覺心下好笑。謝術昭會毫不遲疑的跟着秦羨漁進入密林,是誰都沒想到的。當然了,這對蔚家軍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因爲進入樹林越深,事後追查起來就越難。
這其中大緻有三個原因。
一則進入樹林越深,距離秦羨淵藏身之處便越近,秦羨淵與謝家同樣是死仇,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白浪幾人将人引入深山,即使與秦羨淵藏身之處還有些距離,事後比對痕迹時卻會對蔚家軍有利。
二則密林深處時有野獸出沒,尤其春季。春季是萬物始發的季節,對植物來說如此,對動物而言同樣如此——大多數動物都會冬眠,整整一個冬季不吃不喝、亦或少食少喝,到了春季,這些饑腸辘辘的叢林獵手們到底會有怎樣的戰鬥力可想而知。
謝術昭與手下一幹人等在沒受傷的情況下,這些動物自然拿他們沒辦法,可他們若是都受傷了實力大減呢?白浪想想都覺得心中愉悅,到時候即便不能将所有的人全都拿下、即便有人趁亂跑出去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三來麽,現階段姜澤派往績溪郡的人,總共就謝術昭這撥人。若能将這些人全都留在山裏,他們再動手将痕迹抹去,姜澤想一時半會找到人根本就沒可能。再加上那些餓極了的野獸,等找到人的時候,大約早就被啃光了。
至于劉天和會不會派人來找,白浪半點都不擔心,那就是個貪生怕死又趨利避害的,謝術昭不可能寄希望在他身上,也沒法寄希望在他身上。要不走前怎麽就連個招呼都沒跟劉天和打呢?
計劃順利進行。進入樹林越深,周遭便越是安靜。起初謝術昭被仇恨與怒火支配着,倒是沒發現什麽不妥,因爲無論是他還是中間策應的這部分人都沒發現什麽異常。
等他察覺不對,雷文瑾與鄖陽等人已經将外面的人解決好趕了過來,白浪适時的停下腳步。到這時候,謝術昭才發現他一直跟的牢牢的秦羨漁居然不見了!再聽到四周圍密密匝匝的腳步聲,一時間不由心神大震。
雷文瑾與鄖陽也是促狹,收拾完守船的二十名暗衛後,對謝術昭手下人到底是什麽水準已經心下有數,因而半點都沒遮掩行蹤——雖然他們的人數還是無法與對方持平,卻至少差距不大了呀!
雷文瑾就不說了,作爲翡翠島的現任島主,身手在四國高手排行榜上榜上有名,白浪白葵等人都是他親自帶出來的,他對幾人的實力有十足的信心。
至于鄖陽,那就更不用說了,身手雖比不得雷文瑾,在隐魂衛中排名第十,這樣的身手在四國高手榜上跻身前三十完全沒有問題,而麒麟衛的身手與白葵等人不遑多讓。
這樣一支三十人的隊伍,圍攻四十人雖在人數上不對等,實力卻是相差無幾,甚至還遊刃有餘。且雙方的立場也不一樣,一方是設陷阱的,一方是被好奇心驅使着主動踏入陷阱的,就連心态都不同,士氣自然也就不同了。
再不濟,不是還有秦羨漁主仆麽?别看秦羨漁一進入樹林就躲起來了,真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候,主仆二人卻一定會出來補刀——謝術昭等人可是被秦羨漁引進來的,若真讓人跑了,秦羨漁以後的日子還能好過?
既然已經出手,肯定要斬草除根呀!也因此,雙方甫一交手便拼勁了全力。等謝術昭意識到這本身就是秦羨漁主動設下的陷阱之後,不由得滿目陰沉,當下什麽也顧不得,高喝道:“秦羨漁,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外甥,你就不怕九泉之下你的親姐不能安甯?”
秦羨漁還沒吭聲,話頭已經被雷文瑾截斷,隻聽他嗤笑道:“姓謝的,你可真是無恥,到這時候才想起來要攀親戚,會不會太晚了些?你娘早就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的,你若真怕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甯,怎麽能想着爲她報仇?”
謝術昭氣急攻心,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揮劍上前道:“此乃謝某家事,與爾等何幹!”
“自然是與我等無關。可你謝家賣女求榮,靠女人上位吃飯的事情卻是人盡皆知。天下事天下知天下說,我怎麽就不能說了?我還要繼續說呢,要我說謝家的女人堪比名妓花魁,一門心思魅惑男人,謝家的男人則是龜公,哪家出的錢多就往哪家賣,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說這話的是鄖陽,他對謝家的仇恨,可比雷文瑾要深的多了。
“混賬,竟敢辱我門楣!”謝術昭熱血上頭,尤其當着一衆下屬的面,隻覺的嗓子一陣腥甜。面上卻半點都不肯認輸,灌注内力猛的就往鄖陽攻去,口中道:“找死!”
“别這麽激動呀,”杜文濤聞言大笑兩聲,一面與面前的暗衛厮殺,一面沖謝術昭喊話道:“謝大人,莫非你覺得我兄長說的不對?可我怎麽覺得好有道理。”
他左突右閃的,因着近段日子與鄖陽打交道多了,嘴皮子也是越來越溜,說完眼珠子一轉,緊接着道:“小爺還記得兩年前三國來賀,上京城便出了樁風流韻事,據說就與謝府有關。兄弟們,你們聽說過沒,就是那啥,哦,我想起來了,上京城第一美人!”
他話音落,周圍響起哄笑之聲,這聲音大得就連打鬥聲都遮掩不住。
謝術昭聽了怒吼出聲,“放肆,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謝詩意是他最引以爲傲的女兒,卻因在碧波湖上落水被人看了身子,以至于名聲盡毀。
謝家原本是想送謝詩意入宮的,等到時機成熟,謝家必定還能出個皇後。可就因爲這個,謝詩意入宮的路徹底毀了,且是毀在蔚藍手中!謝術昭想起來又怎能不恨?擔心謝詩意現在的處境已經很糟糕了,謝術昭斷不想再被人繼續提起。
但這也要杜文濤和鄖陽等人肯配合才行。鄖陽聞言當即一笑,“癞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還不知道誰宰誰呢,謝大人可要小心了,别到時候直接被剮了皮。”
他說着挑了挑眉,又道:“也是謝大人臉皮厚,若我是你現在早就臊得不能出門了,上京城第一美人是你謝家女的事情同樣人盡皆知,我說你謝家女是花魁難不成還說錯了?你看除了謝家,誰家會整出個第一美人的名頭?啧啧,也隻有青樓花魁才會如此了。”
周圍頓時又是一陣哄笑聲。無論是麒麟衛還是翡翠島的人,都是些年輕小夥子,且江湖與軍營是有些共性的——那就是這些人多少帶着些痞氣,有人開頭,自然就有人起哄,一時打打殺殺間,衆人不忘了你一言我一語。
好比白螺,就扯着嗓子笑問正與自己對打的暗衛道:“哎兄弟,你看你家大人是龜公,那你們豈不都變成龜公喽啰了?我看你身手不錯,怎麽就甘心跟着這樣的烏龜王八混?”
謝術昭和一衆暗衛被氣得說不出話。
謝術昭是無法反駁,也反駁不了。對方逮着謝家的弱點攻擊,謝詩意第一美女的名頭是事實,還有後來的一系列變故,他要怎麽争辯?
多說多錯,謝術昭氣得幾欲吐血,喉頭上幾番湧起腥甜,卻不得不将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對方很明顯就是想要激怒他,他若繼續再這麽下去,不正好如了對方的願?再說對方的人手雖不如他們多,實力卻絕對不弱。
當然了,他的身手同樣不弱,一念至此,手中的長劍就跟靈蛇似的往鄖陽身上招呼。他算是看出來了,最先言語攻擊的就是這人。這人對謝家的事情知之甚深,抱有莫大的敵意,但這種敵意與秦羨漁跟他之間的糾葛不同,這應該并不是秦羨漁的人才對。
可對方既不是秦羨漁的人,又到底是誰的人?一開始有雷文瑾打岔,鄖陽又用了跟蔚藍學的功夫,謝術昭還真沒看出來,可随着時間越久,鄖陽使出的看家本領就越多。
謝術昭反應過來後目眦欲裂,當即便道:“我當是何方宵小在暗地裏行這鬼魅魍魉之事,卻原來是威名遠揚的隐魂衛……”
但卻不等他繼續說下去,雷文瑾的劍招如疾風般凜冽而至,嘲諷道:“龜公謝,你也就這點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