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蔚桓現今的狀态,短期内想要上朝絕無可能。再說的現實些,醒來後能不能握筆都是一回事,但他成親不過告假三日,他是幕僚,總要将方方面面全都考慮進去。
但他提筆後又有些躊躇,依耿三所言,姜澤的暗衛已經将實情禀報上去,那他這折子該如何寫?寫實話,蔚桓醒了估計會想活剮了他;寫假話,這不是明擺着欺君麽?一時幹脆按下,囑咐了耿三派人留意城中的消息。
孔氏離開外書房的時候面有憂色腳步踉跄——這回是真的憂心了,殺千刀的蔚桓,一遭不慎竟将大好的局面全都毀了!原本夫妻二人感情日漸淡薄,蔚桓到底如何孔氏并不多麽在意,可她在乎蔚皓三個的前程啊!
有個這樣的父親,孩子們不但前程未蔔,還可能永遠都活在世人的鄙夷嘲笑中,這讓孔氏怎麽能忍?這讓孩子們以後如何做人?三人成虎,衆口铄金積銷毀骨!
孔氏太清楚流言的厲害了。要不她以前也不會耐着性子在陳氏與雷雨薇面前溫良賢淑多年,雷雨薇也不會死。還是蔚藍出手,才有不利于她和蔚桓的流言出現……
思及此,孔氏腦中迅速劃過一道靈光,但她很快就否決了,不會的,蔚藍已經離京許久,不可能将手伸這麽長。且蔚桓身邊有不少的人,他自己也足夠小心謹慎。那會是誰?
總不可能是蔚池。孔氏心中疑窦重重,但她對蔚池還是了解的,那人雖心思深沉格外精明,卻活的頂天立地,若他真想對二房下手,大可不必等到此時,還用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翡翠幾人見她面色不好,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出。
等回到暮雪齋,劉嬷嬷已經回來,見到孔氏隻遠遠行了個禮。等孔氏擡手,才揮退周遭的人,盡量壓低了聲音卻保證能聽清楚道:“夫人,琉姨娘已經死了。”
孔氏早有預料,要不耿三如何會讓她少操心?聞言揉着額頭淡聲道:“可能看出什麽時候死的,她跟前的幾個丫鬟呢?”
說到這個劉嬷嬷面色發白,瞧琉璃那樣子,可是一身的血流盡了才死的。
“屍體已經僵硬,老奴估摸着,最短也有近兩個時辰了。耿侍衛懷疑三個丫鬟與刺殺爺的人有關,已經關起來了。”
“琉姨娘也是個沒福氣的,好歹跟了爺一場,又替爺孕育子嗣,直接買口好棺收斂了,下午便擡出去吧。”越說唇角的弧度越是譏诮,擺手道:“人死如燈滅,明日府上還有喜事,可别将我那好妹妹沖撞了,傳出去了說咱們不懂規矩。”
劉嬷嬷心中存疑,卻不清楚具體緣由,因而謹慎道:“那老夫人那邊可要通知?”陳氏盼孫兒可是盼得脖子都長了,前幾日還在念叨呢,“夫人就這麽将人葬了,到時候沒得讓人以爲是咱們……”
她話說到一半直接被孔氏截住,“老夫人年紀大了,爺受傷的事情已經讓她操心,其它的事情就不必拿去打擾她了。”
這是要從頭到尾都瞞着陳氏呀,劉嬷嬷心裏已經确定蔚桓遇刺的事情另有隐情。但孔氏既然不說,她也不問,福身應下道:“那老奴這就去安排,夫人臉色不好,還是讓翡翠幾個伺候着您再歇會。”
至于蔚桓,索性也不問了。孔氏這表情可不像是擔心蔚桓的樣子。說完轉身就出去了,跨出房門又沖翡翠幾人露出個殺雞抹脖子的神色。
翡翠幾人本就聰明,且她們是跟着孔氏去外院的,看到的猜到的比劉嬷嬷更多,見狀俱乖巧的點了點頭。隻希望二房的這把火别燃起來燒到他們才好,否則那才沒有真的安生日子。
隻可惜該來的事情始終要來。
禦書房裏,姜澤壓抑着興奮将自己的想法與謝正清說了。
誰料才剛說完後,就直接被潑了一瓢冷水,“陛下可确定事情屬實,也認定将消息傳出去對陛下有利?”許多謝琳沒想到的事情謝正清全都想到了,因而等姜澤話音一落,他面上非但看不到半點喜色,反而有些凝重。
姜澤見狀狐疑道:“怎麽了,外祖父可是有不同意見?若有,不妨說出來再行商議。”經過這幾次的事情,姜澤學乖了些,他覺得老臣的話有時候雖不好聽,卻大多數時候都有道理。便是迂腐保守,至少要穩妥些。
“陛下真讓老臣說?”謝正清擡眸看向他,眼底總算有了點欣慰之色。
姜澤颔首。
謝正清聞言就是一歎,“陛下想扶持曹芳霖的事情老臣并無意見。但您想沒想過蔚桓何以在此時出事,到底是誰做的,會不會太巧了些,對方既然出手,是否還有後手?貿然将事情往那位頭上引又是否能夠如願?”
“還有,蔚桓可是陛下的人,他出事對陛下沒什麽好處,陛下何以這麽高興?”
“朕自然是想過了。”隻不過因爲想将事情推到蔚池身上,他沒深想,自然也就沒想過對方是否還有後手。至于蔚桓出事後他爲什麽這麽高興,當着謝琳的面姜澤能說明白的話,在謝正清面前卻心裏有些打鼓。
他總覺得謝正清的目光太過銳利,似乎将他的小心思全都看穿了一般,也因此之前的順理成章瞬間就變得牽強起來。因而頓了頓才道:“外祖父就不覺得蔚桓本來就不頂用了麽?尤其蔚池回京之後,朕總覺得留着他頗有些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惜的味道。
尤其他還知道不少咱們的秘密。可這次的事情一出,朕不僅可以順理成章的将他從禮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還能讓他貢獻出最後一絲力量拖蔚池下水,如此豈非一舉兩得?二人可是兄弟,蔚桓日後的處境越慘,蔚池就越是遭人非議。”
姜澤已經将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從哪裏打開缺口都想出來了。他相信,此事若是操作的好了,定然能穩穩的往蔚池頭上澆上一盆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