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有些詫異，“将軍打算這會兒啓用？時間倉促且時機湊巧，很容易就暴露了，再說就算用了也未必頂用。”謝正清謹慎，想在他身邊安插人可不容易。
這條線從回京後到現在可是根本就不曾用過的，此舉委實冒險，秦風有些懷疑值不值得。
“暴露倒不至于，他知道怎麽做。至于頂不頂用，隻有試過才知道。”蔚池半眯起眼搖了搖頭，狹長精明的鳳眼中劃過一道幽光，“再說就算是不頂用，也能讓姜澤感受一番謝太傅的關懷，加深祖孫二人的感情不是？”
秦風眼睛一亮，“屬下這就去。”說完轉身出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重重疊疊的屋脊間。
與此同時，蔚家二房氣氛壓抑，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架勢。
下人們知曉主子被刺後到底是什麽心情姑且不論——耿三的話雖然糊弄住了陳氏，卻沒糊弄住孔氏。孔氏曆來精明，她人還沒到琴湖居就被翡翠追上了，因此隻吩咐了劉嬷嬷帶人前去，自己則帶人去了外書房。
人已經到了，耿三也不可能不見。且他也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有漏洞，他對外宣稱的是蔚桓受了輕傷，但實際的情況卻并不樂觀。
蔚桓人還年輕，雖險險撿回一條命來，到底什麽時候醒卻誰也不知。更重要的是，就算醒了，也可能留下後遺症——重則渾身不能動彈嘴眼歪斜口不能言，輕則半癱手腳麻痹吐字不清。
而大夫診斷的結果是蔚桓此番元氣大傷，就算是輕微的後遺症，也是需要躺上好些日子的，如此還怎麽迎親？這不是與他之前的說法相悖麽？更别說蔚桓醒來後是不是能接受的了，難不成明日還能出現個眼歪口斜流口水的新郎官？
想不那麽丢醜讓親事順順利利進行，免不了會驚動孔氏。也隻有孔氏知曉實情，才會想辦法将接下來的事情描補過去。可這話讓他如何與孔氏說？
說實話他說不出口；一則實在難以啓齒，二則他怕孔氏聽了會氣得直接再給蔚桓補上兩刀——孔氏不但精明厲害還好面子，他自忖自己沒本事在他面前撒謊。
因而聽完小厮的禀報求助似的看向龔琛。
大夫剛走，龔琛也才了解完事情的全部經過，見狀不由得輕歎了聲，“明知瞞不過去，你看向老夫又有何用？”說罷搖了搖頭。
耿三聞言面色一僵，低聲道：“先生……”
龔琛擺了擺手，年輕人做事瞻前顧後倒是可以理解，但耿三是從小就跟在蔚桓身邊的，蔚桓的本事他就算沒學個十成十，六七分卻是學到了的。他可不信耿三會真的無法應對。
之前的事情不就處理得很好麽？
雖然算漏了皇室的暗衛，大面上卻沒什麽錯處。如今這副模樣，不過是不想承擔孔氏的怒火。但事急從權，總要有人站出來撐頭，他也不會真的與耿三計較就是了，吩咐人道：“去将夫人請進來吧。”
耿三心下一松，“先生打算如何與夫人說？”
龔琛聞言又是一聲輕歎，擰眉道：“你既好奇，不妨留下來聽聽。事情如何發生的還須得你親自與夫人說，老夫能說的不過是接下來要怎麽辦。”再說孔氏是女眷，耿三曉得用避嫌來躲開她的怒火，他爲什麽就不能？
耿三也曉得自己理虧，抿了抿唇眉再多說。
孔氏黑着臉進門，一擡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蔚桓，發現耿三和龔琛也在不由心下一沉。但她早有預料，也不怎麽意外就是了。直接揮手讓翡翠等人退下，與二人道：“兩位都是老爺倚重的人，不如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耿三還罷，龔琛的身份特别，若換作平時，孔氏的态度少不得會尊敬幾分，但這會卻是顧不得了。因爲外書房這會已經守得嚴嚴實實。且平日裏有她在的場合，無論是處于蔚桓的意思，還是爲了避嫌，二人都不會留下。
說完直接在主位上坐下，将視線落在耿三身上。人可是耿三接走的，而龔琛一直住在外院，想來也沒人比耿三更加清楚實情。
耿三無法，硬着頭皮抱拳解釋，一面說一面後背冒着冷汗，恨不得将腦袋埋到褲裆裏去——沒辦法，與孔氏提起這事兒難以啓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總有種幫着蔚桓偷腥，結果蔚桓沒出息，沒羞沒臊自己把自己浪趴下了的感覺。
孔氏才聽了個開頭便又羞又惱，端方得宜的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憋得發青。等龔琛開口将事情的嚴重性點明，卻是連氣惱都顧不得了，一張臉直接變的慘白。
不由深吸了口氣，抖着嘴唇強自鎮定道：“先生的意思是，老爺此番遭人暗算，身體受損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對方想斷了老爺仕途？”
蔚桓有多看中仕途熟悉他的人衆所周知，鬧出這樣的醜聞身體受損他能不能接受還是一回事，若知曉自己被斷了仕途，隻怕會生不如死。孔氏雖恨他荒唐自己給人可乘之機，卻還沒到恨不得他去死的地步。
到底是一家人，她與蔚桓利益一體，又還有三個兒子還沒撫養長成。先不說這名聲傳出去對三人到底有多大的影響，日後科考走仕途會不會被人嘲笑，隻蔚桓自己斷了仕途這一條，就斷送了三個孩子的大部分前程！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蔚桓原在禮部，若他能将這位置穩穩當當的坐下去，日後何愁三個兒子沒好前程？可現在全都毀了！
龔琛點頭，“在下是這麽想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想當做沒發生斷無可能。老爺的身體已然如此，要恢複過來全靠将養，但這需要時間。所以，當務之急還是盡量降低影響，如何将明日的婚禮應付過去才是要緊。”
孔氏聞言閉了閉眼，雲袖底下的拳頭握得死緊。再睜開眼時，往日裏溫和含笑的妙目此時全是仇恨，嗓音幹澀道：“如此，外院的事情就有勞先生了，内院的事情我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