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個屁啊,蔚十三心中暗暗腹诽,卻是立即就從帳篷中退了出來,其餘的十幾人也紛紛現身,蔚十三勾唇道:“東西都放好了?”
衆人點頭,火油已經放在糧倉附近了。原本他們想親自放火的,現在卻是不必了。
蔚十三朝營地一側努了努嘴,揚眉道:“那就跑吧,還等什麽?”說完當先閃身出去,餘下的人緊随其後。
其後是一連串的大夏兵,口中叽哩哇啦道:“快快快,就是他們,他們殺了納千夫長!”
“喲,那千夫長是誰呀?”蔚十三還有心情開玩笑,用大夏語回了句,邊提着輕功跑邊吼道:“那千夫長死有餘辜,誰讓他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中原王的狗!”
聲音灌注内力響徹整個營地,吼完直接發力狂奔,将後面的大夏兵氣得夠嗆,也讓餘下的麒麟衛氣結——特麽的蔚十三倒是跑的快了,可他們落在後面的人要遭殃呀,大夏人擅騎射,有兩人好幾次險些被射中屁股!
但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氣人的還在後面呢。
因蔚十三這一嗓子,營地中能抽調的人手全都被抽調出來了,奔跑中有人往後面看了眼,好家夥,至少有百十來人!二十人要打兩百人,能不能打?答案當然是能,但停下來就會被圍攻,被圍攻就有可能被困死,不劃算呀!
直到追出六七裏地後,一行人才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小了,有人剛松了口氣,卻是不等他們停下來,便聽前方傳來一聲厲喝:“站住,趕着投胎呢,你們是誰手下的?”
卻原來蔚十三帶頭狂奔,跑的方向正是神行軍左路軍所在的方位。
堵住蔚十三一行喊話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負責迎戰左路軍的大夏将領。有反應快的這會已經回過神,反應慢點的還有些懵逼——他們這是妥妥的自投羅網呀,也就怪不得營地的大夏兵追着追着就不追了!
待得看清對面的陣仗,幾乎所有的麒麟衛都想将蔚十三拖出來狠揍一頓,你說你往哪裏跑不好,怎麽就偏偏跑了這邊?難道不知道這邊的戰事最是輕省,也可能最清淨?
實在沒地兒跑,你又一心要跑這邊,就是提前與他們提前打個招呼選個路線也好啊!可事已至此,就算狠揍一頓也無濟于事。被喝住後,幾乎所有的人同一時間止住腳步繃緊了神經。
大夏兵這邊的情況不遑多讓,尤其是爲首的那位将領——神行軍左路進攻的位置本就離營地不遠,且相對中路軍和右路軍,左路軍的攻勢最緩。大夏兵占據着有利地形居高臨下,想壓下神行軍的攻勢易如反掌,是以營地甫一出事,他這邊就發現不對了。
這将領并不擔心神行軍會忽然攻上來,但他擔心營地有敵軍攻入會被人襲了後路,于是打算帶人回防,可細想下,又怕中了神行軍的調虎離山之計,于是隻抽調了百十來人,不想才行了三四裏地,就與蔚十三一行撞個正着。
蔚十三跑在最前,聞言并沒立即止步,而是等對方又喝了句才喘着粗氣停下,似乎這才意識到前方有人,擡起頭滿臉焦急道:“回将軍話,小的千葉,是納千夫長麾下,營地出事了,有刺客放火燒營,看樣子是沖着糧草來的!納千夫長懷疑刺客可能是從這邊上來的,讓小的過來看看情況!”
事實上納千夫長早就死翹翹了,鬼才曉得哪個是納千夫長,蔚十三隻記得方才破壞他計劃的是兩個大塊頭。
“你說的都是真的?本将軍怎麽沒見過你,你走得近些。”問話的将領半信半疑,這塊的地勢還算不上高,山間樹木茂密,他剛才雖瞧得不是十分清楚,卻也看了個大概。
這些人在林中穿梭的速度很快,看起來都有些輕功底子,可不像是大夏兵的樣子,大夏軍中也少見有輕功的普通士兵。
蔚十三面色如常,卻也怕這人再問下去,他并不清楚這人的身份,再問下去鐵定露餡啊,他還想多拖延點時間呢。原本追在他們後面的人之所以沒追了,除了因爲左側有人守着,估計還與餘下的兄弟已經點燃糧草和軍備庫有關。
在餘下的兄弟沒追上來之前,他得盡量保全實力——若這讓這人帶兵回防了,跑照樣還是能跑,想脫身就難了。于是聞言不假思索的快速上前,繃着臉遞上自己的腰牌道:“大人且看。”說完半低下頭呼吸絲毫不亂。
大夏軍中的身份令牌分的并不算細,一人一個标注好姓名,平日裏用處并不算大,主要用于核實上戰場犧牲将士的身份發放撫恤。
蔚十三隻希望這人平日裏并沒留意到一個叫千葉的人,這千葉也隻是普通士兵,有階銜的,他已經給去鄧楊鄭三家的了——之前殺了的一千人中,剛好有幾個百夫長。
這将領心中警惕,見狀并不上前,隻給旁邊的親兵使了個眼色,當即便有親兵将蔚十三攔住,其餘的則暗暗戒備,将那将領圍得嚴嚴實實的。
蔚十三心下稍微覺得有些遺憾,一隻手負在身後暗暗打了個手勢,不卑不亢道:“将軍,不知此處可有異常,營地的情況刻不容緩,屬下還得回去回話。”
那人聞言上下打量了蔚十三一眼,腦子裏半點印象也無。想着從親兵手中接過一看,腰牌倒是沒錯,大夏語也說的順溜,但是不是太冷靜過頭了?聞言半眯起眼道:“千葉,你可知我是誰?”
蔚十三暗道要遭,右手已經準确扣住袖袋裏的油紙包,面上卻沒什麽變化,“您當然是将軍啊,怎麽……”話沒說完,身形如鹞般騰空而起,手中迅速撒出一把白色粉末,下個瞬間,直接沖着馬上的将領而去。
後面的十幾人本就與他相距不遠,看到手勢時就準備着了,蔚十三一動,後面的人自然動了,卻隻兩名慣常與蔚十三打配合的沖着那将領而去,餘下的則襲擊外圍。
這時候,大夏營地中早就鬧翻了天。
兩名千夫長一傷一死,蔚十三等人匆忙撤退之際,餘下幾十名麒麟衛已經将該點的營帳全都點燃,糧倉與軍備庫附近的騷動就像個訊号——因兩名千夫長一早便懷疑軍營混進了細作,蔚十三等人出手後也證實了這點,當即便有人追着蔚十三等人而去。
這時候也顧不得還要死守糧倉和軍備庫了,細作現身,且已經逃竄,再加上營地大面積起火,追細作的追細作,參與救火的救火,餘下的麒麟衛剛好的了空隙。
他們穿着大夏兵的服飾,就算有人覺得他們行有異,營地裏本就亂糟糟的,救火如救命,也不可能有人将所有的大夏兵集中起來挨個排查,是以這部分人很輕易便得手了,得手之後又裝模作樣的嚎了兩嗓子還七手八腳的幫忙救火。
這時候營地已經變成一片火海,山上的水資源充足,但如今還是春季啊!儲水不可能很多的,有人用水,有人用泥土,總之能怎麽滅火就怎麽滅火,一時間營地裏又是火焰又是濃煙,兵卒們來回奔走,根本就沒人能顧的上他們。
等追擊蔚十三等人的大夏兵返回,麒麟衛裏還有人問了聲,“喂,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是刺客追到了?”
“哪裏那麽容易。”那人搖頭,“不過夫長說不追了,前面有莫将軍帶兵守着,這些人跑出去也是自投羅網,夫長讓咱們先回來救火。”這人心裏其實還覺得有點慶幸,對方雖然沒對他們出手,卻是單看輕功就極好,多半是啓泰人無疑了。
真要他們追上去,他們可不一定就是對手,比起跟高手過招,他還是甯願回來救火,實在救不了可以跑,至少沒生命危險。雖說有點慫吧,但糧草也很重要,他這還算不上貪生怕死,不過量力而爲。
麒麟衛的人聞言對視了一眼,“你說的對,莫将軍帶的人多,咱們還是救火保住營地才是要緊,要不還怎麽打仗!”
那人極爲贊同,因着煙霧太大,捂着嘴嘟囔了幾句迅速跑開了,也不知是去幹嘛了。
麒麟衛的人也不願久呆,因他們到達大夏軍營的時間比較匆忙,蔚十三也沒來得及說下一步計劃,如今既是往神行軍左路去,應該也是有些想法的,當即便趁亂跑了出去。
營地上方濃煙滾滾,很快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除了最先發現不妥,卻在回營半路就與蔚十三等人碰個正着的莫将軍,其餘的人反應不一。
左路軍和右路軍就不說了,事發後第一時間有人去通知騰沖和其他将領。但雷文珞一直留意着山上的動靜呀,一看到半山上冒起濃煙,當即便下令猛攻,又酌情從右路的兩萬兵馬中抽調了五千到中路,是以原本就猛烈的攻勢,這下就變得更加猛烈了。
無論是騰沖還是其他将領都不能親自帶兵回防,甚至抽調人手回防他們都覺得十分勉強——燃都燃起來了,抽調回去有個屁用啊,那火又不能擎等着他們回去才燃!
且營地地勢雖算不上高,甚至能算得上在山腳下,但那也隻是相對岷獨峰而言;與稻壩草原相比,那就是半山了!春秋兩季向來風大,正午時分太陽明晃晃的,又已經連續多日未下雨雪,這火一燃起來還能撲滅?
況營地中大多是棉服被辱等物,等他們趕回去隻怕早就成了一堆灰燼!
但想是這麽想,卻不能真的半點都不作爲,畢竟營中還有糧草。中路軍的将領是尹尚心腹,很是清楚他的心思,這些糧草都是尹尚從鄧家摳出來的,還是能救多少救多少吧。
聞言略沉吟,揮手就點了五百人随報信的一起回去。
倒是騰沖這邊,聞訊後險些沒将肺給氣炸,尤其蔚十三嚎的那一嗓子,報信的人一五一十與他說了。騰沖聽完後咬牙切齒道:“早知道老子昨晚就該将軍營翻過來,也省的現在成了禍患!”但這事兒歸根結底,怎麽能怪他!?
他相信這細作不可能是神行軍的人,因爲他已經嚴防死守,半點都沒敢松懈。至于是不是蔚家軍的人,騰沖不敢肯定,他心裏有五分懷疑,剩下的五分則是因爲尹卓。
原因無他,因爲對方說的是大夏語,且聽起來對尹尚怨氣滿滿,别人不清楚尹尚鼓動尹卓的事情,他還能不清楚嗎?尹卓如今在逃,據探子彙報,方向正是折多山,且他手下還保存了部分實力,人雖然不多,一兩百人應該還有。
有這麽多人,抽調出部分潛入軍營有什麽奇怪的?尹尚鼓動尹卓的目的一是爲了打擊蔚家軍,一是爲了削弱尹卓。尹卓會答應固然有自己的私心,也是心甘情願,可那都是建立在能看到希望、有赢面的基礎上!
眼下倒好,蔚家軍沒打擊到,反倒将他自己埋了,那尹卓能不恨嗎?肯定恨呀!既然恨了,當然不希望尹尚日子好過。可他手裏的人已經不多,回大夏好還要面臨洪武帝的問責,也沒法證明與尹尚對上,所以,這是瞅準了機會乘火打劫呢!
騰沖會這麽想完全是慣性思維。當然,他也不是沒證據就直接将帽子扣在尹卓身上。因爲蔚家軍也的确能幹出這樣的事情,雷文珞頻繁調兵不可能是沒理由的。
可正因爲這樣,他心裏的怒意與怨氣才更重,因爲這都是尹尚招惹的!招惹神行軍已經讓他覺得不值當了,沒事招惹蔚家軍幹什麽?完全就沒把握的事情,急吼吼的幹嘛?
所謂财不露白,跟打仗是一個道理,但凡你有把握了,直接開打便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到處挑釁,到最後卻一樣都沒幹成反倒損兵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