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打情罵俏,倆大老爺們站在門外聽壁角算怎麽回事?尤其這兩人一個是直屬上峰,一個是當朝王爺,萬一二人越說越私密,他們還能有好日子過?
這兩人表面上看雖沒什麽威懾力,實際上出手卻是又快又狠!再加上旁邊還立着個聽濤,二人一時間又是尴尬又是不安,不由暗暗對視了一眼。
最後還是周敦厚壓低了聲音道:“聽濤姑娘,”
“嗯?”聽濤原本側身站着,聞言擡眸看去,聲音溫和道:“周将軍有話不妨直說。”倆大活人杵在她面前,不時暗戳戳交換個眼色,除非她瞎了才看不見。
聽濤是暗衛出身,身手可能還在二人之上,門内的動靜她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是以二人想說什麽一望便知。
可她也尴尬呀!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往蔚藍和姜衍獨處的時候,總會将他們打發出去,沒将他們打發出去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今日這出麽,她家主子就不說了,睿王可是很反常的。
從二人的對話中,聽濤甚至腦補出了一些上午發生的事。當時蔚藍急匆匆回來,面色就有些不對,但蔚藍本人不說,她做下屬的也不好問。之後聽聽雨八卦了幾句,也隻聽聽就罷了,畢竟是主子的事,怎麽好私下議論?
聽濤面上微笑,保持着神色不變。
周敦厚被她這麽一問反倒愣住,見她面上揚起笑意,接下來的話直接卡在了嗓子眼裏。
“周将軍?”難不成是她想錯了,聽濤從周敦厚身上收回視線望向魏廣,“魏将軍?”
魏廣無奈指了指旁邊的空地,一巴掌拍在周敦厚肩上。
周敦厚瞬間回神,紅着臉懊惱道:“聽濤姑娘,還請借一步說話。”
聽濤颔首,這才随二人行至一邊,魏廣扭頭看了周敦厚一眼,心裏連連搖頭,小夥子沒怎麽見過世面,臉皮還是太薄了!該說的時候不說,跟個鋸嘴葫蘆似的,不該說的時候偏說廢話,簡直丢人!
周敦厚也覺得冤枉,他這不是沒怎麽與姑娘家打過交道一時反應遲鈍麽!從小到大,他與女子說話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還得算上他穿開裆褲的時候。
當然了,康二妞不算,這家夥在軍中呆得久了,就跟個漢子似的,時間久了誰還記得她是女子?被她揍趴幾次後還能記得她是女子才怪!但聽濤不同呀!
他剛到蒼岩堡的時候顧忌着男女大防沒好失禮,之後便專心打量周遭的環境了,到了門外,聽到蔚藍和姜衍的說話聲又光顧着聽八卦了,誰料聽濤會笑得那麽好看呢?
周敦厚自己也覺得自己方才的樣子有些傻,完了完了,人姑娘不會将他當成色中惡魔吧,完蛋了,他可是連姑娘的手都還沒牽過!這麽一想周敦厚心下滿是懊惱,暗暗琢磨着要如何補救,總不能留下個壞印象就這麽算了。
可魏廣卻沒打算再讓他開口,輕咳了聲沖聽濤拱手道:“聽濤姑娘,小主子現在有事,你看,要不咱們等會兒在來?”
“兩位将軍不如再稍等下?”聽濤早有預料,聞言正色道:“小主子早等着二位将軍了,隻這兩日瘦了些寒,偏她性子要強,所以……”
聽濤在心裏琢磨了下二人現在的想法,覺得她既不能不解釋,也不能解釋的太多。不解釋的話,會讓人覺得她家主子分不清主次耽誤正事,解釋得太過就欲蓋彌彰了。
再說今日之事應當全因睿王而起,她家主子向來公私分明,私下裏可不是這個樣子。而她之所以順水推舟的随魏周二人挪了地方,也有提醒蔚藍和姜衍的意思。
依照那二人的身手,不可能聽不到外面的動靜。聽到動靜後自然要及時處理,是以這二人應該很快就能進去了。說完不由微微一笑。
果然,不等魏廣和周敦厚點頭應下,門内就傳出蔚藍的聲音,“聽濤,請兩位将軍進來吧。”伴随着說話聲還有腳步聲,幾息之後隻聽嘎吱一聲輕響,略顯破敗的木門從裏面被推開,出現在門口的身影赫然正是蔚藍。
聽濤擡眸望去,隻看了一眼忙低下頭去。
魏廣和周敦厚滿臉詫異,二人誰也沒料道蔚藍會親自出來開門,等看清楚她身上的裝束後,眸中不由飛快劃過一眸笑意,卻又很快掩飾過去。
這實在是怪不得他們,明明前一刻蔚藍還在嚴詞拒絕的,怎麽下一刻就直接穿上了?房間裏的對話他們就算沒聽個十成十,連蒙帶猜七八分卻是明白了的。
一開始二人雖知姜衍和蔚藍起了争執,卻将其歸結到了打情罵俏的範疇,到後面甚至隐約覺得自家小主子是不是太矯情了些,有男人願意對你好,那就全都接着呗!
畢竟是好意,這種事情換個普通男人都難做到,更何況睿王身居高位,長得俊美無俦人又年輕,他願意對人好,那說明他将你放在心上了。
若換成别的女子,沒準早就感動的羞紅了臉,哪裏會起争執?可等他們親眼見了,才知道自家主子方才沒發飙實在是好脾氣!
這都什麽時節了呀,渾身上下裹的跟毛球似的,狐皮帽子狐皮披風,裏面還有件夾棉披風,再加上炭盆和火爐,似乎還有手爐?哦,對了,還有虎皮!
瞧瞧蔚藍全身上下被裹得跟個大粽子似的,哪裏像是習武之人?日後還要領兵呢!
難不成就這幅樣子還上戰場?也怪不得蔚藍會拒絕了,莫說是習武之人,就是普通的閨閣女子也不會穿這麽厚呀!不過,蔚藍真的隻是受了風寒?
二人心下隐隐有些狐疑,卻是不等他們将面上的表情收起,已經有另一道男聲響起,“都說了門口風大會冷。”姜衍整理好矮榻皺眉出來,面上還帶着幾分苛責,聲音卻十分溫和。
說罷掃了還站在原地發呆的三人一眼,拉了蔚藍轉身就走。
聽濤忍着笑打破沉默道:“兩位将軍請吧。”說着沖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這才收回心神進入裏間。
甫一踏入,隻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室内彌漫着淡淡的茶香,擡眼望去,蔚藍與姜衍已經在鋪着虎皮的矮榻前站定,似乎正等着他們。
二人忙收回視線低頭抱拳,“屬下魏廣、周敦厚見過小主子,見過睿王殿下。”
姜衍沖二人點了點頭,卻沒說話,轉身與蔚藍道:“你先坐吧。”
可蔚藍卻不能真的直接就落座,先虛扶了二人一把,這才道:“兩位将軍無須多禮,讓你們久等了。”說完落座,又指向旁邊的矮榻,“舟車勞頓,兩位将軍且先坐吧。”大冷天的,追着大夏人在草原上連續跑了數日,換成誰也不好受呀!
魏廣和周敦厚聞言應了聲,發現旁邊的矮榻同樣是新做的,上面不僅鋪了層夾棉的薄墊,薄墊上還繡着花鳥魚蟲,一時間不由有些拘束。
但軍中之人向來幹脆,“謝小主子。”二人再次抱了抱拳,這才在旁邊的矮榻上落座。
蔚藍颔首,聽濤很快便端了兩碗熱茶上來。因顧忌到二人一路風塵仆仆不曾好好進食,蔚藍讓準備的是奶茶,托盤上正絲絲冒着熱氣,幾步開外就能聞到陣陣甜香。
魏廣和周敦厚心下微暖,分别沖蔚藍和聽濤道了聲謝。
蔚藍莞爾,等二人喝完,這才問起别的。
實際上她與二人一直保持着聯系,期間發生的大事全都心裏有數,之所以會特意問到,一則是想看看有無疏漏,二則是想看看骁勇和杜權是否已經将她要建立衛所的事情告知。
魏廣和周敦厚雖詫異蔚藍爲何問的這麽詳細,卻隻以爲她是想打破尴尬選個容易切入的話題,因此一五一十的答了。且二人是輪番作答,一人回話的時候,另一人則暗中觀察着蔚藍和姜衍的神色。
蔚藍将二人這番神色盡收眼底,這才對二人的性格有了基本判斷。
但魏廣心下卻是複雜得多了。别說魏廣,就連周敦厚心底的疑惑都更甚。
這二人明明前一刻還在争執,此時卻并排坐着,相距不過半尺,一人神色認真專注聆聽,一人眸色溫柔寵溺,所以,剛才真的是他們的錯覺,還是專門來刺激他們這些單身漢的?
二人覺得兩者都不是。前者,他們聽的真切,至于後者,又怎麽可能?按說依照二人的身份,這種事情是應該完全杜絕的——因爲一個人日後要統領三軍,一個人現在是王以後有可能是帝!
也幸好今日來的是他們,若換成軍中那幫老将,定然早就心生不滿,脾氣臭些的,沒準早就拂袖而去了也不一定。當然了,這些都不是他們最在意的。
他們在意的是,無論蔚藍還是姜衍,都與他們早前的認知不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蔚藍的性格絕對算的上強勢,姜衍的性子也不是軟和的。蔚藍就不說了,本就是女子,有可能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既不想耽誤時間又擰不過睿王的好意,這才退讓妥協,可最反常的,還是睿王呀!
傳聞睿王殿下貌若谪仙風儀出衆,乍一見如芝蘭玉樹清風朗月,爲人雖冷淡行事卻如謙謙君子,平時極爲寡言,可他們方才聽到了什麽?有關睿王的傳聞何其之多,卻從不包括絮絮叨叨啰裏吧嗦這項的!
如眼下這般,誰能想到二人才經曆過一番争執?尤其是睿王,說好的淡漠高冷呢?說好的謙謙君子清風朗月呢?是他們真的聽錯了,還是傳言不可盡信?
二人一心多用,腦子裏思緒紛紛,但感情的事,又豈是旁人可以随意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