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聞言心領神會，小主子屯兵麻城是爲了保護将軍，而将軍公然與姜澤對上，則是爲了給小主子鋪路。
有些話蔚池沒說，但他心裏清楚。
蔚藍的年齡和資曆在那兒擺着，想接手蔚家軍哪裏那麽容易，别說是蔚池擔心了，就是他都要暗捏把汗。熟悉蔚藍的人自然清楚她的能力，可不清楚的呢？
那就隻能看她自己的手段了，但這需要時間，絕非三兩日之功。
将軍回京兩年便沉寂了兩年，兩年來将蔚家軍的一應事宜交給杜權，說不管就不管，那是真的半點也沒插手。有心大的，這時候大概已經忘了将軍是誰、立下過多少戰功，身上有多少榮耀，也忘了将軍的手段和鋒芒。
将軍在此時出手，除了與姜澤宣戰，也是告訴暗處那些清楚蔚藍即将接受蔚家軍、私下裏卻打着小算盤的人：别看老子閨女小就好欺負，老子雖還在上京城，人卻沒死呢！
再有一個，眼下包括蔚家軍在内，盯着蔚池和蔚藍的人皆是不少，倘蔚藍還沒正式接手蔚家軍，就直接推動蔚家軍與朝廷反目，傳出去了，對蔚藍的名聲絕對沒有半點好處。
别的不說，隻說軍中那些有小心思的人，這部分人本就因爲蔚藍的女子身份不滿，正等着抓她的小辮子呢——此事一出，便是所有蔚家軍本心裏都恨不得直接打進上京，這些人也會在蔚藍頭上記一筆。
他們會覺得蔚藍吃裏扒外，覺得她是因爲與睿王有婚約、偏她自身能力不足又急于表現，爲了鞏固自己在蔚家軍中的地位，也爲了鞏固自己的未來王妃之位，這才會決意與朝廷反目，甚至不惜置黎明百姓的生死于不顧。
更有甚者，蔚家軍與姜澤的矛盾不可能在短期内解決，往後走真刀真槍的時候還多着呢，而戰場上刀槍無眼，勝敗輸赢乃是常事，蔚家軍也不可能永遠都穩操勝券——但凡日後吃了敗仗亦或蔚家軍中有了别的變故，這些人通通都可以怪到蔚藍頭上。
不是秦風惡意揣度，實在是人心本來就難以琢磨。
對心存惡念的人來說，沒機會他們能創造機會，有現成的機會他們隻會牢牢抓住。這就是所謂的無風還起三尺浪，有風則是浪滔天，到時候隻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煽動人心，都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
而這些後果很難說會給蔚藍接掌蔚家軍帶去多少阻力——便是蔚藍手段夠硬，能力夠強，能将所有事情都壓下去，卻到底還是對名聲有影響。
名聲重不重要，到底有多重要？
市井潑婦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因爲她能影響的有限，沒準她們的潑婦行徑還是保護自己的手段。潑皮無賴也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因爲他們本就身陷泥潭，陷進去了，哪裏那麽容易出來？
但對蔚藍這樣的人來說卻是萬萬不能，名聲壞了便不能讓人臣服，不能臣服便無法歸心，不能歸心的将領還怎麽帶兵？往輕了說，将士們會各自爲主成爲一盤散沙，往大了說，上了戰場是會直接要人命的！
可這些還僅僅是在蔚家軍中的影響。
蔚藍即将接手蔚家軍的事情朝中上下還不知情——誠然，蔚家軍獨掌兵權，朝中上下誰也幹涉不了。但他們幹涉不了，卻能說閑話呀！
就好比今日才在姜澤面前吃癟的左右相幾位大人，蔚家軍的不配合會将他們的安逸生活打亂，甚至影響到他們的青雲路，他們拿将軍和姜澤沒辦法，若在此時曝出來做決定的是蔚藍，這些人會怎麽想怎麽做？
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蔚藍首當其沖，他們會對她口誅筆伐，對她的女子身份以及名聲資曆進行全方位批判！甚至可能煽動人心，從朝堂到市井到鄉野，隻要能覆蓋到的地方，都有可能傳遍蔚藍窮兵黩武枉顧百姓生死的名聲！
更甚至于，這些人說蔚藍牝雞司晨秦風也不會覺得奇怪！
所以說，小主子一心想着将軍，将軍也是一心想着小主子的——将軍這是在爲小主子接掌蔚家軍做準備，是在爲她提前清除後患呢。
秦風高興之餘心裏有些泛酸，兩年前将軍重傷回京之時，誰能想到還會有這樣一天呢？
世人大多輕視女子，可看看别家的父女是如何相處的，再看看自家将軍與小主子是如何相處的——小少爺雖還沒長大不能頂事，但小主子這個嫡長女跟嫡少爺又有什麽差别？
不僅遺傳了将軍的聰明才智和軍事才能，小小年紀就繼承了将軍的衣缽……啊呸呸呸，将軍還沒死呢，哪來什麽衣缽繼承！是小主子小小年紀就能替将軍分憂，不僅才能出衆心細如發對将軍還格外孝順！
秦風撓着頭想了想，對蔚藍到安平鎮之後的境況又樂觀了幾分，點頭道：“将軍說的是，屬下明白了，那菊山縣的事情屬下就暫時不管了。”
“不管了。”蔚池收回心神點了點頭，“再管下面的将領到底聽誰的？沒得讓人以爲你家主子我不願意放權呢。”又搖頭道：“主次總要分清楚，我既已做了決定，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雛鷹長大了總要飛的。”
再說他對蔚藍有信心，思及蔚藍現在所處的方位，蔚池若有所思道：“若無意外，柚丫頭現在應該已經到麻城了，對了，二房什麽動靜？”
秦風哪裏會不曉得他的意思，說到這個又是一笑，“将軍放心，蔚桓确實已經打發暗衛去尋了，但屬下瞧着，他應該不會往西海郡想。”
不往西海郡去想，自然也就不會往西海郡去追，蔚桓還真的讓人失望呀！
蔚池挑了挑眉，“方才鬧起來了？”
秦風颔首，“直接跑暮雪齋去了，夫妻二人關起門來鬥得跟烏雞眼似的，蔚桓怪孔氏苛待二小姐，說二小姐人不見了都不知道，沒盡到嫡母的責任，孔氏嘴皮子利索也不承認，直接就發火了，又哭又鬧的，直接就将蔚桓的話全都堵死了。”
“暗衛過來傳話，說蔚桓被孔氏牽着鼻子走，最後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隻能讓暗衛出馬，但他顧慮您和姜澤，動作不敢過大，屬下估摸着，找上兩日便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