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不免頓住。
姜澤之所以會大着膽子出宮,蓋因有蓋了謝術昭私印的親筆信,可若是按照姜澤的說法,那謝術昭很可能在與姜澤傳信之前就出事了?
她眼前有些發黑,“消息你可确定?”若是這樣的話,便也能解釋的通秦家的反常,以及姜澤出宮後引發的一系列事情了。
謝琳幾乎馬上就相信了這個結果,不由得狠狠閉了閉眼,繼續問道:“你之前就沒覺得不妥?”她也沒覺得不妥,不是她行事不夠穩妥,也不是她太容易相信人,實在是謝術昭也是辦老事兒的了。
從她嫁入皇室起,謝術昭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後來有了姜澤,姜澤漸漸懂事,她直接将謝術昭劃拉到姜澤手下。這前前後後加起來二十幾年,謝術昭何曾出過什麽岔子了?
若硬要說岔子,也隻能找出蔚池遇襲的那次,沒能及時确定蔚池到底是生是死。可萬壑山條件惡劣,積雲破下山高萬丈,蔚池掉下懸崖是衆人親眼所見,如何能一味怪罪到謝術昭頭上?
謝琳強壓下心裏的翻滾讓腦子動起來,這世上從不乏能人異士,能模仿人筆迹的人比比皆是,可私印是何等重要的東西,除非謝術昭直接就被人弄死了,且死前沒有半分掙紮,否則如何會讓私印落到外人手中?
她腦子裏嗡嗡作響,問完後眼都不眨的看着姜澤。
姜澤抿唇點了點頭,“确實好幾日不曾收到大舅的消息了,最後一則消息,正是有關秦家女。先前兒子并沒覺得有哪裏不妥,績溪郡有劉天和,還有兒子早前安排的暗衛,大舅跟前的人帶得不少,尋常哪裏會出事?”
謝術昭是沖着秦家去的,看上秦家這塊肥肉的人本就不少,這算是去前就有了準備的,再加上劉天和正等着戴罪立功,又哪裏會那麽容易中招?
就連姜澤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他原先隻是懷疑,可龍衛問過底下的人什麽動靜之後,這種懷疑逐漸加深,到現在姜澤幾乎有十成十的把握,隻謝術昭到底栽到誰的手裏,眼下的績溪郡到底是何等情形,他并不知情。
但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謝琳滿意,“劉天和也沒消息?”她聲音裏複又重新帶上戾氣,看向姜澤的目光隐隐露出失望之色。
姜澤敏感,哪裏會看不出來?可績溪郡的事情之所以會演變到如今這種地步,與他的過度自信脫不開關系,亦或者說,與他過于自信擋不住誘惑有關。
嚴格來講,眼下并不是國泰民安順風順水的好時候,秦家固然富庶,但他在已經派了謝術昭親自前往的前提下,就算再如何志在必得,行事也應該更穩妥一些才是。
若他能在收到“謝術昭”與秦甯馥的手書時多考量幾分,秦老太君敲登聞鼓的事情完全可以避免。隻要避開了這一遭,後面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
他不會因爲名聲受損心神大亂,也不會因爲秦甯馥在宮裏失蹤惶惶不可終日提心吊膽、總擔心有人會威脅到他的性命。如此,自然能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菊山縣被屠一事上。
姜澤自己也後悔不疊,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發生在他身邊的事,還真就跟個篩子似的,堵了這邊漏了那邊,堵了那邊又漏了這邊。眼下他需要的是及時将這些漏洞全都堵上,而不是坐在這承受謝琳的鄙夷和怒火。
他請謝琳來是幫忙支招想對策的,若謝琳不能冷靜的幫着出謀劃策,他裝病将人請過來又有何用?姜澤自己的心情也不好,即便後悔愧疚,卻還是容不得謝琳刺激他脆弱的自尊心。
因而頓了頓道:“劉天和不過是個奸臣,論才幹,尚且不及大舅十分之一,如何能指望得上?糧草之事事發後,兒子早就想将他料理了,之所以暫時留着,蓋因他對績溪郡熟悉。”
“所以,劉天和也是沒消息的了?”謝琳哪裏會聽不出他話中的埋怨。
要說留着劉天和,也有她的意思,可她那都是爲了誰?糧草一事本就隐秘,劉天和能迅速将糧草籌集好二話不說就往西海郡調撥,這本身就是一種态度。當時誰也不知道西北商行與鎮國将軍府有關,劉天和的選擇有錯嗎?
他自己必然也是不想的,追究起來頂多一個失察之罪,但這罪是能擺在明面上的?沒得讓原本隐秘的事情直接曝露于人前,那才是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現在倒是怪責起她來了,謝琳被氣得心口疼,隻覺得有團火在亂竄。可兒子是她生的,她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她同樣清楚,眼下不是鬧内讧的時候。
不由得捂住胸口連吸了好幾口氣,擺手道:“劉天和既然無用,那便不提也罷,哀家隻問你,你有多少把握?”謝家是她與姜澤的後盾。
謝正清以太傅的身份在朝中立足,固然十分超然,可他已經年邁,謝術璋倒是正值壯年,但能力才幹卻遠不如謝術昭。而謝術昭正是謝家的下任家主,謝琳太清楚謝術昭之于她和姜澤的重要性了。
倘謝術昭真有不測,謝家必然元氣大傷,到時候謝家連根基都動搖了,她和姜澤還能指望誰?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朝中上下雖有不少人沖着名利富貴替她母子二人賣命,但那是在他們得勢的情況下。
若她和姜澤自己都立不住了,難道還能指望這些人的忠君愛國之心?謝琳從小就知道人心靠不住,又如何不知道折損謝術昭對她與姜澤帶來的打擊?
姜澤被問到點子上臉色白裏泛青,但有些話卻不能不說,“兒子有七成把握,母後試想,若秦家女眷上京本就是有人瞅準了秦家的心思順水推舟做的局,那大舅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