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院的桂花樹下,蔚池姿态閑适的翻着本書,聽見腳步聲慢條斯理的将書合上,回頭之際,秦風剛好跨過院門,“人走了?”
秦風點頭,面上帶着笑意,“來的是六合,倒是比桂榮好打發些,屬下将東西交給他,他也沒多作詢問,估計回去讨不了好。”
“難不成他多問幾句,回去就能讨得了好了?”蔚池搖頭失笑,“你就沒提點他一二?”
畢竟在姜澤手底下做事,位高權重如他,卑微如宮婢太監,想安穩無虞的活着誰都不易。但這世上命運多舛的人比比皆是,在大局面前,個人的命運低賤渺小如蝼蟻。
他目光略帶戲谑,秦風見狀有些赧然的撓了撓頭,“提點了,屬下讓他千萬别打開看,回去之後再找桂榮美言幾句,應當能避過一劫。”
蔚池心下好笑,也就真的笑了,“也不知你這性子是怎麽養成的。”餘下的話卻是沒再多說,良善人總比惡人更可愛些。轉而道:“二房什麽動靜?”
秦風聞言咧了咧嘴,“将軍料事如神,蔚桓大約是有些慌了,從皇宮出來後急着去找孔志高,在街上瞎晃悠半天也沒甩掉咱們的人,還是荊叢下令讓人故意放他一馬,他這才着急忙慌的進了探花府。
後來咱們的人又跟上去了,但因探花府中有姜澤和拓跋珏的人,沒敢離的太近。隻知道二人在書房裏談了半天,蔚桓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瞧着比剛去的時候更急。孔志高倒是面色不錯,等人走後,很快就去了陳秋香房裏。”
盯了探花府和蔚家二房數日,兩府後院平日裏拈酸吃醋跟唱大戲似的,秦風現在說起人家夫妻間那點事,面上已經瞧不出尴尬,末了問道:“将軍,您說蔚桓會不會發現是咱們的人盯着他了,還是察覺到蘭富強不妥了?聽暗衛說他回府後直接回了斂心院,等發現二小姐已經不在,屬下估摸着他會被氣死。”
“可别小瞧他了,用你家小姐的話來說,蔚桓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哪裏就那麽容易被氣死了?”蔚池笑着搖了搖頭,“他未必就發現是咱們的人跟着他了,倒是蘭富強……”
蔚桓沉吟了一瞬,“今日應當是孔志高找蔚桓在先,便是他之前并未察覺到蘭富強的不妥,現在也該察覺到了。要不怎麽會一回府就往斂心院跑呢,蘭富強如今與被圈進無異,柚丫頭又已經離開,他與孔志高收不到有關蔚家軍與咱們的半點消息,孔志高會問起柚丫頭,蔚桓自然會問起蘭富強。”
“這麽說,蔚桓應該會找孔志高算賬了?”秦風聞言有些樂呵。
“想的倒美。”蔚池輕斥了聲,半眯着眼道:“這翁婿二人本就是同一種人,皆是城府極深尤擅隐忍的,就算真生出嫌棄,應該也不會在明面上表現出來,尤其眼下這關頭。”
說着瞥了秦風一眼,“禦書房的動靜你最先收到消息,難不成就這點想法?”
秦風幹笑了兩聲,“哪兒能呢,正因他二人是同一種人,屬下才會有此一說。”
蔚池挑眉。
秦風撓了撓頭,“屬下大膽猜測,孔志高找蔚桓問将軍府的動靜,是想提前給拓跋珏傳信的。您想,拓跋珏才剛折了蘭富強這顆棋子,收到消息後還不定怎麽氣呢。
再加上赤峰嶺之戰,呼延長青至今沒能在曹奎手中占到便宜,若蔚家軍和姜澤能打起來,拓跋珏的機會豈不來了?隻二小姐前些日子就不來曦和院了,隻怕再過兩日,人都到牯牛山了,孔志高自然從蔚桓口中問不出有用的消息。
可蔚桓也不傻呀,孔志高一把年紀了,又在啓泰潛伏多年,手上肯定握着大把人脈,怎麽就偏寄希望在個小姑娘身上?除了蘭富強,其他的北戎細作呢?蔚桓肯定會問。
這一問之下,孔志高說是不說呀?不說的話,翁婿二人必然要起嫌隙,可說吧,他之前又一直瞞着,屬下隻要想到這就覺得好笑!”他說着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将軍,咱們這打草驚蛇的目的算是達到了,隻沒聽到二人的對話,接下來怎麽辦?
要按屬下的意思,幹脆直接将這些名單交給姜澤得了,有人要挖他牆角,他還不得直接将人全都宰了?再加上呼延長青還沒退兵的意思,您說姜澤會不會幹脆發狠,直接讓曹奎往死裏打,這對咱們來說不是好事嗎?”
“不可。”蔚池神色嚴厲起來,擡手制止他道:“名單是蘭富強給的,上面的人雖對朝廷沒什麽大功,平日裏卻也老老實實,甚至還有兩個四品大員,若這名單有假,貿然交上去,依照姜澤的性子未必會查,若他直接就将人殺了,你心下可會不安,可能承擔這個責任?”
秦風對蔚藍十分信任,倒還真沒想過這茬,聞言不禁讪讪,立即抱拳認錯道:“屬下冒進了,請将軍責罰。”
“罷了,罰你五日不能吃葷。”蔚池緩和了神色,“雖然經過查證時間會長一些,卻可避免有人冤死。”說着微微眯了眯眼,狹長的鳳眸中劃過一絲笑意,“再說姜澤現在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咱們大可一步步來。”
秦風是個無肉不歡的,聞言不禁嘴角微抽,旋即又是一喜,可笑容才剛爬上臉頰,很快又落了下去,“将軍,隻怕姜澤未必肯善罷甘休。”秦風方才交給六合的也不是别的,正是姜澤授意劉天和調糧的拓印本。
姜澤想讓蔚家軍出兵,這個機會若放在以前,蔚池自然是肯的,但現在麽……蔚藍與姜衍志在菊山縣,且已經将準備工作做了大半,他這個當長輩的不過收收尾,自然是要無條件支持的。
至于姜澤是不是敢對他動手,蔚池不懼。頓了頓與他道:“傳信與李良宵,讓他調兵往菊山縣。”反正菊山縣才剛遭逢大難,城中十室九空,倒是省的在麻城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