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覺得會有轉機?”尹尚回頭看了他一眼,原本就平靜深邃的眸子,此時更是黑沉沉的不帶半絲情緒,好似無邊的旋渦能将人拖進去再也爬不出來似的。
玉樹當然不會這麽認爲。
整個西海郡都在蔚家軍的掌控之中,連雲山沿線估且不說,就單說牯牛山和麻城吧,尹卓已經敗了,蔚家軍的大部隊全部撤回,便是不算麒麟衛和隐魂衛,蔚藍身邊也絕不會缺了人手。
再說的直白些,達瓦和桑吉在蔚藍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尚且沒能一擊即中,古曲也沒能将蔚栩捉住,蔚藍是聰明人,等回過神來,又哪裏還有達瓦等人得手的餘地?
更何況,古曲雖在消息中提到,蔚藍已經帶人回了卧龍山莊,可桑吉被擒,達瓦等人的境況可想而知!就算不親自被蔚藍捉住,估計也會陷入蔚家軍的包圍之中!又遑論還有個睿王在旁邊助陣!
這是個才華與身手都不弱于他家主子的對手,接下來的情況,隻怕很難讓人如願!可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說的又是另外一回事。總不能讓他将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去觸尹尚的黴頭吧,一則他沒那個膽子,二則世事難料。
但尹尚明顯就對他的回答有所懷疑,玉樹聞言定了定神,“王爺,影衛與鷹衛乃是王爺親自培養,論實力,未必就比隐魂衛和麒麟衛差了,眼下蔚藍和姜衍的大部分注意力應該在姜澤尹卓并秦羨淵身上,屬下覺得咱們未必會輸。”
不過是可能性極小罷了。玉樹好不容易找到這個理由,既可用來寬慰尹尚,也可用來安慰自己——誰不想追随個有能耐實力強大的主子呢?正如他方才所說,影衛和鷹衛能力如何、在尹尚心中是何等分量,再沒人比他更加清楚。
若是連影衛和鷹衛都莫可奈何,尹尚還不得發瘋?發瘋還是輕的,按照已知的消息分析,沒準影衛和鷹衛會再次折損在蔚家軍手頭也不一定。畢竟有前車之鑒,而桑吉又已經被擒!
玉樹自以爲分寸得當,殊不知尹尚早就瘋了。
就連玉樹都能看明白的問題,他會看不明白?隻他向來隐忍克制,遇到問題從來都是理性分析,這才沒将情緒表露在臉上。可他面上不顯,卻不代表真的不氣。
事實上,他心裏早就氣得滴血。影衛和鷹衛都是他培養起來的,且是花重金網羅過來再加以培養的——在他沒展露頭角之前還罷,洪武帝和其他的幾個兄弟之當他是小透明,對他并不怎麽關注。
但不關注也有不關注的壞處,因着身份太過低微,又有啓泰血統,他想在朝堂上籠絡人手根本就沒什麽可能。于是隻能另辟蹊徑從江湖下手,可江湖人素來不羁,想讓這些人爲我所用,隻能先用銀子開路将人吸引過來,再加以培養。
兩年前,栽到蔚藍手裏的影衛和影衛,幾乎是他手下的全部人手。非但如此,他花了好幾年時間籠絡住的将才羅穆爾同樣折損在蔚藍手中!這不僅讓他顔面無光,也讓他實力大損——這事兒當時雖然沒傳出去,可四國的當權者,但凡有些手段的,誰心裏沒數呢?
成大事這不拘小節,誰也不能永遠都立于不敗之地,尹尚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但那是他的心血啊!他當時就想直接将蔚藍撕了,隻可惜實力不濟,且經此一事後,洪武帝和他的幾個兄弟,已經開始注意到他。
被洪武帝和幾個兄弟注意到之後,尹尚倒是能從朝中拉攏人脈了,然而這同樣不易!洪武帝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将他這個有啓泰血統的皇子排除在外,如此,他能拉攏到的人脈不僅十分有限,身份上更是良莠不齊。
再加上時刻被人盯着,尹尚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隻能小心翼翼,挑挑揀揀之後,能拉攏的人脈就更少了。至于影衛和鷹衛,他仍然隻能從江湖中尋找!甚至于,中原王這個身份能帶給他的,遠不如小透明來的便利!
重重防備之下,尹尚的處境自然舉步維艱。他能重新收攏人手卷土重來,到底會有多難可想而知!這可是他整整兩年的心血,卻不想才剛冒頭,就有可能再次折損在蔚藍手中!
這讓他如何不氣?他是人,又不是神!這話玉樹不說還好,玉樹一說,尹尚隻覺得心窩子痛!他本就壓抑的辛苦,聞言不由怒火中燒,隻他發火的方式到底與旁人不同,轉身在旁邊的矮榻上坐了,這才看向他道:“那你有多少把握?”
話落幹脆斜倚在軟塌上,卷了一截雪白的狐狸皮将自己的雙腿蓋住,微微笑道:“你既然已經開口,想必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成算?玉樹也意識到不對了,俗話說不怕夜貓子哭,就怕夜貓子笑,就是摔點東西踹他幾腳也好啊,幹嘛要笑?這笑直讓他頭皮發麻,但話已經出口,總沒收回來的道理,隻能硬着頭皮道:“回王爺,事在人爲,古曲統領和達瓦統領定然不會讓您失望的。”
話音剛落,玉樹就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他似乎又說錯話了;他說這話的目的,不是想讓自己的說法更加站得住腳、更加有說服力麽?怎麽就又把古曲和達瓦牽扯進去了?
倘事情不成,豈不是有跟二人上眼藥的嫌疑?尹尚原本就對他不滿,若再添一筆……不由得抿了抿唇,正色道:“王爺,屬下說的都是真的。”
特麽的,就算不真也得真啊,眼下又不是爲了點蠅頭小利就窩裏鬥搞内讧的時候,隻要抓住了這點,尹尚随時能發作了他!他這是自己找死呢!
“也就是說你不過想當然了?”尹尚聞言半垂着眸子輕笑了聲,“影衛和鷹衛的實力本王自然清楚,可你自己的實力……”
說到這,他頓了頓,把玩着手中的茶盞淺笑道:“你可清楚?不清楚的話,就不要輕易開口,也别說似是而非的話來糊弄本王。本王要的是能分憂解難的屬下,可不是隻會拍馬屁的窩囊廢!”
他聲音溫和并不嚴厲,說完微微擡眸掃了玉樹一眼,玉樹隻覺遍體生寒,當即便跪下道:“是屬下無能,但屬下對王爺忠心耿耿,絕不敢有二心!”
“本王自然知道你沒二心。”玉樹平日裏是有些小心思,但這些小心思,還不足以支撐他在這時候還給達瓦和古曲上眼藥,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麽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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