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安靜之中透着詭谲,又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與緊繃,倒是之前的沸反盈天更加讓人忌憚。
與此同時,南嶺江通往九曲河的河道上,幾艘小船在夜色中緩緩前行,夜色深沉,并不能看清船體的吃水量,但卻能從速度上看出,劃船的人格外吃力。
這也難怪了,逆水行舟乃是大忌,而九曲河道至南嶺江一段,本就是西高南低,再加上船上裝的除了現銀全是金銀古玩,這便使得行船速度更加緩慢。
尤其九曲河道才剛開始解凍,越是靠近九曲河一段,水流就越發湍急,想要穩穩當當的抄槳劃船讓船身保持平衡,又要提防着有人追蹤,即便正在做這一切的是麒麟衛,仍是顯得格外艱難。
但運送的東西不同,意義截然不同。仿佛行船速度越是緩慢,就越是能說明他們此行收獲頗豐,一行十幾人卯足了勁心裏樂滋滋的,即便一路上小心翼翼半點都沒敢停歇,兩日後船隻靠岸,卻人人面上沒有半絲疲憊,相反個個面帶笑容。
那嘚瑟勁兒,周興旺帶人前來接應的時候險些沒将眼珠子瞪出來,“這麽好運氣?這是一去就得手了?”揮手讓人上前幫忙,周興旺開始數起箱子,一二三四五……全部的箱子加起來有二十幾個!
他小眼睛在箱子上轉了一圈,半晌後擡手拽過一旁的丁丁,壓低了聲音道:“兄弟,了不得啊,二十多個箱子,加起來得多少銀子啊?”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
周興旺心裏酸溜溜的,他以前也是山匪,怎麽就從來沒遇到這等好事?搶十回裏有八回都是雞零狗碎的東西,剩下的兩回能得些銀子,但也隻夠寨子的基本花銷!最後的一次,還連老窩都被人端了!
老天可真是不公啊!難道做強盜也是需要天賦的?周興旺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當然了,麒麟衛的動作是蔚藍授意的,麒麟衛得手就等于蔚藍受益。蔚藍受益,卧龍山莊必然能得好處,可這懸殊也未免太大了些!
往常他帶人搶劫的時候,全寨子的兄弟出動,少說也有上百号人,可人家才多少人?他記得去績溪郡的麒麟衛加起來才三十來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也不過十幾号人!再說績溪郡是什麽地方,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丁丁早就注意到周興旺的表情,冷不丁被他拽了一把,心下不免覺得好笑,“周老大,小主子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你說是不是?”
說着朝馬車上一摞貼着封條的箱子擡了擡下巴,回過頭同樣低聲道:“至于有多少銀子,不瞞周兄,時間倉促沒來得及點,小弟也不清楚。不過,小主子已經交代清楚,這些銀子是全都要運往安平鎮的。”至于到底要怎麽用,丁丁并不清楚。
事實上,他與周興旺并不相熟,但有關他的傳聞卻是聽說了不少。這人以前就是個山匪頭頭,還是親自栽到他家小主子手裏的,眼前這表情,還真是一言難盡,是以,他并不介意與周興旺交底。
周興旺聞言一噎,即便早有預料,心下還是有些失望,同時又有些窘迫,
但他素來是個厚臉皮的,忙打了個哈哈道:“不錯不錯,小主子這話不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麽,他以往怎麽沒聽說過?不過,他方才确實是交淺言深了,有些話本來就不是他該問的。
丁丁也知道他沒什麽惡意,聞言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揭過這茬不提。幹脆将話題轉到蔚藍身上,“周兄可知道小主子現在到了何處?”他們從績溪郡離開的時候,尹尚的人還沒動作,蔚藍根本就沒想去安平鎮。
得知蔚藍去安平鎮,還是在半路收到的消息,但因績溪郡各方勢力雲集,麒麟衛傳信的時候也是盡量簡化,是以,丁丁雖知曉蔚藍的動作,卻不知後面的事情。
說到正事,周興旺立即收斂了神色,他先将近兩日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小主子原本就沒與蔚家軍的大部隊一起,眼下魏将軍和周将軍已經與大夏兵主力對上,若我所料不錯,小主子如今應該在蒼岩堡附近。”
這是周興旺的猜測。
兩年前他随蔚藍前往安平鎮的那次,喬禀章就是在蒼岩堡發現的。别看蒼岩堡看起來毫不起眼,後面卻從掏空的山腹中找出大批囤糧。也因此,即便從昨日起就沒收到蔚藍的消息,周興旺對這個猜測卻格外有底氣。
丁丁颔首,先将有關伏虎營傷亡慘重的情緒壓下,随後深吸了口氣,“如此一來,餘下的大夏兵應該翻不起什麽浪了。”鷹衛已死,達瓦幾人被送往安平鎮,隻要不是尹尚親自帶了高手前來,有睿王在,蔚藍的安危是不用顧慮的。
周興旺點頭,小眼睛裏閃爍着兇光,“大面上看起來确實如此。”但損失已經造成,填進去的全都是人命,周興旺以往也在軍中服役,對大夏人的仇恨,可半點都不比丁丁少。
丁丁自然知道這話的意思,還沒發生的事情,誰也不敢肯定。眼見箱子已經全都搬上馬車,當即便道:“事不宜遲,那小弟現在就帶人出發。”
周興旺聞言也不阻攔,“也好,馬車上已經備足幹糧和清水。不過……”說到一半卻是皺了皺眉,略沉吟道:“尹卓不知所蹤,姜澤的人也在西海郡晃蕩,爲防萬一,我另從西北镖局撥些人給你。”
這番細心謹慎,可不是周旺财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沖動魯莽,再加上方才與之交談時的表現,丁丁對周旺财的認識又深了一層。果然能被小主子看重的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不由笑着朝周旺财抱了抱拳,“還是周兄考慮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