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知肚明,能在這關頭送出來的,又能直指重心的,不用想,也與那木家族有關。隻不知那木家族追随的那個人是不是頂用了。
頓了頓,蔚藍從姜衍身上移開視線,這才說起另外一茬,“韓棟與青藤幾個已經回到麻城,将達瓦幾個捉住了。”
“我記得周興旺一直帶人在搜,韓棟幾個應該沒那麽快到吧?”
“嗯,韓棟幾個的速度确實沒那麽快,人是在城外捉到的。”說到這個,蔚藍确實心情很好,笑眯眯道:“若達瓦幾個能多躲些日子,沒準能逃過一劫也不一定,偏幾人急于脫身,也不知道是怎麽跑到城外去的,恰好被韓棟幾個發現了。”
“你打算拿幾人怎麽辦?”桑吉幾個已經被直接宰了,蔚藍對尹尚恨得咬牙,姜衍估摸着她會直接将人殺了。
孰料蔚藍卻是搖了搖頭,“影衛和鷹衛是尹尚的左膀右臂,桑吉和古曲已經沒了,未免尹尚太過傷心,我還是将人送回去罷。”
姜衍目露戲谑,“你确定不是說反話?”會這麽好心?
但他确實好奇蔚藍會怎麽做,這丫頭從來不做無用功,定然是已經有了什麽計劃。
蔚藍瞥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見我空口白話了,我是言而無信的人嗎?說送回去就送回去。”但怎麽送,送回去的是不是完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尹尚不是牛叉得很麽,兩年前他手中的影衛和鷹衛在蔚家軍手中折損大半,兩年後他培養了人卷土重來,這一次,這些人還是全都廢了。但這些人全都被殺有去無回、與回去幾個卻全都變成殘廢,再也無法爲尹尚效力,給人造成的沖擊是完全不同的。”
蛇有七寸,人有軟肋,影衛和鷹衛是尹尚的耳目,也是他暗中行事和保命的依仗。尤其這其中還有達瓦和桑吉,廢了這些人,無疑是挖了尹尚的心頭肉。
損失兩萬兵馬尹尚會不舍暴怒,但損失了影衛和鷹衛,尹尚應該會徹底抓狂。蔚藍這是抓住了尹尚的七寸往死裏捏呢……姜衍嘴角微抽,倒也不覺得蔚藍殘忍,頓了頓方道:“若我是尹尚,可能從此後會對你有心理陰影。”
蔚藍聞言樂呵呵道:“這不正好?”
但她轉瞬間就換了臉色,“我娘的仇還沒報呢,這其中有尹尚的手筆,他幾次三番出手,我要是能讓他好過就怪了!”
姜衍也對雷雨薇印象深刻,小時候他與羅皇後住在鳳栖宮,雷雨薇每次進宮都會給他帶糕點,盡管次數不多——但他從出生起就被拘在鳳栖宮,在宮裏接收到的善意格外少,雷雨薇釋放出來的善意自然彌足珍貴,更别說這人還是蔚藍的親娘了。
默了默,擡手撫上蔚藍的腦袋,溫聲道:“還有我。”
蔚藍微微躲開,“少不了你,不過,這次的事情你是插不上手了,我已經交給麒麟衛去辦了。”不是蔚藍不想讓姜衍分擔,而是姜衍手中确實沒有現成的人手。
恰逢白條白貝要回折多山,剛好有人吸引火力,不過順勢而爲。
而從菊山縣調撥過來的百名麒麟衛,蔚藍離開卧龍山莊時壓根沒動,“如今達瓦幾人落網,周興旺手底下的人能撤回部分到卧龍山莊,等人回去,白條和白貝會直接帶上兩千人繞道泊宜郡回折多山。麒麟衛則帶着達瓦幾人經連雲山往安平鎮。”
“你打算找出尹尚部下潛入的路線,直接讓麒麟衛帶人摸進尹尚的老巢?”姜衍沉吟了一瞬,“行事前須得先刺探一番,若尹尚在路上設有埋伏,好事就變壞事了。”
蔚藍點頭,“不僅需要先刺探一番,還要與白條白貝的動作統一,神行軍和騰沖的兵馬一直沒決出勝負,白條白貝的出現應該能帶來轉機。”
“二人畢竟對這多山熟,且有二人的牽制,尹尚和騰沖應該會分散些精力。但這有個前提,在白貝白條趕到折多山之前,連雲山沿線的消息半點都不能洩露。”
“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姜衍沉吟道:“要不我先讓潘越安排些人探路?”
“不用了,我手裏人多。”蔚藍說着擡了擡下巴,望向不遠處烤肉的幾人,“喏,魏廣的人很快就到,安全完全不成問題,先讓他們打頭陣吧。”
姜衍已經知曉白令等人的身份,甚至連夜魅幾人的身份也猜出幾分,隻蔚藍不曾明說,他也沒問。但對衆人的能力卻是放心的,因而隻點了點頭,什麽也沒再說。
白令白豚與夜魅等人看起來是在烤肉,實際上耳朵拉的老長,聞言不由一喜。翡翠島與坤部本雖不是一路人,但本質上卻全都是喜歡冒險的。
蔚藍和姜衍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沒刻意壓低,有關尹尚和尹卓的事情,他們之前就知曉一些,再聽二人對話,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無論是翡翠島還是坤部,都是啓泰的子民,又全都與大夏人有仇。比起跟在蔚藍身邊慢吞吞的消磨時間,一路上連打個兔子都要專程去找,他們自然更願意熱血沸騰的殺進仇人的老窩。
且尹尚的兵馬到底是從何處潛入的,至今沒個定論,不僅蔚藍和姜衍好奇,他們也很好奇。若能将事情辦成了,就算最後不能直接把尹尚宰了,也能給他造成重創!
翡翠島的人占了多數,除開去林中狩獵和在外圍警戒的,餘下衆人齊刷刷看向蔚藍。
蔚藍哪裏會不知道衆人的心思,扭頭笑道:“你們沒聽錯。”
衆人眼睛一亮,卻沒大聲呼喝,火光映照下,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朝氣蓬勃。
蔚藍見狀點了點頭,淡笑道:“且先不急,先吃完東西再說。”說着吸了吸鼻子,鼻息間全是烤肉的香氣,“還有多久才好?”這些人全都是野外生存的高手,殺雞和野兔已經被烤得金黃,正滋滋冒着油光。
而蔚藍離開卧龍山莊的時候隻稍微用了些點心,此時是真的餓了。姜衍見此覺得有些好笑,餘下衆人似乎這才回過神來,面上全是笑意。
這些人大多與蔚藍并不相熟,礙于蔚藍的身份也沒人上前主動搭話,短短幾個照面的功夫,隻覺得蔚藍雖行事沉穩内斂,卻有些高冷,如今才驚覺蔚藍不過是個少女,遠比他們想象中親和的多。
緊接着便低低的議論開來,白豚轉動着手中的山雞咧嘴笑道:“很快就好,表小姐想吃兔子還是山雞?”
“都要。”蔚藍也不客氣,話落笑着收回視線,這才與聽濤道:“去将阿栩叫回來吧。”
蔚栩在淩雲山莊的時候野慣了,冷不丁的在暗道裏呆了數日,這一出來,便有些收不住了。
連帳篷都還沒搭好,就與白沙白鳍并杜文佩等人出去瘋了,蔚藍思忖着人手充足,又有梅朵安平一起,便也不曾阻止。哪曉得蔚栩小孩子心性,一玩就忘了時間。
但蔚栩是第一次長時間騎馬,期間卻不曾喊累,倒是讓蔚藍多了幾分欣慰。
聽濤聞言抱了抱拳,笑眯眯道:“屬下這就去。”說罷轉身便往旁邊的山林而去。
姜衍沖粟米點了點頭,“你也去吧。”
粟米聞言應了聲,緊跟上聽濤的步伐。轉身的瞬間,卻是暗暗吐了口氣,總覺得自家主子在蔚大小姐面前似乎有些可憐——無論在紫芝山,還是在風雨樓和睿王府,他覺得自家主子都是運籌帷幄擡手定乾坤的人物,怎麽偏到了蔚大小姐面前,就處處落後一步了?
當然了,也不是說他家主子就比蔚大小姐差,真的在能力和實力上遜色于蔚大小姐,而是他覺得他家主子在蔚大小姐面前,總是下意識退讓。
就好比這次的事情,他家主子爲何要将風雨樓的人全都安排到沼澤附近?在粟米看來,有骁勇和魏廣出手,風雨樓留在沼澤附近的行爲不過多此一舉,這不是殺雞用牛刀麽?
與其配合蔚大小姐的安排留在沼澤附近,反倒不如将人分散,隻在沼澤留下小部分的人手,如此,蔚大小姐方才安排麒麟衛前往折多山的事情,風雨樓自然可以摻上一腳。再不濟,這刺探尹尚麾下如何潛入的,風雨樓總能出幾分力吧?
他家主子是男人,日後要在西海郡立住腳跟,總這麽退讓是不是不大好?當着蔚大小姐的部下和蔚家軍的盟友,會不會有損他家主子的威名?簡直就是夫綱不振好吧,以後成婚了那還得了!
隻可惜粟米想的再多姜衍也不知情,就算知道,他也樂在其中——旁人的看法,他需要在意嗎?蔚藍的實力他心知肚明,他在蔚藍面前也從不隐藏自己的實力。
難道蔚藍不清楚他的底細?難道蔚藍不知道他有私兵?不清楚他掌握着漕運?這些人手全都是可以調動的。可蔚藍爲什麽會這麽做?
這不是蔚藍自大,也不是她強勢過頭,而是她爲人善良正直,不願意占人便宜,才會下意識有這些行爲,也下意識維護他的利益,不想讓他過早在姜澤面前暴露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