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達瓦等人襲擊郡守府衙時,這些人貓在暗處不曾出手,蔚藍嘴角微抽,“怎麽現在舍得說出來了?”
誰知道島主抽什麽風呢!白令出發前曾聽過雷文瑾與白浪的對話,大略猜到一些。可他總不能直說,許是因爲表小姐明知骠騎營和蔚家軍即将開戰,卻撇開他家島主,他家島主是心裏不痛快了吧?
姜衍那張臉太過出色,便是蔚藍不說,身份也是一目了然,人家現成的未婚夫擱這兒呢,他要真說了,豈不平添誤會?實話白令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但他本就不善言辭,也不能睜眼說瞎話,聞言飛快的看了蔚藍一眼,立即低下頭道:“屬下愚鈍,想是島主還有别的用意,屬下不曾領會。”
你家島主可不就是别有用意麽,特麽的這是想看她笑話呢!
想到第一次見雷文瑾的場景,同樣是從天而降搞突襲,當時她地皮子還沒踩熱,挖空心思布了個局,整個人跟驚弓之鳥一樣,就隻差沒抄着闆磚拍過去了!
某人劣性不改,幾日前白令白豚的出場方式,與在跑馬巷的那次何其相似?四十多人啊,若早知道有這些人,她何苦專程從菊山縣調派人手,直接就帶人圍上去了啊!
可話說回來了,這事兒還得怪她自己。
蔚藍原本還不覺得,此時卻是蓦地醒悟——既然她早就防着尹尚,爲何沒在菊山縣形勢得到控制之初,立即就往牯牛山增派人手?
在大形勢已定,進入西海郡的骠騎營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尹尚還沒出手的情況下,她的注意力和防禦重心早就應該轉移!
她并非就沒想到蔚栩和卧龍山莊的周全,卻因急着收拾蘭富強和秦羨淵,本末倒置了。清除強敵乘勝追擊固然重要,可再重要,能重要得過蔚栩?
雷文瑾雖然惡趣味,可她若是思慮周全,手下隊伍足夠強悍,麻城何至于像個篩子,但她凡防守得當,達瓦與白令等人怎麽可能輕易潛入!
更重要的是,白令提到的另一支隊伍,這兩隊人馬,不僅她沒察覺,季星雲同樣不曾察覺!想想她孤身一人支開聽濤聽雨的行爲,若隐在暗中的全是敵人,豈不等于自己找死!
虧得她還自以爲是,也怪不得姜衍追上山的時候面色不好了。換個方向來想,無論是她的思維模式,還是洞悉全局的敏銳程度,亦或對部下的安排調度,都還存在許多問題。
蔚藍在心裏給自己記了一筆,片刻後扶額道:“那現在可是将達瓦等人捉住了?”
白令松了口氣,忙點頭道:“達瓦等人逃遁之後,這二十人先是送了表小姐出城,這才折回繼續排查,确定并無其它勢力滲入後,立即暗中捉人。屬下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擒住四人,隻這其中并不包括達瓦。”
怪不得她帶着聽濤聽雨出城的時候格外順利!
“達瓦姑且另說。”蔚藍搖了搖頭,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便是沒捉到達瓦,她亦不覺失望,啞然失笑道:“所以,你是因爲另外的二十人早到了牯牛山,這才打發他們回去?”至于這二十人趕到牯牛山的目的,應該是爲了保護蔚栩的。
白令笑着撓了撓頭,“嗯,屬下見古曲一行棘手,覺得時機也差不多了,眼下也是他們在山谷外圍守着。”
夜魅幾人自然知曉白令等人的身份,幾人一直守在郡守府衙,卻同樣不曾察覺端倪,聞言頓時朝白令看去——他們雖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對方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觑!
可蔚藍面色如常,就連白令白豚也是坦坦蕩蕩,就仿佛他們原本就是一路人似的,如此毫不避諱,可見蔚藍不僅早就知曉他們的身份,還對他們身後的人知之甚深格外信任!
幾人早就察覺夜鷹對鎮國将軍府的親近了,難不成沉寂多年的坤部,此番真的要有大動作了?夜魅與夜寒對視了一眼,心下狐疑的同時暗自警醒,别的且先不說,鎮國将軍府和肅南王府這是想幹什麽?
照這勢頭發展下去,坤部還是皇室的坤部嗎?幾人心中有些糾結,看樣子,真如夜鷹所說,坤部的人早該出來走走了。
幾人雖極力掩飾,面上還是帶出幾分,蔚藍将幾人神色收入眼中,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與白令道:“我知道了。這樣,你先着人将已經擒住的帶回卧龍山莊,等會用剛好。”
“等會就用?”不是要晚上才動手麽?
白令與夜魅幾人才剛回來,尚且不知計劃有變,聞言不禁有些詫異。
蔚藍點了點頭,這才與幾人說起連雲山沿線哨卡被襲之事,這下無論是白令白豚還是夜魅幾人,全都沒有二話了。夜魅原還想與蔚藍坦白夜影與夜殺之事,聽蔚藍說蔚栩會暫時留下,不經意的打量了眼季星雲的神色,又将即将脫口的話咽了回去。
“動作要快,麒麟衛大約今日辰時出發。”說着看了眼旁邊的沙漏,“現在是辰末,快馬加鞭的話,最遲巳時中便能到達。我已調動塘壩縣的兵馬,務必在塘壩縣大軍開拔之前,将連雲山沿線哨卡被襲與影部暗衛被擒的消息放出去。”
轉而看向一直不曾說話的姜衍,見姜衍點頭,複又對幾人道:“必要的情況下,可以直接放出我欲帶兵直接前往果洲鎮的消息,都知道該怎麽做吧?”
幾人颔首,季星雲道:“屬下明白,山莊外圍的暗衛就不動了。”古曲是沖着蔚藍和蔚栩來的,眼下蔚藍人在山莊,卻是很快就要與蔚家軍大部隊彙合,古曲怎麽能忍?
得知蔚藍立即要走,而影部暗衛又有幾人被擒之後,必然趕在蔚藍與蔚家軍大部隊彙合之前冒險一試。
幾人同時點了點頭,白令也道:“屬下馬上傳信送人過來,至于麻城的暗衛,先清除了再說,後山的人則按兵不動,具體再見機行事。”
蔚藍點頭,也沒說是不是要帶上翡翠島的人一同往果洲鎮,具體還要看是不是能一舉将古曲等人拿下再說,白令白豚也沒問,皆是抱了抱拳,立即下去安排。
“我得再去趟暗道,你……”别的蔚藍并不擔心,卻是放心不下蔚栩,她也沒有太多東西需要收拾。等人離開後,立即與姜衍道:“你這會兒可是有事?”沒事的話就在這兒幫她坐鎮吧,想要征用苦力,态度自然要好些。
姜衍從微微晃動的門簾上收回目光,淡笑着颔首道:“去吧,有不決之事我再叫你。”
蔚藍喜笑顔開,“好,我讓廚房給你送些點心過來。你先休息一會兒。”
喲,變體貼了,粟米目光囧囧的看向二人,要說了解姜衍,當然非他莫屬,雖然不知緣由,可他方才卻明顯察覺到自家主子不悅,眼下看蔚藍少有的溫和體貼,不禁好奇姜衍什麽反應。
果然,姜衍眼中微微一亮,滿含期待的看向她道:“阿藍可知道我喜歡吃什麽點心?”
蔚藍聞言笑意微僵,摸了摸鼻子若無其事道:“知道啊,要麽是甜口,要麽是鹹口的。”這她哪兒知道啊,有的吃就不錯了,她連自己喜歡吃什麽點心都不知道。
可這時代的點心就隻有這兩種口味,總脫不開去罷,呵呵呵,這絕對是個非常完美的答案,蔚藍在心底給自己的機智點贊!
姜衍:“……”還能不能再敷衍一些?他神色頓時垮了下來,桃花眼裏全是委屈之色,怎麽看都可憐兮兮的。
蔚藍觸及到他的視線幹笑了兩聲,“怎麽了,難道還喜歡吃酸的?”
姜衍無語至極,你家廚子會做酸的點心麽?
粟米肩膀聳動,隻覺得肚子裏抽筋了,哎喲喂,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他見主子今日接連吃癟,這可真是!哈哈哈,尤其是現在這副樣子,不行了不行了,還是先讓他出去笑笑吧。憋着笑打量了二人一眼,粟米擡腳就想開溜,卻被姜衍一個眼神制住,讪讪的退了回來。
蔚藍眨了眨眼,“怎麽了,兩樣都不喜歡?那吃些别的?”
“我像是會爲了一口吃食就較勁的人?”姜衍的眼神更哀怨了,但多餘的話他也不說,除開掃向粟米的那一眼,隻目不轉睛的盯着蔚藍。
啧,這眼睛裏全是戲啊,可憐巴巴的,就好像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事一樣,蔚藍起身走了兩步,本來想說是,但迎着姜衍的目光,卻有些卡殼。
想想這兩年來,姜衍送了她不少東西,先是玉笛,再是發簪頭面,還有綢缪,嗯,知道她喜歡吃野味,每次到淩雲山莊,還會獵些野味給她烤了吃……
而她卻從未關心過姜衍的衣食住行,也從沒跟他送過禮物,頂多他生辰的時候請他吃頓飯喝喝小酒,“那你喜歡吃什麽?”蔚藍頓住腳,她怎麽就莫名的有些心虛呢。
“主母,我家主子喜歡吃甜!”姜衍還沒說話,粟米心裏已經笑翻了天,嘴上更是半點都不含糊,搓着手連珠炮道:“主母,主子喜歡吃栗子糕,芸豆糕、金糕卷、豌豆黃、花生粘、冰糖核桃……”
見蔚藍聽得目瞪口呆,姜衍不禁耳朵尖發紅,當即一個厲眼掃了過去。
“呃……”粟米頭皮發麻,忙閉了嘴低下頭,眼中的笑意卻是半點沒減。
姜衍這才稍微避開蔚藍的視線,淡然道:“嗯,不用太多,一兩樣就可以了。”雖然這些都是他喜歡吃的,可山莊的條件怎麽跟上京城比?
再說了,他雖希望得到蔚藍的關注,卻不想興師動衆,今日之事,隻是想趁機讓蔚藍更加了解自己的喜好,多的可以一步步來,倒也無須強求。
至于蔚藍,心虛什麽的頓時全都跑了,繃着臉一本正經道:“原來你喜歡吃這些啊,沒事沒事,廚房一定能做出來,你等下啊,等下就能做好。”一面說着,一面大步邁了出去,直到走出老遠,才大笑出聲。
姜衍再想說話的時候,隻看到門簾子晃動,蔚藍早就不見了蹤影,“笑夠了沒?”
他施施然端茶輕啜了口,冷眼掃向粟米,垂眸的瞬間,唇角微微勾起,眼中笑意缱绻——總算是知道主動關心她了,也不枉費他自我消遣。
粟米一張臉憋得通紅,眼淚花兒都笑出來了,聞言忙抱了抱拳,“主子勿怪,屬下這是爲主子感到高興。”開玩笑,笑話主子,揭主子老底這樣的事情是能承認的嗎?絕對不能啊!
姜衍微微挑眉,擱下茶杯道:“去做事吧。”他說到這神色一斂,“方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傳信給潘越,哨卡被襲之事,他至少有一半的責任,我不希望看到更多傷亡。”
說到正是,粟米神色一凜,“是,屬下這就去。不過,要不要屬下着人查探夜魅幾人的身份?”他說着看向姜衍,“看郡主的意思,好像清楚這些人的身份,且十分信任,但卻是沒在主子面前點破,屬下懷疑幾人的身份有些問題,萬一對方居心叵測……”
姜衍自然也察覺了,聞言眸子微暗,“且先不必。”蔚藍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先不說圍攻真信田沖幾人的時候,幾人就已經露面,再加上達瓦等人到郡守府衙行刺的時候,幾人同樣參與其中。
更甚至,就連肅南王府的事情,蔚藍都無心隐瞞,很顯然,無論對方是什麽身份,至少不會有加害之心。而蔚藍不說,隻能說明對方的身份暫且還不宜透露。
粟米聞言有些爲難,卻是抿了抿唇,“屬下知道了。”姜衍所顧慮的,他也想到了。蔚大小姐與自家主子之間向來沒什麽秘密,沒準兒查下去會适得其反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