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理說,他身邊應該無人可用。而真信田沖臨陣變節,就跟小媳婦紅杏出牆一樣,未免被夫家找到人人喊打,應該會極力遮掩行蹤才對。”
小媳婦紅杏出牆什麽的……姜衍握住銅铞的手一抖,若無其事道:“理論上是這樣,但真信田沖會倒戈,本就是爲了秦家的産業,又或者說,是爲了利用秦家。
眼下秦家岌岌可危,真信田沖既是護着秦羨淵逃走了,又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自然會幫着秦羨淵收拾殘局。”言罷給蔚藍斟了杯茶,“若你是秦羨淵,現在會怎麽做?”
蔚藍想了想,皺着眉頭道:“第一步,将秦家暗地裏的産業抓牢,轉移陣地另起爐竈。第二步,想辦法尋回秦老太君幾人。”
說到這她眼前一亮,“秦羨淵應該是知道秦老太君幾人下落的!”
姜衍微微颔首,“鳴雨之前一直跟着秦羨淵,真信田沖頭次出現的時候,是奉了尹卓之令前去說服秦羨淵,那時候真信田沖已然起了心思。”
“也因此,他不僅沒把秦羨淵說服,反倒是說服了自己。兩人達成協議後,真信田沖匆匆折回,欲趁尹卓不備,直接帶走秦老太君幾人。誰料他返回礐山的時候,尹卓和秦老太君一行已經不知所蹤,于是真信田沖幹脆棄了尹卓,直接留在了秦羨淵身邊。”
“若是尹卓不曾讓精衛先将秦老太君幾人送走,後又被劫,真信田沖大概還會跟尹卓虛以委蛇一番。可事情已經發生,真信田沖既然打定主意棄了尹卓,又沒完成秦羨淵的囑托,接下來,自然會跟另外幾個倭人聯系。”
“我記得剩下的還有三個倭人。”蔚藍聽得出神,“隐魂衛和韓棟雖然擒了那木達,也剿殺了不少骠騎營精衛,但卻始終沒發現尹卓和倭人的蹤迹。”
“這就對了,倭人擅長隐身術,等收到秦羨淵的消息後必然想辦法脫身,而在幾人脫身之前,秦老太君幾人被劫走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到尹卓耳中。便是不曾傳到,三人也完全可以等到消息再行脫身。”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信田沖現在很可能已經安排人去上京了?”蔚藍詫異的擡了擡眉,“就算真信田沖和秦羨淵收到秦老太君幾人被劫的消息,又如何判斷出人被送往上京?”
蔚藍隻是下意識這麽一問,話一出口猛地拍了下額頭,“我知道了,我爹還在上京呢。”既然蔚家軍能派出大部隊在坳谷直接将秦羨淵的私兵滅了,又沿着礐山和塢城山一路搜索到績溪郡,自然有對秦老太君幾人出手的理由。
更何況,秦老太君幾人本來就是在姜衍的庇護下被劫,而麻城,當時已經被蔚家軍嚴密把守起來……
想到這,蔚藍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你說,秦羨淵會不會覺得之前的事情是場誤會?”若是這樣,自然也要派人到上京城去打探消息的。
姜衍聞言不置可否,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微微笑道:“阿藍這是吃味了?”
“吃味倒是不至于,”蔚藍撇撇嘴,搖頭道:“不過覺得有些好笑。”說着微微傾身認真打量姜衍,眼中有欣賞,有贊歎,有歡喜,旋即又搖了搖頭,低聲輕歎道:“哎,男人長得太好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姜衍不動如山,微微垂眸道:“這麽說,阿藍這是承認我長得好看了?你以往從不曾認真看我,我還以爲我的樣貌在你眼中不過爾爾。”
說着挑眉一笑,霎時間猶如春暖花開,直讓人覺得晃眼,“長得好看有什麽錯,至少賞心悅目,日後生的小娃娃也能長得好看。”
“我這是在誇你嗎?”好吧,的确是在誇他,至于生小娃娃什麽的,蔚藍隻當沒聽到,嘴角微抽道:“長得好看是沒錯,看起來也确實賞心悅目,尤其是自家的。可長得太好看也不好。”
說着又是一聲輕歎,捂着心口道:“太好看了招人啊,你看你,你就這麽一笑……哎,好在我定力非凡,這才能不被你的美色所惑,可别的小姑娘就未必了。”
“你看看你,秦家三位姑娘不就是個例子?雖說秦家是有别的盤算,可你要是長了張芝麻大餅臉,再長得五大三粗的,人姑娘也不至于這麽執着是不是?這還隻是能接近你的,上京城的适齡姑娘多了去了,我想想以後的日子就覺得憂心。”
姜衍覺得好笑,“阿藍不也同樣長得好看?照你這種說法,我應該比你更加憂心才對。”
“啧啧,這嘴甜的,你要誇我也不是這個誇法啊,我也知道我長得不差,可比起你來,還是多有不及。”說着視線重新落在姜衍臉上,微微眯眼道:“要不我想想辦法,你吃點虧,徹底将這隐患除了,也好讓我寬心?”
姜衍直覺不妙,動了動眉毛道:“要怎麽做?”總不會直接将他一張臉給劃花吧?就連安靜站在一邊的粟米,聞言也是抖了抖。
蔚藍笑嘻嘻的,安祿山之爪直接越過案幾伸向姜衍的臉頰,緊接着往兩邊一扯,“這樣就好了,哈哈哈哈!”
姜衍松了口氣,萬分無語的看着她,含糊不清道:“就這樣就滿意了?”他還以爲會怎麽樣呢。
蔚藍笑得歡快,小雞啄米般點頭,“這樣就差不多了,日後但凡你招惹個小姑娘,我就捏你一次,直接把你臉捏腫得了。嘿嘿,我原本也想着直接把你的臉劃花算了,可這一上手,啧啧,比我的臉還嫩!”
說着笑嘻嘻松開道:“要真直接毀了,我于心不忍啊,”蔚藍下手不輕,退回到椅子上坐下的時候,姜衍面頰上已經浮現兩坨紅雲,完全就是被捏的,但距離腫,還是有那麽些距離。
可饒是如此,還是讓粟米看得目瞪口呆,他認真想了想,就他家主子那張臉,估計從小到大也沒被人這麽摧殘過,也不知道蔚大小姐今兒是怎麽了,怎麽看都有些反常啊!
再看看他家主子,不僅沒惱,坐在那兒予取予求,眼中還帶着寵溺和縱容之色!說好的高冷呢,說好的尊貴不容侵犯呢……他家主子這是要夫綱不振啊!
粟米揉了揉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決定好好在一邊當他的木頭樁子。
姜衍施施然揉了揉臉頰,無奈道:“心裏可痛快了?”
“差不多吧。”蔚藍抿了抿唇,眼中還有笑意,“我又不是誠心找你撒氣,實在是你長得太好。”她能說她之前就想這麽幹了嗎?想着斜睨了他一眼,“行了,還是說正事吧。”這麽一打岔,她将想說的全都忘了。
姜衍颔首,微微笑道:“可知道上京城的動靜?”
蔚藍蹙眉,“我爹的消息應該晚上才能傳到。”看向姜衍道:“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件事。”她張了張嘴,“蔚柚你知道吧?”
怎麽可能不知道,姜衍挑眉,“我記得你離京之前才收拾過她。”當時齊休奉命在鎮國将軍府盯梢,回來原封不動的将蔚藍收拾蔚柚和孔氏的事情說了,因齊休心性單純,記事一闆一眼的,他還記得蔚藍拐着彎戳蔚柚痛腳的事情。
從那之後蔚柚就格外老實,及至蔚藍再次離京,姜衍是沒聽說過蔚柚有什麽動作的,頓了頓道:“怎麽了?難不成她又搞什麽小動作了?”按說蔚柚應該很是忌憚蔚藍才對的。
“這倒沒有。”蔚藍端起茶杯輕啜了口,“前些日子孫氏死了,我爹傳信給我說,蔚柚想要離京。”
“到西海郡來?”蔚桓後院的事情姜衍早就查了個底朝天,孫氏隻是下人,自然沒有娘家人這一說的。而蔚柚比蔚藍小,離京之後能去哪裏?
總不可能是蔚家老宅,蔚家大房和二房分家後,會看形勢的,誰也不會對兩家的事情輕易沾手。
蔚藍點了點頭,“估計就這幾日,也是我爹的意思。”藍一等人已經在上京城,等的就是蔚柚。原本蔚柚有意等蔚桓娶孔心蘭進門才走,但有了白葵等人進京的事情,計劃應該也是要提前了的。
“上京城這兩日應該很熱鬧才對,蔚柚此時離京,恐怕不易。”即便可以棄官道走淩雲山後山的山路,沿着山路一直往西同樣不易。尤其姜澤還在往菊山縣派人,沒準就被堵到路上了也不一定,因爲無論走官道還是山道,都必須經過菊山縣。
萬一藍一帶着蔚柚單獨出發,根本就沒與白葵等人一起呢,便是跟白葵等人一起,她還是擔心,想了想道:“咱們今日便走,後面的事情,還要勞煩老朱接應一二。”麒麟衛埋伏在菊山縣,輕易是不會現身的。
這是小事,姜衍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二人正說着,季星雲推門進來,抱拳道:“主子,白令和白豚回來了。”不僅是白令白豚,還有夜魅幾人,季星雲之前并未與幾人打過交道,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但他敏銳的察覺到夜魅幾人身上的氣息,與前幾日守在渺風院的兩人,有着同樣的特質,因此面色有些古怪。
蔚藍正是好奇古曲等人的動靜,早就将這茬忘了,聞言忙道:“進來吧。”
季星雲颔首,轉身出去,片刻後,六人略有些狼狽的出現在花廳,打眼看去,身上衣服濕哒哒的,腳上全是淤泥沾着草屑。
“怎麽回事?”蔚藍和姜衍目光同時一凝。
白豚和夜魅幾人見姜衍在,皆是不曾吭聲。
夜魅幾人便也罷了,白令和白豚并不認識姜衍,還是白令出聲,抱了抱拳道:“回表小姐,古曲帶人從後山撤離後一直往東南方向,最後在前往狐山的一處山谷停了下來。
我等皆是無事,也沒被發現,隻因着山谷深陷,谷中氣溫比外面更低一些,且中間有條瀑布,周圍濕濘,這才會有些狼狽。”
‘“原來如此。”這地方蔚藍知曉,她要在後山練兵,方圓三十裏的環境,自然會認真探查清楚,聞言眉頭一蹙,“對方可有多餘的人手?”
若古曲據守山谷不出,或者繼續往山谷中退,想要将人一網打盡就難了,這也是蔚藍費盡心思拖住對方,想要引對方進山莊的原因。
白令搖了搖頭,面色卻并未放松,“山谷中霧氣彌漫,比山中的霧氣更大一些,古曲帶人撤進山谷之後,直接退進了山谷腹地。屬下等人怕留下痕迹打草驚蛇,沒敢靠得太近。”
說話間,白令擡眼打量了姜衍一眼。在山腳下的時候,他已經聽聽濤說了後面的計劃,但見姜衍在,卻是不知蔚藍是否改動計劃了——雖季星雲什麽也沒說,可也正因爲什麽也沒說,改動的可能性才更大。
且他還有些别的話想與蔚藍說,不确定蔚藍是否會讓姜衍回避,因此有些欲言又止的。
姜衍隻做不知,也料到對方是雷文瑾的人,眼中不禁有些興味。
蔚藍沒把姜衍當成外人,卻是看了夜魅幾人一眼,見幾人規規矩矩的低着頭,不由淡笑道:“無礙,有什麽話直說便是。”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幾人既是沒想主動回避,要麽是不怕死,要麽是下意識将自己當成了自己人。
白令抿了抿唇,半低着頭道:“實不相瞞,屬下和白豚這次過來,還帶了别的人手。”
說着擡頭觀察蔚藍的神色,見她面上沒什麽表情,這才一鼓作氣道:“除了屬下和白豚,另有兩人,也帶了二十人過來,如今全都隐在後山。”
“哦?”這話一出,先不說蔚藍和姜衍是什麽表情。隻夜魅幾人,就對白令白豚怒目而視。
敢情他們還有多餘的人手,卻是一直藏着沒用呢,虧得他們匆匆忙忙從麻城趕到牯牛山,中間一刻都不得停歇。
白豚呲了呲牙,白令心虛道:“表小姐,屬下也是迫不得已,這是主子吩咐的。不過,随屬下和白豚到麻城的人,現在仍留在麻城,如今正暗中捉拿達瓦一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