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山莊天色已經大亮,聽濤聽雨與季星雲并崔嬷嬷等人見到蔚藍如何高興自是不提,倒是姜衍的出現,讓衆人有些意外,但多餘的話誰也沒說。
蔚藍回漪瀾院洗漱的功夫,姜衍主仆直接被請到了季星雲的書房議事。
也是到了此時,姜衍方知蔚藍的全部計劃。沉默半晌後,他點了點頭,“可,不過你家主子已經可以離開卧龍山莊了。”
季星雲眉頭微蹙,“王爺的意思是?”
“你家主子想的沒錯,古曲确實還不死心,若是蔚家軍按兵不動,最遲今日晚間,他必然帶人潛入卧龍山莊。山莊有你把守,兼之蔚家軍随時可以上山,要抵擋古曲半點不難。”
“可這與主子離開卧龍山莊有什麽關系?”難道不是等尹尚的人全都鏟除之後再走才更加穩妥嗎?
姜衍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下塘壩縣與麻城已經全都被控制住,想要策應卧龍山莊輕而易舉,也就是說,無論鷹部派出多少人手,都休想掀起什麽風浪來。”
這點季星雲自然知曉,可正因知曉,他才對姜衍的話不解,“明知是死局,尹尚……”
“你如何斷定這就是死局了?”姜衍打斷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鷹部的人單獨出手,确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再加上姜澤與尹卓,甚至是秦羨淵與拓跋珏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之前留守菊山縣是爲了等姜澤的人。
若我所料不錯,姜澤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菊山縣,隐魂衛追着尹卓去還沒消息,秦羨淵在你家主子手裏吃了大虧,且他已經與倭人達成協議,再加上已經廢掉的蘭富強,拓跋珏未必就肯吃下這個啞巴虧,這些全都是你家主子的敵人。”
當然,也是他的敵人,“你家主子固然可以留下,咱們也能護得住,可集結幾方之力,終究太過被動。再者說,這些都是能從明面上看出來的,餘下看不到的更是防不勝防。”
“别的不說,隻說尹尚,除了鷹部的人手,他就真的沒有别的人手可用?明知死局還斷然落子,所圖又是爲何,焉知他沒别的盤算?”姜衍是真的怕了。當然,他不是怕死,可任何不安定的因素,他都想扼殺在萌芽狀态。
蔚藍下山隻短短幾日,做的事情卻委實不少。尹卓就不說了,是他自己主動撞上來的;餘下秦羨淵,蘭富強、姜澤,哪個不是被蔚藍算計了一遍。盡管她動作不大,可每一件,都剛好掐在這些人的七寸之上。
秦家面臨覆滅,不得不改投姜澤,蘭富強生死難斷,拓跋珏折斷臂膀,姜澤即将落入陷阱,早先的謀算全部成空。再加上他讓丁向接手菊山縣,這些人能咽的下氣才怪了。利益權衡之下,多的是人想讓蔚藍死。
季星雲回過味來,鷹部的動靜雖小,始終關注的人卻一定會留意到,而塘壩縣與麻城的勢力已經被蕩除,這些人的注意力自然會轉移到卧龍山莊來——而卧龍山莊雖然壁壘森嚴,卻不過方寸之地,自然不比安平鎮穩妥。
他垂眸想了想道:“屬下明白王爺的意思了。”
姜衍點了點頭,“這兩日你可收到伏虎營的消息?潘越追着邬天霸的人而去,如今正待趕回,周敦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動的,據本王所知,安平鎮前些日子才湧入不少細作,這些細作混迹于災民中,而臨縣那邊一直蠢蠢欲動,尕都爾乃是尹卓的頭号心腹。”
也就是說,尹尚很可能會同時從伏虎營和安平鎮下手,季星雲心下一凜,“可如此一來,連雲山沿線豈不同樣兇險?”季星雲腦子裏迷迷糊糊有個概念,卻一時間想不到尹尚會以何種方式、在什麽地方動手。
可姜衍的話不錯,與其留在卧龍山莊被圍攻,還不如立時就走,“屬下會遵從我家主子的意思。”言下之意,隻要姜衍能說服蔚藍,他自然沒有二話。
“你認爲本王與你說這些,是爲了讓你幫本王做說客?”這事兒他在回來的路上就與蔚藍說了,自然是得到贊同的,如今說來,不過想幫她省些口舌。
想到與蔚藍回來這一路,姜衍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他也不管季星雲到底領會多少,隻淺笑道:“安平鎮雖同樣莫測,卻總歸是蔚家軍的大本營,也是本王封地所在。”
到時候潘越等人回來,蔚藍蔚栩的安全自然不是問題,“本王隻是想讓你加強戒備,屆時阿栩和姬夙齊休等人會一同前往。”餘下留在山莊的,全都是無關緊要之人,大動幹戈又不讨好的事情,這幾方勢力自然不會去做。
季星雲明白過來,下意識覺得姜衍的笑有些礙眼,這還是淡薄如清風朗月的睿王殿下嗎?滿身都是春天的氣息,這感覺也太違和了!
他先是嘴角微抽,緊接着眼前一亮,“王爺可是尋到解藥了?”
也不是特别笨嘛,姜衍點頭,“剛有頭緒,具體的需得回安平鎮再做計較。”消息是從周禹口中得知的,郁圃原本就覺得姬夙等人中的蠱毒,而其中一味克制蠱毒的藥,隻有萬壑山才能尋到。
“屬下多謝王爺!”季星雲收斂了心思,恭恭敬敬給姜衍行禮。姬夙幾個都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哪一個不是滿身本事?他們大仇未報,正是揮灑熱血的年紀,卻要像活死人似的躺着,如今能有辦法解除困局,自然讓人高興。
頓了頓道:“既是如此,屬下馬上去審審桑吉,尹尚尹卓本就是一丘之貉,兩年前的事情二人皆有參與,沒準能有所收獲。”
“也好。”姜衍暫時沒想到這茬,聞言贊許的點了點頭。
季星雲面上帶了笑意,“對了,王爺,周禹可還活着?”若是周禹活着,倒是可以動些手腳。
“周禹已經自我了斷。”姜衍自然知曉他的意思,搖頭道:“無礙,便是周禹還活着,也沒什麽大的用處。”畢竟,尹卓的下場還猶未可知。
季星雲雖覺遺憾,卻是點了點頭,擡眸瞧了眼一直不曾說話又衣衫褴褛的粟米,輕咳了聲道:“不如王爺先到青松院歇會?”睿王既說要走,自家主子也不是黏糊之人,而她與小少爺已經多日不見,收拾好後,定然會第一時間去暗道,短時間内隻怕不會過來。
姜衍這幾日一直不曾休息好,聞言也不推拒,卻是又與他細說了古曲一行的動靜,等季星雲帶了人前去接應夜魅一行,這才與粟米回了青松院。
蔚藍這邊比季星雲料想的動作更快一些。
蔚栩蔫蔫的才剛起身,便見梅朵與安平風一般似的往暗道入口跑去,一時間面上不由大喜,蹬蹬蹬的就追了上去,待得見到蔚藍,瞬間就撲了上去,“姐姐!”他眼眶微紅,卻是沒哭出來,隻将頭紮進蔚藍懷裏委屈道:“姐姐,你怎麽才來!”
蔚藍蹲身将人抱住,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道:“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說着将人從身上撕下來,捏着他的臉頰道:“姐姐這不是來了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别哭唧唧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蔚栩聞言面色一紅,挺直了脊梁退後兩步,細細打量她道:“我哪裏哭了,我是擔心姐姐。”見蔚藍安好,這才眨巴着眼睛将淚意全都收回,背着手道:“姐姐可用過早飯了,你餓不餓?”
卧龍山莊這兩日不怎麽安甯,他雖沒親眼所見,追浪逐浪等人也沒與他說,但他嗅覺靈敏啊,隻要靠近後山的暗道出口,就能聞到空氣中的異樣氣息。眼下蔚藍回來,很可能是爲了這事。而蔚藍頭發未幹,面色雖然尚可,眼下卻是一團青影,應該是餓着肚子的。
蔚藍心下一暖,拉着他的手柔聲笑道:“我家阿栩長大了。”一整晚都沒休息,隻方才洗漱完喝了碗姜湯,蔚藍自然是餓的,不僅餓,還覺得疲憊。
可再多的疲憊,見到蔚栩完好無損的出現在她面前,也全都消散殆盡了。幾日功夫沒見,蔚栩雖然精神不濟,面色微微有些發白,但人卻沒瘦,似乎還長了些,僅憑這點,就足以說明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也能照顧好自己。
蔚栩得了誇獎心裏美滋滋的,“那是自然,我是姐姐教的。姐姐不在,我每日都與大小熊習武念書,可是半點都沒耽擱的,還有阿佩姐姐陪着,吃得好睡的好,可不就長了嗎!”
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拉着蔚藍的手,赧然道:“姐姐不知道,我一想到姐姐要保護我,可能吃不好睡不好,我吃的就更多了。”
蔚藍無語,這孩子是化悲憤爲食量了啊,忍笑道:“你做的很好,不過,還是要循序漸進。”饒是暗道修的再好,活動的區域仍是有限,整日悶着不見天日,吃得太多不是什麽好事。
蔚栩點了點頭,等姐弟二人起身的時候,周圍已經站了一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