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牯牛山位于連雲山最末，山頂的積雪雖然已經融化，早春時節還是寒氣逼人。尤其蔚藍居高臨下——被她選來栖身的古樹少說也有三四十丈高，林中風聲呼呼作響，霧氣籠罩着直往人臉頰上撲，不過片刻，頭上臉上便是濕潤一片。
這還不算，每每有風吹過晃動樹枝，便有冰渣子和着露水直往人脖子裏灌，如此這般，便是再好的内力，估計也是枉然。她先時忙着查探周圍的情形倒沒怎麽覺得，如今停下來，衣服黏在皮膚上濕哒哒冷飕飕的感覺便尤爲明顯，曉風一吹，似乎要冷到人骨子裏去。
蔚藍低咒了一聲，一面嘗試着運行内力取暖，一面在心中默默腹诽。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可不是好現象！想想她以往過的什麽日子，現在過的又是什麽日子？雖說當下大背景落後，可鎮國将軍府畢竟地位不凡，要按前世的說法，怎麽都是個生活在權力中心的紅二代！
換句話說，那是妥妥的高幹啊，這生活水平還能差了？吃穿用度哪樣不是頂尖的，她地皮子還沒踩熱，就過上了呼朋喚婢的生活，大到人情往來殺人越貨，小到衣服鞋襪擦什麽香膏，哪樣不是有人精心伺候着？
便是她整日裏與兵器爲武，該享受的東西卻從來沒儉省過……她這是腐敗堕落了麽？思及此，蔚藍不由暗暗深吸了口氣，沁涼濕潤的空氣浸入肺腑，腦子裏瞬間便清醒過來。至于寒冷什麽的，她以往經曆的還少麽？
沙漠、雪山、海洋、雨林、抗暴擊訓練、抗寒訓練、抗暴曬訓練……甚至在滿是泥濘和動物内髒的臭水溝裏匍匐前行，一趴就是十幾個小時，所以，現在的這些，還真是毛毛雨！再者說了，她現在窩在這樹上不好受，難道隐在暗處的孫子們就好受了？
這世上有兩樣東西，對世人來說是絕對公平的，一則時間，一則環境；她不過進入林中個把時辰已是如此，那在暗處蹲守了一夜的人呢？這感覺，想想就讓人覺得酸爽啊！
人就是這樣，當你覺得自己不幸時，若是有人比你更加不幸，簡直就是無聲的安慰。尤其這人還是你的敵人！蔚藍暗戳戳的想着，瞬間就覺得平衡了。
遂斂下心神又仔細聆聽了一番周遭的動靜，沒察覺到什麽不妥，幹脆摒棄雜念在比她腰身還粗的樹幹上盤腿坐了下來——總歸該計劃的已經計劃好，眼下就連攻守立場都已經徹底調換，她隻需靜待聽濤聽雨歸來即可，又有什麽可着急的？
至多不過天色大亮後，這幫龜孫子沒能達成目的臨時改弦易轍，可她手中握了籌碼，還怕這些人不上當？尹尚既然在尹卓敗走後派人前來，她雖不清楚他的全盤計劃，卻也知曉這人絕不會輕易放棄。
如此，蔚藍心下開始變得空前淡定起來，就連原本不勝其煩的冰渣子都變得格外可愛，甚至，她仔細嗅了嗅，還能在霧氣萦繞的濕潤空氣中聞到淡淡的松木香氣……
蔚藍這邊是淡定了，可隐藏在不遠的鷹部暗衛們卻無論如何都淡定不了。
達瓦帶人去麻城後，留在牯牛山的全是鷹部的人。眼看着蹲守了一夜毫無所獲，當即就有人按捺不住，“首領，要不屬下去前山看看吧。”距離古曲最近的一名暗衛擡頭望了望天，眸中不免帶上幾分焦灼之色，“再等下去，卧龍山莊的人就該出來巡邏了。”
這是他們昨日趕到牯牛山後，暗中觀察了一日得出的結論。
别看卧龍山莊隻是個莊子，可警惕心與布防卻半點不容小觑，不過一日時間，前後一共派人到後山巡邏了八次！八次啊，就連忽然多出來一坨野豬屎，也有擅長狩獵的人分析出這野豬是公是母……
如今達瓦遲遲沒有消息，很明顯是臨時出了變故，要麽是達瓦已經将蔚藍擒了卻正被追殺，要麽是沒擒住人，卻同樣在遭受追殺。若是已經将人擒住正被追殺還好，任務可算完成一半。可若是沒擒住人反遭追殺，蔚家軍的人定然會傳信上山。
先前他們沒被發現蹤迹，蓋因達瓦等人還沒出手，麻城也沒鬧出動靜。可達瓦那邊一旦事敗，他們繼續等下去無疑是站着等死——有大批蔚家軍作爲後盾，卧龍山莊收到消息後，還會是簡單的巡邏嗎？
對方又不是死的，沒準會直接封山都有可能！到時候莫說是生擒蔚藍，搜出她身上的所有東西了，别反過來被人擒住活剮了都是好的！
暗衛能想到的，古曲自然能夠想到，聞言從樹枝後探出個頭來，青白着臉咬牙道：“去吧，卯時中刻必須回來。”這是在達瓦離開前二人便商議好的。因着牯牛山緊鄰塘壩縣與麻城，他們人手有限，一切隻能在暗中進行。
若是達瓦已經暴露，再等下去自然對他們不利。凡事沒有絕對，盡管他們已經留了後路，他也對手底下的人格外自信，可卻不會盲目自信。
“王爺有多看重此次的任務你心中有數，給我小心着些！”這話也是古曲對自己說的。兩年前他就是鷹部首領，抛開前往沙棘縣的那次，鷹部的人數次前往上京城，哪次在蔚藍手裏占到便宜了？
再算上前往安平鎮的那次，鷹部和影部的人皆是吃了大虧，就連達瓦和桑吉都險些喪命，整個影部十餘人前往安平鎮，随後回來的不過區區三人。要說對蔚藍的了解，除了尹尚與達瓦，誰還能及得上他？
當時可是死了不少人的，之後影部瀕臨解散，還是從鷹部重新調派人手過去才組建起來的，而鷹部的人，則全都是暗衛營重新選拔的。這些人以往并無與蔚家軍對上的經驗，此番也實在是機會太好了不容錯過，才會直接就圍了牯牛山。
大夏與啓泰乃是宿敵，古曲原還好奇尹尚爲何要對蔚家一二在再而三的出手，若說僅僅因爲國與國的立場，古曲覺得，尹尚在自身根基未穩之前完全沒有必要。
－－－－－－題外話－－－－－－
卡文了，一不小心就打亂更新時間，很抱歉。下午或者晚上應該還會更，但是明天早上8點30，未必能按時更新了。我打算寫多少更多少，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