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的是蔚藍冷靜沉穩鋒芒内斂,有她與姜衍并肩,何愁大事不成?失望的是,這事兒到底還是在蔚藍心裏紮了根刺,想要化解,估計需要很長時間了。
可他好歹将該說的全都說了,心下不由一陣松快,微微拱手道:“多謝嫂子,嫂子說的是,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日後定不會亂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蔚藍笑眯眯的擺了擺手,都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精,誰不知道誰呢?然而犯錯誤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若僅僅幾句好話就能輕輕揭過,那犯錯的成本未免太過低廉。
當然,一竿子打死也不是她的風格,一則她心眼還沒那麽小,二則,若真的上綱上線,對大局并沒什麽好處。所以,她怎麽可能相信任打任罰這種鬼話?
本來就沒對姜澄抱什麽希望,能不遠不近的處着相安無事已是萬幸。頓了頓,見姜澄似乎被噎住了,不由笑道:“你方才想說的,應該不止是這些吧。”
要知道夢逍遙出現的時間是在兩年前,兩年來,姜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将事情說開,可他爲何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偏偏在桑吉被擒之後道歉?要說這其中沒有别的原因,誰信?
姜澄聞言心下一歎,随即摸了摸鼻子,漂亮的丹鳳眼微微彎起,“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嫂子,事後我一直在追查夢逍遙的來曆,卻因能力有限,始終一無所獲。如今桑吉被擒,還要煩請嫂子審問的時候幫忙問問,也好了了我一樁心願。”
所以說,你誠心道歉是假,想知道夢逍遙的來曆才是真吧?不過,姜澄險些被孔志高坑了是不争的事實,想要知道真相也無可厚非。再說與夢逍遙同一時間出現的,還有美人醉,蔚藍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而蘭富強雖然已經證實最後出手的是蔚桓夫婦并楊嬷嬷三人,卻并不确定美人醉是大夏人主動給的,還是蔚桓主動求的。當時老爹已經遇襲生死不知,蔚桓夫婦夥同楊嬷嬷出手的動機,無非是爲了大房的家産。
蔚藍初到鎮國将軍府時,雖然将懷疑的視線鎖定在二房頭上,但老爹戰功卓著,說一句是啓泰的脊梁也不爲過,而娘親貴爲一品诰命,更是肅南王親女,二人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夠貴重,怎麽就輕易被二房害了,卻沒有絲毫流言傳出?
其中雖有老爹遇襲,鎮國将軍府已經顯出頹勢的原因,更重要的,應該是有姜澤插手,那麽,姜澤是不是真的觊觎大房家産,又在其中做了多少手腳?
原本蔚藍在審訊楊嬷嬷的時候就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奈何楊嬷嬷不過是個卒子,被折磨的半死,也沒吐露出更多有用的消息,眼下更是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這條線便也隻能斷了。
再說孔志高與蔚桓,二人明面上雖是姜澤的人,私下裏卻還有北戎細作這層身份,爲了留下二人給姜澤插刀,短時間内不宜打草驚蛇,想從二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的打算,便也隻能暫時押後,于是便耽擱下來。
這一耽擱便是兩年,對有心報仇的人來說時間已經十分漫長。不過,索性留下二人倒也不是真的就毫無所獲。至少通過姜澤的反應來看,二人的身份至今尚未曝露。那麽,二人在行事之前到底瞞了姜澤多少,姜澤具體參與了多少就委實值得商榷了。
好在眼下時機已到,無需再等。想到即将揭開的謎底,蔚藍下意識握了握拳,擱下茶盞溫聲道:“放心,事情直接關系到謀害我爹的元兇,有消息我定然據實以告。”
這聲音溫柔輕軟,甚至帶着幾分甜糯,但姜澄卻硬是聽出了凜冽寒意。尤其在提到謀害蔚池的元兇之時,饒是姜澄臉皮再厚,仍是忍不住心中發虛。
但見蔚藍面色沉凝,又沒點名點姓,他也不好多說别的,隻輕咳了聲道:“如此便多謝嫂子了。”說着拱了拱手,忙岔開話題道:“對了,嫂子可知道尹尚此番一共派了多少人手過來,蘭富強是不是已經出事了,需不需要我讓思容思聰過來幫忙?”
事實上有蔚家軍在,無論尹尚派了多少人來都不打緊,要緊的是,從他與羅桢進入府衙開始,蘭富強就沒有半分動靜——盡管二人早就知道蘭富強的身份,還是覺得院中安靜得有些詭異。
“總不會是你将蘭富強宰了吧?”羅桢不等蔚藍說話,忙道:“若是你将蘭富強宰了,那就說的通了。”說着煞有介事的點頭,又道:“不過,就是将他宰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對了,我身邊也還有人,要不要借幾個給你?郡守府衙現在已經沒什麽人了,萬一對方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呢?”
這回輪到蔚藍嘴角狂抽了,她聞言挑了挑眉,垂眸斂去眼中的笑意,“無礙的,蘭富強好着呢,不過是在裝死罷了。”蘭富強先是因她而得罪王家,不僅與蘭王氏和離,也因此讓他謀算王家産業的計劃胎死腹中,緊接着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找她談判,自覺奉上全部家當,知曉真相後能不氣嗎?
上午才氣得噴血呢,可有蘭玉書這個靶子在,蘭富強就是心裏再恨,也拿她沒有辦法。但沒有辦法,并不代表他會乖乖咽下這口氣。那他還能怎麽辦?
蘭富強恨不得将他抽筋剝皮,尹尚的人忽然出現,對他來說就像場及時雨,他不歡欣鼓舞落井下石已經是好的了,又怎麽可能主動幫忙?
當然,其中細節蔚藍是絕不會跟二人說的,所謂财不露白,蔚家軍要壯大,西海郡要發展,哪哪兒都要銀子,還是留在刀刃上才是正事。雖說這事兒姜衍知情,作爲弟控,便是告訴姜澄羅桢也是無妨,但二人畢竟不是姜衍,在此之前,就連話都沒跟她多說幾句。
二人聞言果然面露詫異,羅桢道:“怎麽個裝死法?”
蔚藍聳了聳肩,“就那麽回事呗,若是将你換成蘭富強,你會怎麽做?”
“嫂子說的不錯,蘭富強身份敗露,不夾着尾巴做人還能怎的?”姜澄睨了羅桢一眼,他也相信還有别的原因,但蔚藍明顯就不想多說,羅桢上趕着追根究底,這不是自讨沒趣嗎?當然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道:“尹尚既然已經派人過來,卧龍山莊那邊應該早有動靜吧?”
這話雖是問句,但卻帶着笃定,蔚藍聞言點頭,也樂得配合,幹脆将達瓦拿蔚栩威脅她的事情說了,這才道:“山莊暗道隐秘,我倒并不怎麽擔心被人發現,但事情涉及到蔚栩,我還是得回去一趟。”她原本沒想與二人說蔚栩的事情,一則說了二人也不定幫的上忙,二則,對方明顯是沖着刹雪來的,多牽扯一個人進來,對她來說就多分風險。
這事兒她連姜衍都還沒說,怎麽可能讓姜澄和羅桢介入其中?
羅桢也就罷了,向來大大咧咧,雖然聰慧,等閑情況下卻不會多想,可姜澄不同,心眼兒跟篩子似的。盡管她有極大的把握,尹尚的人不會走露風聲,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就算對方不說,也難免被人看出端倪,到時候她怎麽解釋?
姜澄和羅桢聞言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要不一起回去?”菊山縣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姜衍留下的目的是爲了阻截姜澤的人,而尹卓已經被蔚家軍追入深山,想也翻不起什麽浪來,再加上蘭富強已經偃旗息鼓裝孫子,他們留在麻城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跟蔚藍回牯牛山看看。
二人正是年輕氣盛,既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大夏人,也不願意蔚藍獨自冒險——開玩笑,姜衍有多在意蔚藍,他們還不清楚嗎?再說蔚藍就是個隐形富豪啊,依照蔚池對蔚藍的看重程度,未來幾年,蔚家軍鐵定是握在她手中的,萬一出個什麽岔子,他們不被姜衍削死,也會愧疚得沒臉見人。
“不用了。”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蔚藍聞言若無其事的擺了擺手,正色道:“牯牛山如今是個什麽情況暫時還不清楚,人多了反而打草驚蛇。再說麻城雖有周旺财駐守,但他以往并無什麽經驗,李良宵尚且未回,你二人還是留下更爲妥當。”
這是看重他們并委以重任的意思了……姜澄和羅桢聞言心下一喜,姜澄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什麽來,但忽然坐直的身體和眸中的亮光卻不容忽視,羅桢已經拍着胸脯笑道:“你這麽說也有道理,那就這麽定了?”
“不過,對方會不會在半路攔截?花孔雀,你說呢?”
姜澄點了點頭,也不介意花孔雀什麽的了,“正是如此,嫂子什麽時候走?還是多帶些人手吧,萬一對方的目的隻是爲了引你出城,到時候豈不剛好落入對方圈套?”
蔚藍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向來是個穩妥性子,能不冒險的事情自然不會冒險,但事情關乎到蔚栩,無論如何,她都要走上一趟。再者說了,她原就懷疑尹尚還安排了其他人手進入西海郡,自然不會束手待斃幹等消息。
“放心,我手裏還有人可用。再說麻城和塘壩縣全都是咱們的人,比地形熟悉,大夏人占不到便宜的。”
二人聞言稍微放心,趁着等周旺财擒了達瓦等人返回的間隙,又将接下來的事情全都安排妥當,這才準備出發,臨走前與姜澄道:“你二人還是回别院住吧,蘭富強這邊稍微留一些即可,隻要他不跳出來作妖,便不必理會。”
羅桢點頭,姜澄卻是敏感道:“嫂子可是還有什麽需要叮囑的?”也怪不得他多想,按照蔚藍的說法,蘭富強現在已經開始裝死,完全就不足爲慮,又何必特地叮囑?
蔚藍揚眉深深的看了姜澄一眼,直言道:“知道我爲何讓你們回别院吧?”
二人自然知道這是爲了掩藏他們的行蹤。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上京城,姜澄走的時候甚至不惜将甯王府一把火燒個精光,盡管前兩日與骠騎營交戰,二人都有露面,麻城附近也還有姜澤的暗衛逗留,但蔚家軍兵将衆多,二人混在一幹将士中間,暗衛根本就無法靠近,便是對二人身份起疑,一時半會也無法确定。
但他們若是留在郡守府衙,那就不一定了。蘭富強固然是不足爲懼,但他還有層身份啊!姜澄心下一動,立時反應過來,“多謝嫂子提醒,我知道了,還請嫂子放心。”
他雖然燒了甯王府悄然離京,姜澤也還沒下旨給他辦後事,但上京城有關他已經死了的流言卻是傳得沸沸揚揚。他倒不怕被蘭富強發現,可怕就怕蘭富強在他身上作文章,并以此作爲要挾——畢竟,他與孔欣瑜的婚約還沒解除,這人是孔欣瑜的外祖父!
蔚藍搖頭,“你向來穩妥,我不過白提醒一場。”
姜澄笑了笑沒再多說,與羅桢帶着暗衛悄無聲息的離開郡守府衙。直到确定蘭富強的人一個也沒出來,蔚藍這才斂了笑意,“走吧。”
“主子,要不稍微等等,等周旺财捉了達瓦回來,咱們再行出發?”這話是藍二說的,桑吉被擒之後,她當即就将人帶下去拷問,隻桑吉嘴硬,短時間内什麽也沒問出來。
方才姜澄與羅桢在,她不好擅自開口,但二人走了,有些話她卻不得不說,“麻城與塘壩縣有蔚家軍駐守,固然不必擔心達瓦逃出生天,可怕就怕尹尚的人在半路設伏,又或者卧龍山莊真的出了什麽事,眼下隐魂衛一個都不在,萬一出了什麽意外……”
這個後果,誰也擔待不起。
聽濤點頭,“藍二說的不錯,主子要不再等等,或者幹脆讓蔚家軍護送回去?打草驚蛇就打草驚蛇吧,沒準暗道沒事,尹尚的人直接拿了莊子上其他人開刀呢?”
聽雨也忙忙附和,“就憑屬下和聽濤藍二等人……”她抿了抿唇,眨巴着杏眼咬牙道:“不是屬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萬一再出現十來個高手,咱們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她與聽濤雖不清楚刹雪的事情,也不清楚尹尚爲何對捉住蔚藍蔚栩那麽執着,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将軍如今還在上京城,尹尚若是擒住蔚藍蔚栩來威脅蔚家軍,蔚家軍必然投鼠忌器。
到時候,不僅蔚家軍這些日子的努力有可能全都白費,蔚藍蔚栩自身安危堪憂,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
蔚藍哪會不知幾人心中所想,卻是擺手道:“不用了,聽濤聽雨與我一起輕裝出發。”說着微微眯眼道:“讓芸初帶人前去探路,咱們從小路走,其餘人帶上桑吉押後。”
“至于卧龍山莊的其他人,若真有事,季星雲不會沒有消息。”說着看向幾人,“再說尹尚既是将矛頭對準了我,定然了解我的性子,先不說拿卧龍山莊的人威脅我能不能奏效,隻說他悄悄派人潛入西海郡,定然不想将事情鬧大,如此,又怎好直接沖山莊出手?”
三人聞言總算松了口氣。
“也是哦,若是山莊有事,季大哥定然會傳消息。”聽雨若有所思的吐了吐舌頭,“而且,牯牛山距離塘壩縣近,真的鬧出什麽動靜來,無論尹尚有什麽計劃,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就連聽雨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聽濤和藍二自然沒有二話。幾人稍微收拾了一番,當即便趁夜出了郡守府衙。
離開前蔚藍讓聽濤專程去了趟蘭富強的書房,留話道:“我家主子有事暫時需要離開,蘭郡守是聰明人,定然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若蘭郡守犯了糊塗,蘭大少爺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很難說保不保的住了。畢竟,我家主子是個有求必應一言九鼎的人,早早就打發人去了黑河郡。”
蘭富強本也沒想尹尚的人能刺殺蔚藍成功,不過是想看她吃些苦頭,也可消消心中郁氣。尹尚的人進入府衙後,他一直留意着動靜,之後聽後衙安靜下來,他派人前去打聽,不成想卻是連二門都無法靠近。
眼下他正是抓心撓肺,聽濤甫一出現,他便猜到結果。得知蔚藍要走,心下不由好生失望——城中到處都在搜索刺客,若是蔚藍受傷,定然不會貿然離開,能離開,隻能說明他毫發無損。
再聽後面的威脅之言,一時間不由氣得臉色鐵青,哆嗦着嘴皮子半晌才道:“郡主有心了,下官感激不盡!”他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眼中的陰鸷之色更是遮都遮掩不住。
聽濤哪會管他是什麽臉色,見狀斜睨過去,端着趾高氣昂的範兒颔首輕笑道:“蘭郡守知曉就好,我家主子最是仁善了。這不,聽說蘭郡守病了,特地叮囑屬下過來看看,讓蘭郡守務必放心,就算我家主子不在,有蔚家軍在,蘭郡守的安危絕對不成問題。”
這是哪兒痛往哪兒戳啊,他是病了嗎?他這是被蔚藍氣的,還左一句蘭郡守右一句蘭郡守,是嫌他活得太長,生怕他忘了自己這個郡守位置已經岌岌可危?
再說蔚藍走了,蔚家軍留下來,與其說他的安危不成問題,還不如說監視着他不準作妖!蘭富強險些被氣得翻白眼,接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郡主思慮周全,我蘭某人定然銘記于心!”
喲,這連稱呼都變了,聽濤輕笑出聲,點頭道:“這就好。”說罷轉身就走,銘記于心又怎麽樣,那也要你能撲騰得起來才行啊!啧啧,看樣子主子說的不錯,這世上也不僅僅是武力能解決問題,磨嘴皮子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邊蔚藍與聽雨已經出了郡守府衙,正等着聽濤,因着行蹤隐秘,自然是不能騎馬的。走前她讓藍二派人給周旺财送了口信,想來周旺财很快便能收到。
此時的麻城已經燈火通明,無數巷道中燃着火把,遠遠看着像是一條條火龍,聽濤見狀低語道:“看樣子達瓦一行是往北邊逃了,會不會與咱們的路線重合?”
“還真說不準。”周旺财接手麻城後,一直排查的嚴,尤其是尹卓逃脫之後。
達瓦要悄無聲息的帶人進入府衙,自然是隻能走小道的,因此,便是與她原定的路線重合,也沒什麽稀奇。蔚藍搖了搖頭,動作迅速的閃身進入旁邊的巷道,低聲道:“城門上有弓箭手,達瓦一時半會還脫不了身。”
她與尹尚乃是死仇,總歸是你死我活的結局,因此,達瓦一行的死活她已經不怎麽關心,也沒想着有周旺财帶兵圍堵,就絕對能将人拿下——遲些拿下和現在拿下,又有什麽區别?周旺财以往在軍中呆過,固然是有經驗的,但牯牛山的兵崽子卻是沒有,此番剛好鍛煉鍛煉。
事實正如蔚藍所料,達瓦一行好歹是尹尚身邊的得力之人,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擒住的?所謂夜黑風高好辦事,這點對誰來說都一樣的,便是有夜魅與白令幾人同時出手,也不能例外。
幾人出了郡守府衙,沿着西北方向一路撒丫子瘋跑,先時還一門心思趕路,隻想将後面的人甩脫,之後周興旺帶人圍攏上來,接連截斷幾條道路,達瓦當即便改變了策略。
實則他不改變也沒辦法,一來他受傷後沒怎麽包紮,失血過多後雖然還能跑,但跑到跑不動的時候,拿什麽來回擊?二來麽,周旺财的人層層圍攏,幾人一時半會根本就跑不出去,與其繼續跑下去虛耗體力,還不如分散開來先找地方藏身。
而麻城在骠騎營攻城之前,百姓遷出去不少,許多房舍都是空着的,眼下正好成全了達瓦等人。夜魅幾人倒也不怎麽着急,反正城門已經關閉,對方便是撲騰得再厲害,又能跑得到哪裏去?
等達瓦的人分開之後,幾人順勢分開,又在半路與周旺财的人彙合,這便點着火把,挨家挨戶的找了下去。其動靜之大,直讓整個麻城都喧嚣沸騰起來,不過幾刻鍾的功夫,便有三人被堵個正着,圍攻之下直接上了黃泉路。
就在達瓦已經一行被逼的雞飛狗跳之際,蔚藍一行悄無聲息的出了北城門,甚至連北城門的兵将都沒驚動。
與此同時,在蒼岩堡窩了好些日子的兩萬尹尚兵馬,在摸清了伏虎營的巡邏規律之後,已經尋着空隙下山,下山之後直接越過官道切入烏拉草原,與官道始終保持着二三十裏的橫向距離,火速往果洲鎮靠近。
自尹卓領兵前往麻城、邬天霸敗走,果洲鎮留守的,除了周敦厚的一萬兵馬,餘下的,便隻有康二妞麾下的四百兵馬與六子手下的兩百來人。
又因邬天霸麾下還有三千兵馬在逃,而沼澤與鹽湖附近,并未派兵駐守,周敦厚要注意這三處動靜,手下的一萬兵馬,自然是不能動彈的。
而康二妞麾下的四百人與六子手中的兩百來人,則是全部集中重新部署。除了原有城鎮哨卡,康二妞将這些人每五十人分成一組,一面沿着連雲山沿線巡邏,一面留意沿途災民。也就是說,從果洲鎮到蒼岩堡附近,平均每八十裏左右,就有一隊伏虎營的将士巡邏。
但因連雲山沿線綿長,右側是群山,左側是草原,而尹卓的人又早就越過九曲河道,伏虎營巡邏的大範圍,主要集中在連雲山官道附近,更遠一些的草原,卻是無暇顧及到了。也因此,尹尚的兵馬進入草原後,巡邏的伏虎營将士竟是半點也不曾察覺。
再說白葵等人馬不停蹄的趕路,在柳園鎮時,險些與莫沖重新派出的皇室暗衛碰個正着,好在有蔚池派出的人接應,這才順利避開。蓋因時間緊迫,白葵隻将暗衛往麻城而去的消息傳給雷文瑾,這便與前來接應的人趁夜進京。
爲了方便行事,秦老太君幾人是直接被帶回了上京城的。到達鎮國将軍府時,已經過了夜裏子時,蔚池尚未歇下,見到白葵白瑚很是高興,先是問了雷文瑾的近況,這才提到後面的計劃。
白葵二人與蔚池素未謀面,先時還有些緊張,多幾句話後便放松下來。
“島主說了,具體的事情全憑将軍做主,他遠在深山,雖然事先計劃得很好,卻總歸存在變數。”白葵一面說着,一面大着膽子小心翼翼的打量蔚池,末了笑嘻嘻拱手道:“屬下等人在塵埃落定之前暫時不會離開,若将軍不方便出手,盡可吩咐屬下等人!”
蔚池搖頭輕笑出聲,“你家主子想的很周到。”用翡翠島的人一來可以避開姜澤的耳目,二來也可出其不意。他原本是想自己出手的,但自己親自出手,哪有翡翠島的人出手來的周全?
“不過……”他挑了挑眉,“此事雖沒什麽風險,事後卻很可能被人盯上。”
白葵不以爲意,“将軍放心,島主早有吩咐,屬下等人将事情辦妥之後立即出城,眼下姜澤才剛派出一批暗衛,上京城能用的人不多,事發之後定然會先緊着自身安危,便是派人徹查,也當是在上京城中,屬下等人慣常跑路,是絕對沒什麽風險的。”
“這話倒也在理。”事發後姜澤最先懷疑的便是他,其次是定國侯府,又哪裏能想到憑空冒出個翡翠島?可他在鎮國将軍府和定國侯府身上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必然轉移視線。
不過,等他移開視線,白葵等人沒準已經到了麻城,到時候姜澤就算氣死,也隻能将這個啞巴虧咽下。蔚池略微沉吟了一瞬微微颔首。
白葵已經再次出聲,“再說了,姜澤不是才派人往麻城嗎,不過是個女子,依照他的心性,定然會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麻城。”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蔚池笑容溫和的看着他,“可是你家島主說的?”眼前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若是沒人點撥,哪裏會知道這樣多。
白葵笑着撓了撓頭,“不瞞将軍,島主說了,但凡将軍府的敵人,就是翡翠島的敵人。”
這話的分量就足了,蔚池笑着點了點頭,深知這必然是雷文瑾授意,若非如此,白葵定然不敢亂說。
秦風已經看出端倪,先是看了眼蔚池,接着再是看向白葵白瑚,趁機補充道:“将軍,白葵說的不錯。不僅如此,您忘了,還有個謝術昭呢。”
蔚池聞言一曬,對白葵道:“此事你家島主已經知曉,倒是忘了與你二人說了。”
白葵與白瑚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抱拳道:“将軍請說!”
“這是好事。”蔚池擡了擡手,招呼二人坐下,這才道:“我在收到你家主子傳信的當口,姜澤恰好派了謝術昭前往績溪郡,看樣子是沖着秦家去的。眼下秦老太君幾人已經到了上京城,咱們不妨将這事情坐實。”
“不僅如此,麻城那邊也有消息傳來。”這消息是他才剛收到的,思及自己前一日的所思所想,蔚池面上笑意更濃,啜了口茶面色略帶自豪道:“你家島主可曾派人去績溪郡?”
二人搖了搖頭,白葵道:“屬下等人離開的時候,島主是追着尹卓去的。”後面的事情,因着趕路趕得急,又怕頻繁傳信洩露行蹤,他們還真的不知道。
蔚池笑着看了眼秦風,面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秦風自然知道緣由,當即便道:“我家小姐已經派人前往績溪郡了,沒準恰好與謝術昭碰個正着,謝術昭是姜澤的親舅舅,而績溪郡郡守劉天和是姜澤的人……”
說着将蔚藍針對秦家的計劃全都說了一遍,末了道:“這計劃是我家小姐得知表少爺擒了秦老太君幾人之後拟定的,兩廂配合可謂剛好,若無變數,姜澤定然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