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抛開這些不提,蘭富強倒台,他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幕僚,兩軍交戰之時,又能跑得到哪裏去?眼下尹卓确實逃了,可别忘了,府衙還住着個蔚藍!
若說小半個時辰前,他還能仗着閱曆與眼界小瞧蔚藍,隻覺得她比尋常閨秀膽大機智,現下卻是再不敢輕視半分——這哪裏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了,說是殺人于無形的瘟神還差不多!觀蔚藍行事,端的是直擊要害,粗中有細,細中又有戲,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若非用心揣摩,還真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這樣的手段,若說蔚藍在到府衙之前沒有半分謀算,打死董方也不相信!可既是早有謀算,便定然想到結果,沒準連他與蘭富強商議過後的應對之策都已經分析出來,如此,他哪裏能走,又怎麽可能走得出去?
是以,蘭富強讓他先走這話,董方無論如何都不能順杆子應承下來。眼下的局面,蘭富強生,他生,蘭富強死,他死。董方腦中念頭急轉,很是沉默了一陣,這才起身踱步到蘭富強身邊,面有踟蹰道:“大人,依在下看,眼下未必就無生路。”
蘭富強聞言有些詫異,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說。”
董方朝蘭富強使了個眼色,又朝四周圍看了一眼,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不妨換個思路來想,眼下能直接威脅到大人性命的是誰?”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姜澤和拓跋珏了,其中又以姜澤爲最。
蘭富強心下一動,微微坐直身體道:“總不會是蔚藍與姜衍,蔚藍與姜衍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親自動手,想來是欲留着本官與姜澤打擂台。”他是拓跋珏的人,而拓跋珏意在中原,中原以姜澤爲尊,而姜衍與姜澤是死對頭……
這點在流言傳出,說他與尹尚勾結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是蔚藍或者姜衍下手。隻對方似乎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反倒是想鈍刀子割肉,看着他與姜澤制衡,又或者說,是想看着拓跋珏與姜澤制衡。
換言之,蔚藍與姜衍就算想要與他清算舊賬,也絕不會在此時。
董方面色沉凝,“這就是了,在下淺見,這對大人而言,未嘗不是機會。蔚藍與姜衍既是想讓大人與姜澤打擂,背後的用意豈不昭然若揭?陛下想要入主中原,首先要做的便是拉姜澤下馬,睿王與姜澤有殺母之仇,目的同樣如此。
而他的封地在西海郡,眼下北戎隻在鹿城興兵,于蔚家軍并姜衍可說秋毫未犯,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若是咱們虛與委蛇,未嘗沒有機會。隻是少不得會委屈大人了。”
蘭富強倒是不怕委屈,半眯着眼道:“你對蔚家軍與睿王就這麽自信?”
董方輕咳了聲,點頭道:“别的在下不敢多說,隻看蔚池被圈于上京,卻能在姜澤的追殺之下,将一雙兒女送出京城,其能量就不可小觑。且這是姜衍封地,有三十萬蔚家軍把持,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姜澤想要在西海郡随随便便取大人性命……”
說到這董方搖了搖頭,“不是在下小看姜澤,實在是他沒這個本事。倘他有本事,也不會放了蔚藍與姜衍離京,而是應該鐵血手腕将人直接困死在上京城才對。再者說了,從姜衍回京開始,姜澤便小動作不斷,可您看,他哪次傷到姜衍分毫了?
再說蔚池與蔚藍蔚栩,兩年前蔚池遇襲,姜澤的謀劃出其不意,可謂天衣無縫,但結果如何?結果還是讓蔚池逃了,之後蔚池回京,明明重傷毫無還手之力,可姜澤與謝琳卻愣是拿他無法,這說明什麽,說明蔚池的實力遠比咱們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
彼時參與的人有多少?姜澤,蔚桓、孔志高、尹尚,尹卓;蔚桓與孔志高就不必說了,敲敲邊鼓,最後有尹尚出手,也隻死了個雷雨薇,蔚池與他一雙兒女卻還活得好好的。蔚池遇襲之後,蔚桓跳得多高?巴着姜澤跟條狗似的得意洋洋,可蔚池甫一回京,他就老實下來了。種種迹象有迹可循,大人定然心中有數的。”
蘭富強心下意動,卻一時間拿不準蔚藍與姜衍的性子,不敢貿然決定,萬一他送上門去投誠,不但沒讨得了好,反倒被姜衍蔚藍呼上兩個大耳刮子呢?
這比姜澤直接出手更加要命,因爲蔚家軍就在城中,姜衍和蔚藍想要滅了他,擡擡手就可完成,到時候他連逃都沒地兒可逃,豈不連最後的希望都要葬送?
董方見他沉默,想了想又道:“大人再想,陛下爲了大業苦心籌謀,若此番能與蔚家軍并睿王結成同盟,于陛下而言豈不好事一樁?如此一來,眼下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非但如此,沒準陛下會爲大人記上一功也不一定。此事雖看起來與火中取栗無異,可有道是富貴險中求,總歸已是進退維谷,便是冒險一試又有何妨?”
蘭富強沉吟着默不作聲,手指将桌案叩得咚咚作響,董方素來知道他的脾性,眼見他已心動,卻還有些掙紮,便繼續道:“大人可是不放心蔚藍與姜衍的态度,不若讓在下前去試探一二?”
“易凡有幾分把握?”蘭富強終于擡頭看他,一雙眼睛精光灼灼的。
董方搖頭,起身拱手道:“未知之事,在下不敢妄斷,隻在下與大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大人不走,在下定然不走。如今退無可退,在下必當竭盡全力。”
蔚藍雖是年歲尚小,卻還真不是個好拿捏的,蘭富強知曉他所言非虛,聞言不由得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本官就等易凡的好消息了。”話落,卻是又皺了皺眉,總覺得事情變數太多,又讓董方先給拓跋珏和蘭玉書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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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