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重傷撿回一條命的巫瑪,最終沒能等來木通與十名高手并任百夫長的消息,在昏迷中,勒令被潘虎送回臨縣養傷。
未時末,骠騎營十萬兵力全線開拔,加上糧草辎重,黑壓壓的隊伍在茫茫雪原上綿延出去近三十裏,這一切,正好被快馬加鞭趕到沼澤附近接應蔚十七與杜文濤的蔚十三一行看在眼中。
循着大夏兵行進的痕迹,蔚十三準确估算出對方的兵力,立即傳信與此次領兵阻截的将領,緊接着直接調轉馬頭前往果洲。
當日酉時,康二妞,蔚十三與韓棟并杜文濤等人在果洲鎮彙合,而蔚家軍的主力部隊,距離果洲鎮不足百裏,至此,西海郡連雲山沿線各哨所全部進入備戰狀态,蔚家軍與骠騎營的戰事,也從主戰場蕭關,直接轉移到烏拉草原和麻城。
與此同時,鹿城邊境的北征軍與呼延長青麾下的鐵騎軍已經打得如火如荼,西南稻壩草原的神行軍與大夏四驸馬騰沖的先鋒部隊也正式交手,安定了百年的啓泰國,同一時間開始三面環敵。
但這一切,并不影響姜澤的心情,他并不覺得棘手,也沒有半點大戰來臨的危機感——無論是北征軍與鐵騎軍之戰,還是蔚家軍與骠騎營之戰,全都是他苦心謀劃才得以促成,今時今日的局面,全都是他樂見其成的。
或許,他并不清楚尹卓已經揮軍北上,直接深入西海郡腹地;也不清楚曹奎早就洞穿他的心思,并計劃在烽煙四起之際擴充兵馬大肆攬權;更不清楚有了蔚藍受傷之事,肅南王府已經早就不再打算息事甯人。
亦或者,以上結果,姜澤心中全都有數,但他卻笃信自己可以力挽狂瀾,也深深的覺得,眼前的這些硝煙戰火,與真正的九五之尊獨掌天下江山相比,委實算不得什麽。
不僅如此,這種群敵環伺的局面,反倒讓姜澤覺得,他離自己的目标已經越來越近。也正是這種距離目标越來越近,一切都按照他預期發展、眼看着勝利在望的喜悅感,讓姜澤一掃前些日子的挫折和陰霾。
蔚藍與姜衍曾琢磨過姜澤的心思,一緻認定他是個專挖祖宗牆角的敗家子,但實則,姜澤有自己的立場,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這些想法,就連高高在上,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的謝琳尚且半點不知。
于姜澤而言,啓泰建國一百多年,乃是四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國,不僅幅員遼闊物産豐富,更是兵強馬壯人口衆多,其綜合國力,遠勝于大夏和北戎,大夏和北戎想通過區區幾場戰事就将啓泰吞拆入腹,這根本就不可能。
而鹿城與西海郡全都位于啓泰邊境,不僅人煙稀少苦寒貧瘠,曆年稅賦居于全國最低,更是需要派遣大批兵力駐守,兩地皆是百年積弱,風調雨順的年頭尚且收不上稅,災荒年國庫反倒需要撥款赈災,而駐守邊境的軍隊同樣需要大筆開銷,這也是邊關駐軍不斷擴充壯大,是導緻兵權旁落的最根本原因!
如此羁靡之地,圈定在啓泰版圖上形同雞肋,盡管能在幅員遼闊這點上添上一筆,卻也不過是食之無味而又棄之可惜的存在,他用來換取皇權集中,換取曹國公府的削弱,換取蔚家軍的滅亡和兵權易主、換取姜衍的性命,更甚至是換取大夏與北戎的國力削弱,又有什麽可惜?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做人眼光不能那麽狹隘,該下狠手的時候,就一定不能心軟。所以,姜澤有什麽好意外的,又有什麽好擔心的?若硬要說擔心,他隻在派人追殺蔚藍無果,蘭富強截取糧草失敗,又緊跟着傳出蘭富強身份可疑之時,有過短短幾日的擔心。
可這種擔心并不長久,在姜澤收到邊關傳回的消息,得知尹卓已經跟蔚家軍打起來後,他心中的擔憂立馬煙消雲散——打都打起來了,可見尹卓對蔚家軍到底有多恨,就算沒有糧草支援,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再說肅南王府和泊宜郡,神行軍與騰沖交手的消息雖然還沒傳回上京城,但有尹尚在,泊宜郡的消息姜澤早就知情,因而,他同樣沒什麽好擔心的。
在他看來,肅南王府興盛已久,在西南稱王稱霸的時間已經太長,同樣需要打壓和削弱,隻如今,比之肅南王府,他更想快些解決鎮國将軍府和姜衍罷了。
肅南王府雖與兩府同屬一個陣營,卻畢竟隻有十幾萬兵馬,等蔚家軍與姜衍被解決了,要收拾區區一個肅南王府還不容易?
也因此,姜澤是真的不擔心,即便鹿城與蕭關同時開戰的消息全都傳回上京,朝臣和百姓全都聚焦到邊關,并對戰事報以了極大的關注,部分人甚至憂心忡忡的,姜澤仍是高坐在龍椅上,半點沒有要擔心的意思。
早春時節,邊關積雪未化,上京城中已經逐漸回暖,晨風不再凜冽如刀,有草木開始發芽,有春花開始吐蕊,皇宮中嫩芽兒伴着清風,楊柳依依輕輕拂過廊檐,白玉蘭亭亭玉立,花朵晶瑩皎潔如雪,已經能嗅到陣陣芬芳。
今日恰是大朝會,姜澤正是沉浸在這種獨屬于春日的溫柔旖旎中,神清氣爽的上了早朝,期間就連孔志高和蔚桓不曾上朝,也不曾告假;就連讨厭的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一同請旨給北征軍調撥糧草,他面上也沒表現出半點不耐,甚至态度能算得上是親和,與前些日子的陰雲密布簡直判若兩人。
這種好心情,在早朝結束前,姜衍态度堅決的自請前往西海郡時,姜澤心中的喜悅幾乎達到頂點。但他并沒第一時間答應,而是沉下臉道:“胡鬧,邊關戰事已起,戰事有蔚家軍費心,你貴爲一國親王,如今身體尚未痊愈,此時去西海郡豈不添亂?”
還真是一副好兄長爲了弟弟操碎心的表情。鳴雨易容的姜衍一襲深紫蟒袍畢恭畢敬站在大殿中央,聞言垂眸笑了笑,再擡眼時,面上已經是一派淡然。
“皇兄多慮了,正因爲臣弟是一國王爺,西海郡乃是臣弟的屬地,臣弟如何能漠然以待?戰事上臣弟固然插不上手,但卻不能失了一國王爺的胸襟和氣魄!
西海郡臣弟是必然要去的,既然早早晚晚都要去,那麽,早上一些又有何妨?難不成戰事不結束,臣弟還不就藩了?皇兄好意臣弟心中明白,但臣弟自有臣弟的立場和責任,還請皇兄能夠應允!”
朝臣們個個都是人精,見兄弟二人你來我往已經演上了,個個手持笏闆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曾率先開口,開玩笑,這兩個本來就不對盤,甭管面上如何客套,估計心裏都恨不得整死對方,哪有他們插手的餘地?
隻看睿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想來也是走定了。也是,睿王的封地就在西海郡,俗話說深水安靜淺水喧嘩,這本來就是個心思深沉的,如今戰事已起,睿往怎麽能不操心?隻怕是已經操碎了心也猶未可知。
畢竟,啓泰還從沒出過有封地的王爺,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封地,可以作爲退路的封地,誰又願意地皮子都還沒踩熱就直接被戰火波及?加之睿王與鎮國将軍府還有層姻親關系,想必這是急着去出謀劃策呢。
姜澤見他說的懇切,心中早就樂開了花,天知道,他需要多麽克制,才能壓抑住眼中的笑意,“老三,你當真考慮清楚了?”說罷狠狠的皺起眉,一副好生爲難的表情,他是真的爲難,因爲他心裏根本就不想阻攔,可面上卻還不得不做足了關切的表情。
鳴雨神色鄭重,比之姜澤面上的表情更加真摯幾分,他抱拳道:“臣弟心意已決,皇兄不必再勸了。皇兄日理萬機,尚且如此關心臣弟,臣弟若留在上京城中安享富貴,又如何對得起皇兄對臣弟一片愛護之情?”
話說到這個分上,姜澤自然更加爲難,于是聲情并茂的勸說了幾句,見姜衍咬定了不松口,他下意識松了口氣。不獨他松了口氣,鳴雨同樣松了口氣。要知道,他雖然時常扮演姜衍,也自信不會出錯,但在金銮殿上同姜澤打機鋒,卻還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早朝結束後,姜澤步伐輕松的回了禦書房,這才問起孔志高與蔚桓的事,桂榮聽了面色有些詭異,扭捏了一瞬,才上前低聲道:“回皇上,奴才已經讓人去打聽了,據說兩府并無什麽大事,隻,隻是,是孔大人和蔚大人家裏這是有喜了!”
桂榮怎麽能不爲難,别人不清楚孔志高和蔚桓喜從何來,與二人睡一個被窩的到底是誰,人到底是誰安排的,但他卻是清清楚楚,事情直接關乎到謝太後,他就是想不緊張都難!
姜澤尚還沉浸在姜衍即将離京的喜悅中,聞言不禁有些發懵,“有喜?什麽喜,喜從何來?”他皺了皺眉,探花府和蔚府都在他監視之下,兩府有喜,暗衛怎麽會沒禀報?
難道是這二人生了異心,還是有什麽事情瞞着他?姜澤瞬間就陰謀論了,臉色不自覺的陰沉下來。
可這事兒莫說是姜澤發懵了,孔志高和蔚桓同樣是一頭霧水。
二人同屬文官,自來愛惜羽毛非常,平素将面子功夫做得足足的,什麽時候又出現過這樣的纰漏了,卻不曾想,一夜醒來後,懷裏會摟着不着寸縷的美嬌娘!這飛來豔福,對尋常男人而言,絕對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但對孔志高和蔚桓而言,卻是有驚無喜!
孔志高還好,好歹摟着的隻是一個,蔚桓就更懵了,蓋因他懷中摟着的是兩個,且依照床榻上的淩亂程度和女子身上的痕迹來看,昨夜的戰況分明就異常激烈!
察覺到外面已經天光大亮,蔚桓徹底清醒後面色刷的就變了,他卻是不知,他身邊之所以會是兩個,一則是因爲他恰好宿在琉璃房中,秦風總不可能将琉璃綁走,一方面也是秦風覺得他還年輕,咳咳咳,兩女什麽的,完全就沒有問題啊!
再者說了,就算有問題,那也不在秦風的考慮範圍!想弄死一個人,有許許多多種方法,但秦風還從來沒嘗試過讓對方死在女人身上,這别出心裁的方法麽,呵呵呵,秦風心裏隻有暗自樂呵的份!
蔚桓與孔志高平素基本上隻在外院活動,對于這忽然出現在自己床榻上的女子,雖覺得有些面熟,卻一時間愣是沒想起到底是誰,直到驚動了兩府的女主子,事情這才真相大白。
蔚桓這邊還好,睡得不過是孔氏庶妹,孔志高這邊就惱火了,當姑父的,直接把老妻娘家侄女給睡了,這算是怎麽回事?孔志高臉色發青,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他就是再鈍,問清陳秋香後,也反應了過來。
陳氏女原本是送給蔚池的,如今卻出現在他的床上,且他素來在男女之事上節制,會毫無所覺已經是大爲異常,更何況一把年紀了,還與這女子糾纏了一夜,竟連早朝都誤了!
頂着陳秋香愁雲慘霧的表情,孔志高厲聲呵斥跪着的陳氏女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如何會出現在孔府,又是如何到了老夫……”
後面的話孔志高說不出口,但他話中的意思非常明确,探花府雖比不得鎮國将軍府,卻是同樣守衛森嚴,沒道理一個大活人直接到了他床上,卻沒人發現半點端倪。
可他話音才落,就被陳秋香堵了回去,不比陳春香性子急躁魯鈍,陳秋香是個極爲溫和的性子,平日裏也極少發火。她起身将哭得幾乎暈厥的陳氏女扶了起來,微微皺眉道:“老爺這是說的什麽話,阿蓮不過弱質纖纖的閨中女子,鎮國将軍府與探花府尚且隔着三刻鍾的路程,阿蓮怎麽可能是自己過來的?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何苦遷怒到女兒家身上!”
話落又給陳沁蓮擦拭眼淚,陳沁蓮心裏早就委屈得不行,嗚咽道:“小姑媽,阿蓮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昨夜我早早就睡了,誰料一覺醒來,一覺醒來……”誰料一覺醒來不僅沒能如願做成将軍夫人,反倒是被個一隻腳邁進棺材的死老頭子給糟蹋了!
也不怪陳沁蓮如此作想,她哭泣的間隙紅着眼觑了眼孔志高,孔志高本就花甲之年滿頭白發,之前因着事發突然,他急匆匆翻身下床,頭發亂蓬蓬的根本就沒來得及打理,身上的衣袍同樣沒規整好,襟前露出一片白花花略顯松弛的肌膚,上面還有細微抓痕,打眼一看,當真是令人無法直視!
再加上怒急攻心,孔志高如今的面色隻能用猙獰恐怖來形容,與平日裏的仙風道骨可說是半點不沾邊,可不就是徹頭徹尾的糟老頭子,還是陰沉邋遢的糟老頭子!
陳沁蓮心裏的委屈如同絕了堤的洪水,簡直就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憋屈怨恨得恨不得能昏死過去才好。可陳秋香難道就不委屈了?孔志高就不委屈了!?
孔志高本就惱羞成怒,又被陳秋香掃了面子,當即就一巴掌拍在案幾上,神情陰鸷道:“哭,就知道哭,哭什麽哭,你還委屈上了,老夫一世英名被毀晚節不保,尚且…”
他說道這意識到不對,思及自家庶女是同陳氏女一起送到蔚池府中的,當即拂袖起身道:“事情隻怕沒那麽簡單,你看着辦吧,我去書房了。”
這話自然是對陳春香說的,陳春香也是無話可說,思及孔氏那邊的動靜,想到自家閨女,她心下狠狠一抽,隻得點了點頭,又安撫陳沁蓮道:“阿蓮别哭了,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姑母這就着人請你父兄上京,定然會給你個交代。”
陳沁蓮哭聲一頓,緊接着哭得更加傷心,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難不成她還能嫁給别人?她如今這副身子,就算還能嫁人,也鐵定嫁不了什麽好人家了,這讓她怎麽甘心!
說好的将軍夫人呢,說好的儒雅将才蔚将軍呢!嗚嗚嗚,她怎麽就這麽命苦,便是沒有蔚将軍,給她換個蔚尚書也成啊!
殊不知還有人比她覺得更苦,這個人當是孔氏無疑。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孔氏雲袖下的掌心被直接刺破,她胸膛不停起伏,極力平複着胸中的恨意道:“二爺說說看怎麽辦吧。”
孔氏倒不懷疑這是蔚桓自己幹的,也不懷疑琉璃河孔心蘭,蔚桓自來潔身自好,沒道理會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琉璃和孔心蘭也沒這個本事,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将事情做到這個份上的,也隻有蔚池了。
但蔚池她招惹不起,此時此刻,她甚至懷疑是陳氏昨日的舉動有什麽地方觸怒了蔚池,這才會讓蔚池忽然之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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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們,晚上可能沒網,明天晚上10000,别等我,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