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二三人聞言松了口氣,抱拳道:“是主子教得好!”
“先坐下吧。”見三人有些拘謹,蔚藍笑了笑,胡良帶回的這批人中,許多人之前并不識字,還是進入淩雲山莊後才開始認字的,短短兩年時間,能做到這樣已是極不容易。
待三人坐下,蔚藍才道:“從上京到麻城的地圖你們已經繪制出來,麻城的消息也已經收集完畢,眼下有西北商行的人留在麻城,接下來我想讓你們将牯牛山到蕭關的這條路再走上一遍。”
既然她手中的堪輿圖并不完整,那便該換了。而她養傷期間,在卧龍山莊至少還要住上小半個月,與其讓藍二等人閑着,還不如拖出去再鍛煉鍛煉。
三人聞言微微詫異,藍二反應很快,“主子說的,可是下了牯牛山直接進入烏拉草原,再從草原縱向前往蕭關?”說到這她歪着頭看向蔚藍,“若屬下沒記錯的話,從塘壩縣到蕭關是有官道的,官道沿着連雲山而建,想來并無重新繪制的必要。”
蔚藍贊賞的點了點頭,擡眼看了眼聽濤,聽濤明白蔚藍的意思,這便将沼澤和鹽湖的事情與三人一一說了。
三人雖料到蔚藍讓重新繪制地圖,是因爲經由烏拉草原到蕭關還有别的發現,卻沒想到是被稱爲死亡之地的沼澤,關于沼澤,學習野外生存的時候,蔚藍倒是與她們說過,隻是并不深入。
見三人聽明白了,蔚藍這才繼續道:“我手中原有一份堪輿圖,可這份堪輿圖是三十年前繪制的,聽濤方才提到的沼澤與鹽湖,在堪輿圖上就并未标示。而我們此番離京,應該會在西海郡常住,所以,連雲山沿線與烏拉草原往北,日後會是我們的後花園,關于地形,必須要完全掌握。”
“屬下明白,定不負主子所望!”三人都明白這個後花園的意思,當即起身朝蔚藍抱了抱拳,面上渾然沒有半點懼色,有的隻是躍躍欲試。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蔚藍擡手讓人坐下,收起笑臉道:“之前的任務你們完成的很好,我知道這給了你們很大的信心,可你們想沒想過,你們的任務爲何會這麽順利?”
藍二三人還真沒想過,聞言面上笑意頓時一收,片刻後,芸初出聲道:“主子,可是因爲咱們受訓之初,就慣常在淩雲山活動?”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了;她們從受訓開始,除了日常訓練,但凡有野外生存考核,都是在淩雲山後山完成的。
“正是如此。”見藍二與小禾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蔚藍肯定道:“這是你們的長處,同時也是短闆。西海郡與别處不同,此地全年酷寒,即便是夏日,也是晝夜溫差極大,早晚大約需要穿夾襖,中午卻隻需薄衫。
而眼下正是隆冬,西海郡全境白雪茫茫,一則深入草原極易迷失方向,一則時有狼群出沒,再就是,許是還有其它尚未發現的沼澤也未可知,可因爲大面積積雪覆蓋,輕易并不能發現端倪。所以,此行的任務,比上京到麻城更加兇險。”
“屬下知道了!”三人點了點頭,面上神色鄭重起來。
蔚藍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讓聽雨帶了三人去找季星雲,将出行所要用到的東西準備周全。
“主子可真是,怎麽跟叮囑小孩一樣?”等人走後,聽濤笑着扶了蔚藍躺好,想到蔚藍方才的事無巨細,不由得好笑的搖搖頭,“明明主子與藍二幾人差不多大。”
餘下的話聽濤有所保留,蔚藍自己都才十三歲,在藍二等人面前卻像個老媽子似的,在她看來,太過親和有失主子威嚴,想她和聽雨白貝以前受訓的時候可沒這麽好運。
雷文瑾就是個活閻王,一言不合就動真格的,你要說不懂、不能領悟主子表達的意思,那不好意思,死了也是白死!因爲沒用的人原本就是用來淘汰的。
蔚藍聞言勾了勾唇,藍二等人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孩子麽,就連聽濤都不例外,但這話不能明說,“她們本來就年歲還小,按照原計劃,應該再受訓一年,如今算是提前接任務,我不過多費幾句口舌,能讓她們少吃虧有什麽不好?”
總不能讓她費心訓練的人無辜炮灰吧?還不知道沼澤地到底是個什麽情形,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别的沼澤,從烏拉草原縱向前往蕭關,雖比不得上戰場,可危險系數已經很高。
最關鍵的是,積雪覆蓋的草原上可能根本就無法生火,要在攝氏零下十幾度到二十度的環境下生活十幾天,還要繪出地圖,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你是身負内力,站着說話不腰疼,但她們才剛起步,總是不同的。”
聽濤聞言怔了下,遂點點頭,“主子說的不錯,是屬下妄言了。”雖然蔚藍的行爲略顯婦人之仁,但誰又能說這不是仁厚,做下屬的,誰會抗拒寬容體恤的主子?
主子性子溫和寬厚,做下屬的日子才更好過。更何況,蔚藍也不僅僅仁厚,該狠的時候她絕對下得了手,就看你是不是撞在她的刀刃上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擔心我休息不好,行了,你先下去歇着,我睡會。”蔚藍笑着擺了擺手,側身向裏閉上眼睛。
聽濤輕手輕腳的關上門走了出去,但蔚藍卻并未睡着。
蕭關與鹿城的戰事她并不擔心,無論是蔚家軍和北征軍,在人數上都占據了絕對優勢,且雙方是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開戰,所以最初的小半個月裏,定然不會有大的輸赢,要說分出勝負,至少半月之後才能初見分曉。
這明顯就是一場持續長久的拉鋸戰,而她眼下受傷,所以急也無用。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沒受傷,現在去也起不了作用。若說蔚家軍是虎狼之師,那骁勇與杜權便是久經沙場的個中好手,個人的力量,在千軍萬馬之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再說姜衍的那點心思,蔚藍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抽什麽風、想要在她面前遮掩什麽,但卻可以肯定,姜衍并非有意爲之,姜衍是聰明人,聰明人一般不會幹傻事。
若是他們幹了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傻事,那多半是腦子暫時短路,因爲在明顯兜不住的事情上動小心思,尤其是在對方也聰明的情況下,這會顯得非常傻缺。
想了想,又覺得姜衍的行爲,大約與被伏擊陣封鎖的山林有關。可姜衍與鎮國将軍府交底的事情已經很多,連秦家的動靜都一清二楚,也實在是沒什麽需要遮掩的。
想到秦家,蔚藍有種詭異的違和感,這種違和感讓她聯系到彩娟的失蹤,也聯想到姜衍的有意避開,這原本是兩件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事情,但蔚藍就是神奇的聯系到一起了,隻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或許,她之後可以找姜衍确定下?
不急不急,眼下隐魂衛已經出發,關于尹卓的事情她并不擔心,尹尚有肅南王府牽制,她同樣不擔心。蔚藍估摸着,骠騎營與蔚家軍打起來的消息,尹尚如今還不知情,等他知情後,到底會是個什麽反應?
要從尼瑪城經折多山岷獨峰往稻壩草原輸送兵力,便是尹尚全軍壓境,也不過幾萬兵力,而己方早有準備,稻壩衛所的防守遠非兩年前可比,若是尹尚明知不敵,還會以卵擊石麽?就是不知道雷文珞會不會戲耍他了。
倒是鄧家,此番之後,委實應該好好清算清算了。但鄧家無人在朝爲官,也無子弟在軍中效力,若由肅南王府或是蔚家軍出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且,鄧家雖然鬼祟,已經暗中投靠尹尚,卻到底不過是小蝦米,與其大張旗鼓,還不如從鄧家擅長的領域作突破口,而鄧家經商,與秦家有些牽扯,與淩家有仇……
對于白條被廢一事,蔚藍雖說的輕描淡寫,表現的也極爲樂觀豁達,可心裏到底還是存了歉意,她眨了眨眼,琢磨着興許應該讓白條和白貝回到折多山,重建淩雲門才是。
蔚藍在心裏忖度了一番,逐條将思路理順,片刻後,漸漸合上眼簾進入夢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戌時末。
屋内燭光搖曳,聽濤睡在旁邊的矮榻上,聽到蔚藍的動靜,忙起身伺候她穿衣漱口,又從廚房拿了米粥與小菜過來,等蔚藍用完飯,又喝了湯藥,這才輕扶着她斜斜躺下。
“阿栩晚上可過來了?”蔚藍面色柔和,帶着吃飽喝足後的餍足,“睿王和甯王并羅桢呢?”
聽濤熟練的給她加了個軟枕,“小少爺過來了一趟,見您睡着便沒打擾,晚飯後在屋裏看了會書,這才剛剛回去一會兒。”
“睿王爺酉時來了一趟,但您那會已經睡着,便又回去了,甯王與羅少爺去後山打獵,近戌時才回來,這會估計在睿王爺院子裏,莊子裏沒其它事兒,您就安心歇着吧。”
蔚藍點了點頭,蔚栩和姜衍會過來在她預料之中,倒是姜澄與羅桢,蔚藍思忖着眯了眯眼,“甯王和羅桢可有收獲?”
這不是明知故問麽,有季星雲安排的人在後山訓練,甯王和羅桢會有收獲才怪。動物的嗅覺比人更加靈敏,牯牛山方圓二十裏的野獸,早在這批人進駐之時,就已經跑了個幹幹淨淨。聽濤聞言好笑,“與前幾日一樣空手而歸。”
她說着頓了下,又道:“主子不擔心甯王和羅少爺發現端倪?”
“不怕。”蔚藍垂眸了一瞬,再擡眼時,眸中熠熠生輝,“季星雲既然放行,那便是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再則,卧龍山莊本就是西北镖局與西北商行的據點,便是有人在後山操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有現成的地方可以操練,誰會願意往山下跑?
“能一樣嗎,主子是不是想的太樂觀了。”聽濤提醒道,“這可不是小數目。”
“咱們要做西北最大的镖局,要将生意做到五湖四海,自然需要更多人手。”蔚藍挑了挑眉,老神在在的,“再則,這些人全都分開訓練,一處不過幾千,有什麽好擔心的。更别說甯王與羅桢此番是追随睿王離京,他們已經下注,又豈容輕易抽身?”
“且由得他們跑吧。”正好可以借此看看姜澄與羅桢的深淺,看他們會不會與姜衍說,姜衍是不是又會問她。思及此,蔚藍眯了眯眼,猛地想起布下伏擊陣的那處山林,腦中頓時劃過一道靈光。
“主子這麽說,屬下便不操心了。”聽濤點了點頭,她會有此一問,不過是恰好說到這,而蔚藍下午從花廳出來的時候,情緒明顯有些不對,且是針對姜衍的,如今見蔚藍面上笑盈盈的,知道自己是白操心了,便也揭過不提。
蔚藍聞言笑了笑沒吭聲,先将方才的想法在腦中過了一遍,這才收回心神問起另外一茬。姜衍身邊跟了姜澄羅桢,她身邊也是跟了人的,“阿佩呢?”
聽濤知道蔚藍早晚會問,淺笑道:“主子别擔心,杜姑娘下午也過來了趟,見您睡着,回了自己的院子,這會兒估計已經歇了。”
“這麽安靜,不正常啊。”杜文佩性子直爽,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情,怎麽可能會安安靜靜,蔚藍皺了皺眉,“就沒别的動靜?”
“真沒什麽,主子可以盡管放心。”見蔚藍不想睡覺,聽濤索性與她細聊,“其實這還有崔嬷嬷的功勞,主子剛被送回卧龍山莊的前兩日,杜姑娘哭得眼睛跟桃兒似的,也不知崔嬷嬷跟她說了什麽,後幾日便安靜下來了,隻每日早中晚三次過來看看您,其餘的時間與莊子上的繡娘們呆在一起,據說是在學女紅。”
蔚藍驚訝的瞪大眼,“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說他與镖局的人混在一起捉對厮殺我還相信,這學女紅也太驚悚了!”拿慣了兵器的手要拿繡花針,關鍵還要能坐的下來,蔚藍動了動自己的手指,覺得有些手軟。
聽濤被蔚藍的神色逗笑了,搖頭道:“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不如過兩日主子自己問問,您與杜姑娘交好,她定然會願意說的。”
說着揚眉看了蔚藍一眼,又低笑道:“主子還不知道吧,其實屬下和聽雨白貝也被崔嬷嬷要求學女紅的。嬷嬷說,既然屬下幾人已經到了主子身邊,不管以前是什麽身份,總歸是貼身伺候主子的,如何能半點女紅不會?如今主子年歲還小,什麽都可以讓繡娘做,也可以去買,但等再大些,總歸是不妥。”
她說到這,有些促狹的往隔壁院子擡了擡下巴,“尤其是小姐嫁人之後,主子自己的小衣和亵衣,還有姑爺的亵衣,總不可能全都讓繡娘來做,如此豈不讓人笑話?也是主子前幾一直沒醒,屬下幾人不得空閑,這才能逃過一劫。”
都用劫數來形容了,可見聽濤幾人對學習女紅有多忌憚,可她現在穿的小衣和亵衣還是簌月和銀杏忍冬做的,蔚藍揚了揚眉,随即壞心眼道:“崔嬷嬷考慮得很是周全,我以後就指着你們了。”
死道友不死貧友,姑爺什麽的可以暫且不論,隻她以後的小衣,就肯定不能出去買現成的。但她以往連十字繡都沒摸過,要她學女紅,聽起來跟天方夜譚還差不多!
聽濤還能不了解蔚藍,反應過來笑眯眯道:“主子說的是,這是屬下們該學的。”
她說着正色看向蔚藍,話鋒一轉,又接着道:“屬下跟主子說實話吧,除了白貝在女紅上有些底子,屬下和聽雨是半點不會的。可這雖聽起來很難,說到底還是屬下等人受益,以往并非屬下們不想學,而是沒機會學。放眼四國,哪家女子不是從小就學女紅的?”
聽濤越說越覺得真是那麽回事,也越說越順溜,“說來還要感謝崔嬷嬷,在這之前屬下一直引以爲憾呢,如今有崔嬷嬷開口,主子也贊成,屬下隻有歡喜的份,又如何會反感,想必聽雨也是這麽想的。”
蔚藍沒如願看到聽濤跳腳,眼見聽濤直接把聽雨也拉下了水,心下不禁微微洩氣,但有人幫自己做衣服,确實是值得高興的事,不由的眯了眯眼,打着哈欠嘟囔道:“你說得對,我一定讓崔嬷嬷好好教你們,沒準日後你們還可以将繡花針當做暗器使用,也算是一舉多得了。”
“主子不說屬下還真沒想到呢!”聽濤聞言眼睛一亮,這回是真的笑了,“這樣正好,屬下明日就與崔嬷嬷說,莊子上安全,有鄖陽在外間守着,屬下便與聽雨輪番去學,正好這些日子要時刻守着主子,學了回來也好自己練習!”
蔚藍勾了勾唇,贊道:“好志向,我看好你們,等學有所成,也好教我幾招。”說着縮進被子裏,嘟囔道:“時辰不早先睡了吧,明日咱們去看看白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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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是取名廢材,章節名好燒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