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五内俱焚,一看小太監的樣子就更加生氣,同時也知道,就算她打死這小太監也無濟于事,不由聲嘶力竭道:“滾!給哀家滾!還不趕緊回去,有消息及時報給哀家!”
“奴才遵命。”那小太監連忙應下,但卻不敢擡頭,隻跪着後退,直到退到主殿門口,才起身一溜煙的跑開。
殿中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謝琳滿目猙獰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
喬嬷嬷與吉祥如意對視了一眼,心中叫苦不疊,吉祥與如意不敢上前,喬嬷嬷橫了二人一眼,隻好親自出馬,皺着眉上前給謝琳順氣,小心翼翼道:“娘娘先消消氣,您可别氣壞了身子。皇上既然召見了孔大人父子,想必已經有了對策”
謝琳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跟刀子似的,“退下吧,哀家心裏有數。”但這話謝琳說的沒什麽底氣,就算她心中有數,卻無法立即改變現狀,她既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沒有翻雲覆雨的能耐,想到糧草被劫的後果,一時間有又氣又急。
隻要一遇到姜衍和蔚藍的事情,她就失利,難道真的是宿命?可她偏生不信,她有地位,有人脈有人手,她還就不信,會鬥不過兩個毛都沒長齊的了。
喬嬷嬷聽了謝琳的話,揮手讓吉祥如意退下,自己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站着,并沒立即退下去,隻提心吊膽的等着。
果然,片刻後,謝琳看向她道:“讓陳氏和孔氏進宮一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是蔚藍一手造成的,既然她沒法拿蔚藍出氣,那不如将氣撒在蔚池身上,蔚池不是還留在上京麽!
“娘娘?”喬嬷嬷再無知,也知道謝琳心中所想。
可陳氏和孔氏不過兩個婦道人家,在前面的兩年裏,這二人都沒在蔚池手中翻出什麽浪來,此時便是叫了二人進宮,隻怕于大局也沒什麽影響。但謝琳正在氣頭上,這話她并不敢說。
謝琳起身将旁邊的盆栽一股腦掃在地上,眼中寒光閃閃,暴喝出聲道:“怎麽,哀家怎麽做還需要跟你交代?你算是哪根蔥!”
“老奴不敢!”眼見謝琳的火氣又升了上來,喬嬷嬷不禁身形一抖,連忙跪下行了個禮,“娘娘寬心,老奴這就去,這就去!”話落,她連滾帶爬的起身,腳步踉跄的出去找延禧宮總管太監李福祿。
謝琳氣得七竅生煙,等喬嬷嬷退下後直接癱軟在椅子上,承運殿的氣氛也沒好上多少。
孔志高父子來得很快,在姜澤道明緣由後也沒推脫,甚至是十分幹脆的應下了,但姜澤卻并不放心。孔志高父子雖然是他的人,但自從兩年前孔志高被罰閉門思過之後,這中間就似乎總有哪裏不對,雖然孔志高還是一如既往的言聽計從,但這乖順之間,總透着幾分反常。
可事到如今,他暫時想不到别的方法,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想了想,招來小太監問了謝琳的反應,随後又讓桂榮親自去趟延禧宮,将與孔志高父子商定的結果告訴謝琳。
玄墨閣,鳴澗帶着一身寒氣進門,等姜衍放下手中的狼毫,才拱手上前道:“主子,表少爺與侯爺已經商議好了,說是答應表少爺跟着您一起離京。”
“哦,羅桢怎麽沒親自過來?”這才是讓姜衍覺得不解的地方,按照羅桢的性子,得了這個消息隻會高興得手舞足蹈,第一時間到睿王府來才對。
鳴澗嘴角微抽,低下頭道:“表少爺挨了頓闆子,如今還起不來床,現下已經被侯爺送到城外的莊子上養着了,說是等您出發的時候,表少爺直接從莊子上出發就好。”
姜衍愣了下,反應過來不禁搖頭失笑,“舅舅倒是想的周全。”提前将羅桢送到莊子上,等于是将羅桢不在上京城的理由都找好了,他也就不用再想别的方法來混淆謝琳母子的視線,隻羅桢這一頓打,委實挨得有些冤枉。
“你先下去吧,這兩日把松鶴堂盯緊了。”姜衍擺了擺手,開始繼續練字。
鳴澗應下,卻是又擡頭看了姜衍一眼,不确定道:“主子要不要去趟鎮國将軍府,方才宮裏有消息傳出來,姜澤召了孔志高父子進宮,具體說了什麽暫時無人知曉。還有,謝琳身邊的李福祿出宮直接去了蔚桓府上,已經宣陳氏和孔氏進宮。”
這樣子,一看就是謝琳與姜澤氣狠了,一個想從蔚藍身上下手,一個想從蔚池身上下手。
姜衍擱下筆,從暗格中取出卷羊皮地圖,在地圖上輕輕點了點,出聲道:“不必了,你能收到的消息,蔚将軍也能收到,别看蔚将軍這兩年安安靜靜沒什麽動作,就以爲他當真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堪一擊了,謝琳想通過陳氏和孔氏從蔚将軍身上下手,隻會是自取其辱。”
“倒是麻城,需要小心防範着些,先傳消息給你家主母,再通知朱定滔,近段日子,盡可能的給蘭富強找些樂子。”朱定滔原是老定國侯爺羅頌麾下一員副将,正是蔚藍第一次離京之時,在菊山縣碰到的街頭一霸。
羅頌病逝之前,定國侯府手中握着皇城駐軍,那時候朱定滔在皇城駐軍中如魚得水。羅榮病逝後,聖元帝收攏兵權,定國侯府在軍中的勢力一再縮減,朱定滔便也在軍中備受排擠,最後忍無可忍離開軍營,又通過鳴澗跟了姜衍,輾轉去了菊山縣,甘心以地痞流氓的面目示人,實則暗中爲姜衍收集消息拓展人脈。
而菊山縣與麻城僅一山之隔,算得上是進入麻城之後的第一道關隘,鳴澗聞言眉頭微挑,“主子的意思是,姜澤打算動用麻城府兵?”
麻城郡守蘭富強是孔繼儒夫人蘭氏的親爹,姜澤召孔志高和孔繼儒進宮的目的不言而喻,想必是因爲發現西北商隊的事情,決定要下死手了。
姜衍微微點頭,“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可孔志高是拓跋珏的人,還不到關鍵時候,讓蘭富強出手,這無疑會打草驚蛇,如此豈不平白損耗了一顆棋子,孔志高未必就會答應,就算答應了,估計也是陽奉陰違。”
“孔志高是拓跋珏的人不假,但蘭富強未必就是。”姜衍搖頭,若有所思道:“蘭富強本身學識有限,這官還是捐的,可他能短短十幾年間,從區區縣丞做到郡守,也不是個沒眼色的,孔志高與姜澤的目的,他自然清楚,可他到底會怎麽做,卻是值得深究了。
再則,若蘭富強真與孔志高一路,都是拓跋珏的人,能有機會打着姜澤名義在其中裹亂,讓西北的水更渾,蘭富強隻會樂見其成,又怎麽會有異議?你隻管讓朱定滔将他盯死了,是好是歹,總會水落石出。”
“屬下知道了。”鳴澗點頭,轉而道:“那孔志高與拓跋珏的動靜,咱們也要加派人手盯着了,對了,主子,曹芳霖那邊好像有些動靜,消息應該是曹皇後傳出來的。”
“曹國公府的動靜且先不管,鹿城是北方門戶,拓跋珏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一定會全力以赴,糧草供應不上乃是大忌,就讓曹國公府的人自己解決吧。”
“是。”鳴澗想想也是,低下頭眸中帶上笑意,主子這是既心寬又腹黑,想讓北征軍與拓跋珏先殺着呢,如此既能消耗拓跋珏的實力,也能讓曹奎看清姜澤的真面目,怎麽看怎麽有些隔岸觀火的意思。
不過,曹奎與自家主子本就不對付,沒在曹國公府掉進坑裏的時候踩上兩腳,已經是便宜曹國公府了和謝琳母子了。
姜衍一看他面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淡淡掃了他一眼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曹奎雖與咱們立場不對,但北征軍三十萬将士卻是啓泰的。”
他說着負手走到窗前,見着樓下光秃秃的樹幹,沉吟着開口道:“曹奎怎麽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曹芳華與曹芳霖怎麽想,所以,盯住孔志高的同時,若有必要,可在适當的時候幫上曹芳霖一把。”
曹國公府還并不是無藥可救,北征軍的将士也不全都忠于姜澤與曹奎,所以,這其中還大有作爲。
鳴澗點了點頭,“那屬下跟咱們的人也傳個消息。”六年前,自姜衍破了臨淵峰崎山陣下山曆練,就相繼往軍中安排了人手,當然,這些人手都是老定國侯羅頌留給姜衍的人,如今幾人分别在北征軍,騰龍軍和神行軍并皇城駐軍有了一定地位,想要從中做些什麽,并不會太難。
姜衍點頭,“騰龍軍與神行軍隻需稍微留意即可,更重要的是皇城駐軍與北征軍,讓他們暫時按兵不動,眼下還不到動的時候。倒是謝琳與姜澤給尹尚送糧草的事情,可以透露些出去。”
鳴澗聞言眼睛一亮,“屬下這就去。”能讓謝琳與姜澤名聲臭不可聞的事情,他向來是很願意去做的。
“嗯。”姜衍想了想,又道:“既然甯王也要離京,半山茶肆和樸居的事情,還需要找穩妥的人接手,你可以安排下去了。”
鳴澗聞言愣了下,眼中迅速劃過爲難之色,他向來與粟米糯米,并鳴雨鳴潭鳴溪幾個處得極好,在紫芝山的時候,幾人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又怎麽舍得分開?
拿不準姜衍到底是什麽意思,也舍不得這幾人任何一人留下,他默了默眼含期許道:“那主子,您要不要具體示下,西海郡對咱們來說人生地不熟,定然有許多事情需要打理,粟米與糯米幾個是最爲得力的……”
姜衍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莫不是以爲咱們去了西海郡,上京城的事情就不必管了?正因爲幾人得用,所以才更加需要将得用的人留在上京城。
就粟米與糯米留下吧,粟米依然留在茶肆,讓糯米去樸居,若人手不夠,你再從風雨樓調撥些。至于去西海郡的人手,隻需看着安排便是。”
鳴澗心下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正事要緊,當下應了聲轉身出去。
蔚柚知道陳氏與孔氏進宮的消息後,心下不安,當即就去了孫姨娘所在的琴湖居。
孫氏正做冬衣,榻上擺了一籮筐的繡線與布料,見蔚柚行色匆匆,拉着她的手在杌子上坐下,溫聲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要與姨娘說?”
李福祿大張旗鼓的上門傳旨,陳氏和孔氏進宮的事情,孫氏就算想不知道都難,再加上蔚柚前兩日才去了趟西院,是以,蔚柚如今這副容色,她多少能猜到幾分。
蔚柚見孫姨娘面上神色絲毫不變,也漸漸平複下來,握着她的手低聲道:“娘,西院隻怕有麻煩了。”蔚柚并不知道太多的消息,但謝太後這兩年一直對蔚府不冷不熱,又恰好在蔚藍姐弟已經離京的當口上門宣旨,總不會是平白讓陳氏和孔氏進宮領賞。
而西院隻剩下蔚池一個,她會心中不安再所難免。
孫氏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皺眉道:“柚兒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蔚柚一愣,旋即道:“娘,大伯對女兒很好。我……”
孫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唇,看了眼四周,揮手讓丫鬟全都退到下,這才低聲道:“傻丫頭,你覺得,你大伯會吃虧?”
蔚柚點頭,眨眨眼,眼中難掩焦急之色,“娘,大姐姐和三弟不在,大伯身上有傷,祖母又是個不講理的,若她們進宮真得了謝琳什麽吩咐,祖母要以孝道壓人,大伯還真不好拒絕。”
她雖是年歲不大,但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該知道的都知道,“大伯娘的孝期已滿,如今又傳出大姐姐已死的消息,娘,你說謝太後會不會以大伯子嗣單薄爲由,讓祖母給大伯找個續弦?”
“柚兒長大了。”孫氏揉了揉蔚柚的頭發,神色溫柔,但旋即卻是闆正了神色,嚴厲道:“可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且不說大房與二房已經分家,這事便是輪得道二房來管,也輪不到柚兒你來出頭。”
“娘!您怎麽能這麽說?”蔚柚滿臉震驚,“娘,難道您忘了,前些日子大姐姐才幫過女兒,大伯也對女兒很好?”她面上滿是不可置信,“就算這些都不重要,娘都忘了,但您總該記得祖母與孔氏還有爹爹到底是怎麽對咱們的,能幫上一把的時候,咱們爲什麽不幫?”
“可柚兒你能嗎?”孫氏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還是柚兒你已經有了辦法?”
蔚柚聞言一愣,旋即低下頭,半晌才擡頭看向孫氏,“女兒暫時沒想到辦法,這才過來找娘商議。”
“柚兒,娘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且是個并不得寵的妾室,被困在後院半步也動彈不得,但後面的話孫氏沒說,她輕歎一聲撫上蔚柚的發頂,“便是娘真的有什麽辦法,”她說着看了眼門外,收回視線對蔚柚道:“你覺得娘能做什麽?更别提你爹那個人了。”
蔚桓一心與大房較勁,先前之所以沒什麽動作,不過是因爲分家的事情讓他元氣大傷,這兩年一直沒找到機會。能讓整垮大房,一直是蔚桓心心念念的,所以,謝琳與姜澤對大房出手,便是用腳趾頭想,孫氏也知道蔚桓隻會樂見其成。
眼下她們母女本就處境艱難,若是讓蔚桓發現她們做什麽小動作,那還了得?
蔚柚顯然是知道這點,急得眼眶都紅了,“那咱們隻能看着他們使壞了?”蔚藍算是間接點醒了她的人,蔚柚雖然對蔚藍沒有很深的感情,但卻始終覺得,蔚藍與整個大房,不應該是這樣的下場。
孫氏将她攬過來,柔聲道:“你這孩子,做事也不多動動腦筋,且不提你大姐姐了,隻你大伯就不是好對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爹和祖母的心思,若是他們真的能拿你大伯如何,又何需等到今日?”
“娘,女兒自然知道大伯不是任人欺負的,可大伯如今有傷。”蔚柚飛快接話,艾艾的看着孫氏,頓了頓,又小聲道:“娘,其實女兒還有些别的想法。”
孫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且說說看。”
“娘,”蔚柚低下頭,眉頭皺得死緊,面上神色有些掙紮,好一番功夫才認真道:“娘,我覺得這是咱們的機會。”
“這話怎麽說?你我是二房的人。”孫氏皺眉極不贊同。
“女兒何嘗不知道這點,可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娘,太後和皇上今日能對大房下手,來日也定然能對二房下手。”她頓了頓,認真看着孫氏道:“尤其爹爹做的許多事情,都是皇上授意的,娘可聽說過卸磨殺驢?太後與皇上野心不小,若是事情成了,皇上要留下清名,爹爹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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