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親密接觸,讓蔚藍清楚的意識到,姜衍已經不再是往昔那個少年。他身材颀長,胸膛寬闊溫暖,身上的青澀之氣慢慢褪去,既有少年人的驕矜與意氣風發,也有成熟男子的從容内斂,就連她印象中隻淺淺一層的絨絨胡須,如今也真的變成了胡茬,被他剃得幹幹淨淨,留下微微青色,點綴在弧度完美白淨的下巴上。
對男子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年華,她一時間有些恍惚,曾經的曾經,在她剛入部隊的時候,褚航仿佛也是這般年紀。
見蔚藍遲遲沒有說話,姜衍知道自己猜對了。
可他今日已經做了許多,蔚藍便是一時之間想不通也正常。來日方長,他垂眸并不勉強,隻頓了頓道:“阿藍,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我隻希望你日後别再一味龜縮起來,這還真不像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爲像什麽嗎?”
“什麽?”蔚藍愣了愣,下意識脫口而出。
“像烏龜一樣,烏龜你見過吧?”姜衍勾唇,覺得有些好笑。
就連他方才突襲成功的時候,蔚藍的神色也不見絲毫怔忪,如今卻露出這副傻不隆冬的樣子,當真是極爲少見了。
他唇邊笑意越發明顯,“你若是沒見過,我改日送你兩隻如何,你隻需看便明白。烏龜是我見過最有趣的動物,但凡遇到不能确定的事情,它們總喜歡縮進自己的殼裏,以爲這樣就能保護自己。”
“它們習慣性用看似堅硬,實則在強者面前不堪一擊的龜殼來保護自己,但這不過是掩耳盜鈴的做法,已經發生的,正在發生的,被極力推動着即将發生的,又如何能容忍逃避者一味退縮?”說到這,他别有意味的挑了挑眉。
“那你是什麽?”這是在罵她呢,蔚藍徹底回神之後,很不雅觀的翻了個白眼,心裏卻微微開始動搖。
“我是在等你探出頭來,是期待被你多看一眼的那隻。”姜衍笑了笑,坦然将自己放在與蔚藍等同的位置上,也不介意這是否與自己身份相符,面上笑意如十裏春風,再是溫暖包容不過。
這無疑是蔚藍前後兩世加起來聽過最動聽的情話,簡直蘇爆了好不好!她看着姜衍一時間有些發呆,旋即心下微酸。
上一世,若是褚航能多看她一眼,結局是不是會不同?可這世上沒有如果,時間不會等人,這一世,她身上有卸不了的包袱,他們之間隔着輩分,她隻能緬懷。
如今身份對調,她便是并不确定姜衍話裏有多少真意,到底付出了多少感情,還是心下微微一刺。每個人心裏都有個童話;沒有女人會不渴望獨一無二的愛情,不期望自己被人放在心上,再過兩年她要與姜衍成親,姜衍已經将話說到這個份上,她還在矯情什麽?
有花堪折直須折,前世她能追愛十年不氣餒,唱獨角戲也不在乎,這輩子有如花美男送上門,她若一味拒之門外,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蔚藍摩挲着下巴眯了眯眼,随後朝姜衍勾了勾手指。
“怎麽了?”姜衍不解,又有些意外,但蔚藍總不會再揍他,且看蔚藍的神色,也不像是要揍人的樣子,而是若有所思,他往前挪了挪,摸着臉頰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蔚藍搖搖頭,起身從被窩裏鑽出來,輕聲道:“閉上眼先别動。”
姜衍聞言不明所以,詫異了一瞬才閉眼。眼睛是人體面部最脆弱的部位,若非是十足信任的人,誰也不會輕易在人前閉上眼睛容人觸碰。
見姜衍全然放松毫不設防的樣子,蔚藍挑了挑眉,先是伸手虛虛描摹着他的眉眼,這才将視線落在他形狀姣好的唇畔,靠近低語道:“我想确定下,你到底是不是在等我的那隻。”
人們的嘴可以颠倒是非任由黑白,心思深的,甚至連眼睛都可以說謊,但身體,卻最是實誠不過,絕大多數時候,身體做出的反應,會比大腦更快更直接,蔚藍話落,也沒等姜衍反應,直接傾身吻了上去。
據說當你對某人動心,親吻的時候會心跳加速,而起先姜衍親她時,她滿心的震驚,根本就沒來得及體會,眼下她既然決定出手,當然有必要再感受下。
所以,規矩體統什麽的,全都見鬼去吧!
姜衍猛地睜開眼,身體瞬間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張近在咫尺又專注無比的小臉,唇瓣上傳來溫軟輕柔的觸感,似羽毛般輕輕撩撥在人心上,這感覺清晰無比,他甚至能看到蔚藍低垂的眼睑和微微顫動的睫毛……!
所以,他這是被自己喜歡的姑娘親了?姜衍腦中炸開一道煙花,胸中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他動作比意識快上一步,反應過來已經伸手将蔚藍攬住,微微低頭将她與自己分開,額抵額略帶忐忑道:“那麽,阿藍确定了沒?”
他聲音微微有些低啞,蔚藍倒是沒什麽感覺,正尋思着有哪裏不對,下意識搖了搖頭。
姜衍攬着她的腰肢,胸膛微微震動,低低笑出聲來,複又在她額上蹭了蹭道:“真傻,這樣的事情怎麽能讓你來做?我也沒感覺出來,還以爲是在做夢呢。”他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遂将蔚藍稍微拉開,眉眼間全是笑意,“不如我們再試試如何,這次換我來。”
美色惑人,蔚藍曾讀到過: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一側;這話原是形容女子的,但她覺得用在姜衍身上同樣适用。
此時此刻,她隻覺得姜衍眉目含情,桃花眼中的笑意深邃潋滟晃花人眼,若她真是個男人,估計會任他予取予求,但實際上,即便她不是男人,同樣被迷惑得不輕。
這微微愣神的功夫,蔚藍還沒點頭,唇上就已經多了一抹溫軟;輕觸,厮磨、舔舐、細細描摹,呼吸相聞……蔚藍閉眼認真感受,倏而,她隻覺得唇上一痛,齒間闖入陌生的氣息,随後長驅直入。這感覺太過陌生激蕩,以至于蔚藍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毫無意識之下嘤咛出聲。
習武之人本就五感敏銳,便是蔚藍這聲輕吟,如奶貓兒般細弱得幾不可聞,聽在姜衍耳中卻仍是響如擂鼓,就彷如将士出征前的戰鼓聲——聲聲激昂催人策馬熱血沸騰,這是訊号,是邀請,是鼓舞;他心跳如雷,将雙手重新移到蔚藍腰上,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動作也從淺嘗到溫柔,漸漸開始粗重急切起來。
蔚藍自然也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對于自己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她覺得有些羞臊,但姜衍的動作沒停,她根本就無暇多思,隻全憑着本能,呼吸也漸漸急促,到最後隻覺得身體發軟,似乎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光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姜衍身體緊繃,就像是着火了般,覺得燥熱難言,他更加用力的攬緊蔚藍,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叫嚣着渴望更多,可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絕對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在腦中的那根弦快要崩斷之前,他定了定神将蔚藍拉開,喘着粗氣輕撫她的背脊,努力平複道:“傻丫頭,怎麽不知道呼吸?”
蔚藍神色迷蒙的擡頭看向姜衍,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忘了,下次不會了。”這感覺不賴,蔚藍覺得,這次是她沒經驗所以才會略遜一籌,等下次就不會這樣了。
下次麽……姜衍見她小臉绯紅,嘴唇微微濕潤紅腫,鳳眸中怔愣溢滿水光,不由得眸色暗了暗,再将人攬進懷中,啞聲道:“好,你可别忘了。”
蔚藍點點頭,但旋即又皺眉,從姜衍懷裏退出來,狐疑道:“你很懂?”她以往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技術尚且如此生疏,可姜衍是怎麽回事,沒經驗的人能如此娴熟?
姜衍輕笑出聲,才剛達成心願,他滿腦子都是喜悅之情,也不介意蔚藍話裏的質疑,挑眉道:“這是天賦,還需要什麽經驗?”
“天賦?”這嘚瑟的樣子,看得蔚藍嘴角微抽。在男女之事上,确有天賦一說不假,但是人都會有循序漸的過程,怎麽可能一來就輕車熟路、甚至是恰到好處?
說到恰到好處,蔚藍有些懵,她竟然會給姜衍如此高的評價?從姜衍面上移開目光,她稍微有些不自在,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們在讨論什麽,方才又幹過什麽。
若是她沒料錯的話,鄖陽和鄒宇應該就在屋外不遠處,依照二人非同凡響的耳力,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姜衍笑得溫柔,“我五歲就熟讀經史子集,對别人來說複雜的事情,于我而言卻再是簡單不過,閨房趣事乃人之本能,隻需稍作點撥即可,又何需經驗?”
所以姜衍還真的是天賦異禀了,蔚藍不覺得姜衍有說謊的必要,依照姜衍的驕傲也無需說謊,遂将事情放下,催促姜衍回京。
姜衍趁夜到莊子上見蔚藍,原本隻是想與蔚藍多說上幾句話,順便加深感情,沒曾想卻還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這已經大大超出他的預期,當下又叮囑了蔚藍幾句,這才心滿意足的起身。
如蔚藍所料般,鄖陽和鄒宇确實就在屋外不遠處,甚至鳴澗與齊休也在,幾人見姜衍出來,面色都有些微妙。鄖陽的視線在姜衍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别開頭去,鄒宇面上沒什麽表情,鳴澗卻是面帶喜色。
他跟随姜衍的時間最長,對姜衍最是了解,自家主子這渾身喜氣的樣子,一看就有好事發生,對于蔚藍與姜衍之間那點文火慢炖,他家主子剃頭擔子一頭熱的尴尬,自然也是擔憂的。
眼下這樣子,主子很可能已經得償所願,他當然會感到高興。
“路上小心些,務必将她照顧好,我會再撥幾個風雨樓的人跟在後面。”姜衍看了眼鄖陽與鄒宇,神色少有的鄭重。
鄖陽和鄒宇不料姜衍還會派人,稍微有些詫異,但多幾個人護住蔚藍,蔚藍就更加安穩,他們隻會求之不得,自然不會反對,“睿王殿下請放心。”二人齊齊抱了抱拳。
姜衍微微颔首,複又忘了眼燈火朦胧的房間,轉身與鳴澗離開。
鳴雨與鳴潭幾個守在莊子外,見姜衍出來,鳴雨上前道:“主子,有情況。”
“何事?”
鳴雨抱拳,“主子進莊子後不久,來了幾個黑衣人,一直離得不遠不近,屬下看他們似乎沒什麽惡意,爲免節外生枝,也就沒做理會,主子出來之前,這幾人剛剛走,屬下并不知道來者到底是何人,但看樣子,似乎是坤部的暗衛。”
“你确定?”姜衍攏了攏披風,地上還有沒化的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應該沒錯。”鳴雨點了點頭,他也是滿心好奇,搞不懂坤部的人到底什麽意思,頓了頓道:“論理說,坤部的人既然對主子沒有惡意,自然也就不存在盯梢一說,難不成他們是沖着隐魂衛來的?”
姜衍思忖着搖搖頭,“應當不是。”坤部的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姜衍比鳴雨清楚。而他們之所以存在,本就是爲了确保姜氏的江山得以延續,隻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
鎮國将軍府世代忠良,既然在蔚池遇襲失蹤的時候,他們沒對蔚藍和蔚栩落井下石,又在遊園會上故作樣子蒙混謝琳姜澤的視線,此時就更加沒有出手的理由。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坤部的人也并非隻有寥寥幾人,而是近兩百人,其中難免會存了有異心之人,“你與鳴潭今日便留下來,等阿藍安全離京之後再回上京。”
鳴雨微愣了下,倒是也不反對,他對蔚藍的印象極好,護住蔚藍,也算是爲主子分憂了,“屬下知道了。”
姜衍點點頭與鳴澗離開。
不遠處的另一邊,幾人提着輕功身體矯健的在夜色疾馳,爲首的男子身材高大,銀色面具下,他一雙眸子略顯晦暗,薄唇抿得緊緊的,直到進入靈山範圍,這才卸下勁氣停下。
他身後的幾人氣息有些不穩,開玩笑,從上京城城北的莊子上到靈山,少說也有百裏,要使用輕功,在一個時辰内到達,便是他們武藝出衆,這也是不小的考驗。
也不知統領今日抽的是什麽風,其中一人暗自腹诽,深吸了兩口氣,才上前道:“夜統領,可是那處莊子有何不妥?”
問話的人名喚夜宵,夜鷹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無他,隻是覺得你們太長時間不曾鍛煉,正好活動活動筋骨。”話雖是這樣說,但夜鷹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牽強了,遂看向依舊濃黑如墨的夜空,補充道:“就快變天了,我等存在的意義是确保啓泰能延續下去,睿王今夜恰好去了那處莊子。”
“屬下明白了。”夜宵點了點頭,明白自家統領這是擔心睿王出個什麽意外,這才會暗中相護。可他們離開的時候,睿王明明還沒走啊,卻是他們先避開了,這又作何解釋?
不過,這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想想。這統領是前些日子才剛上任的,人雖年輕,性子也冷漠霸道,但能力卻着實不弱,也不似前任首領那般默守陳規,才一上任就已經爲兄弟們打算起來,他是萬萬沒膽子在這新統領面前造次的。
夜鷹颔首,思索片刻道:“你們先回去吧,明日開始,十人前往蕭關,十人前往鹿城,夜宵帶五人守住鎮國将軍府。”
夜宵與他身後的四名男子點了點頭,也不問夜鷹到底要去往何處,當下抱了抱拳迅速離開。等幾人走後,夜鷹才繞到靈山南面的一處石壁,輕觸機關閃身進去,片刻後換了身玄色衣裳,帶着面巾往上京城而去。
姜衍回到睿王府的時候,已經将近醜時,但卻沒有絲毫睡意,他面上帶着笑意,時不時身手輕觸下自己的嘴唇,或回味,或沉思、或欣喜、或呆愣……總之表情變化莫測,甚至那笑容中偶爾還流露出幾分傻氣,與他身上原本如皎皎明月月朗風清的形象委實不搭。
鳴澗實在看不過眼了,這才出聲提醒道:“主子,您傷勢未好,還是先歇着吧。”雖說主子武功修爲好,但架不住長時間不休息,從蔚大小姐落入暗道開始,主子幾乎就沒睡過,再這麽熬下去,原本三兩天就能痊愈的,估計也要拖個四五天了。
姜衍聞言愣了愣,輕咳一聲道:“我知道了,先讓鳴溪來見我。”他出宮之後雖是回府了一趟,但呆的時間卻不長,曾外祖母與秦家三個表妹的動靜,壓根就沒來的及開口相問。鳴溪大約也是知道他不想了解幾人的消息,所以沒主動說。
鳴澗無奈,隻得應了聲出門。
------題外話------
男女互動神馬的,真的好難寫,姐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