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她預料中的發展差距太大,可說是天壤之别,姜衍怎麽就敢?
他難道不知,隻要他今日邁出這一步,就有可能給自己與蔚藍、甚至是鎮國将軍府招來無數禍端?有自己與姜澤施壓,鎮國将軍府和睿王府已經疲于應對,他又哪來的底氣與自己對着幹?
一時間,謝琳的心思起伏不定,也顧不得在四國衆臣面前顔面掃地了。
她目光直直的看向姜衍和蔚藍,見姜衍已經走到大殿中央,而蔚藍面上并無詫異之色,不由皺了皺眉,随後又看向始終不曾說話的蔚池。
蔚池對當下的事情似乎毫無所覺,面上更是一絲波瀾也無。
謝琳心下狐疑,此事雖說與蔚池有極大關系,可歸根結底,症結還是在姜衍與蔚藍的身上。
話說誰又不是從年少慕艾,甚至是不管不顧的年紀走過來的呢?姜衍儀表堂堂,蔚藍雖然年歲還小,可也過了小十歲,難保就不是蔚藍與姜衍看對了眼,兩人已經互許終身,而蔚池雖然知情,卻不一定能拗得過自家閨女。
不過,這樣也說不通啊!就算姜衍與蔚藍不知曉此事的深淺,不明白好名聲之于人的重要性,難道蔚池也不知曉?
還是說,姜衍與鎮國将軍府是另有打算?亦或當年姜衍與蔚藍議親之事,原本就有别的隐情,而這隐情,是連同自己與聖元帝一起被蒙在鼓裏的?
謝琳想到此處,心下不由狠狠一沉,再也維持不住先前的好臉色。
轉瞬間,姜衍已經走到蔚藍面前。偌大的椿萱殿裏一時寂靜無聲,原本正等着謝琳回擊的三國使臣見此不由微微失望。
而向來對謝琳崇拜不已的姜澤,見姜衍對謝琳明嘲暗諷,不僅将謝琳的裏子面子全撕了,甚至還牽扯到他,當下便怒喝道:“老三,你怎麽說話的呢?母後是爲了你好,你還懂不懂規矩?!”
可惜姜衍并不鳥他,滿大殿的人目光又都在姜衍身上,姜澤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在蔚藍跟前站定,姜衍面上露出個颠倒衆生的笑容,沖蔚藍伸出手,溫聲道:“你可信我?”
蔚藍眨眨眼,你這麽狂炫酷霸屌炸天,敢當衆給太後與皇帝難堪,你爹知道嗎?還是打量謝琳與姜澤會顧及臉面,壓根就不會當着三國使臣的面發作出來?
可旋即她又微怔,姜衍笑得跟朵花似的,這模樣确實招人眼,難道這厮在使用美人計?她回過神來,不由嘴角微抽,下意識道:“這不廢話嗎!”
若非信任姜衍,早在姜衍尾随她去沙棘縣時,她就會與姜衍劃清界限。
更何況,姜衍會随她去沙棘縣,其中老爹默許的原因占了大半,她就算不信任姜衍,也信任自家老爹,而事實也證明,姜衍确實是值得信任的,至少目前爲止是。
蔚藍聲音不低,語氣更是算不上好,周遭的貴婦聞言滿臉詫異,似是沒想到蔚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姜衍說話,姜衍就算才剛回京,如今尚且勢單力薄,可好歹是個王爺吧?
但姜衍卻并不在意,因爲這是真實的蔚藍,也隻有在相熟的人面前,蔚藍才會适當表露出真實随性的一面。
他聞言矮了矮身,将手伸的離蔚藍更近些,面上笑意也愈濃,甚至輕笑出聲道:“把你的手給我。”
“你确定?”蔚藍眼珠子轉了轉,見周圍視線灼灼,壓低聲道:“要不要這麽張揚?”
秀恩愛死得快,蔚藍就算知道自己今日必然是要出面,可卻從沒想過要忽然從封建禮
教邁步到民主自由,這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更何況,她方才還什麽都沒做,尹娜就恨不得用眼刀活剮了她,再跟姜衍牽牽小手什麽的,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之後的下場!
雖說她與尹娜的立場早就注定,也不是怕事的人,可她怕麻煩啊!一個戰鬥力彪悍擅長動嘴的女人,有時候能敵過五百隻鴨子!
姜衍又如何看不出蔚藍的心思,他嘴唇微動,笑着颔首,卻是密音入耳道:“打擊敵
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對準她們的強項攻擊,你覺得呢?經此一事,就算尹娜還想在你面前蹦跶,也會不自覺低上一頭。再則說,有了未來睿王妃的頭銜,你行事也會方便些。”
言下之意,便是想一次性将尹娜拍進泥潭裏?這點蔚藍并不抱太大希望,因爲這世上
總有那麽些人,她們對某些事格外執着堅毅,擁有百折不撓的勇氣。
但多了層睿王妃的身份,行事倒确實會方便些,蔚藍雖然還不清楚姜衍的名頭是否好用,卻願意一試。況說到底,她與姜衍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姜衍已經主動伸手,她便是想要矜持一下,也不好退步。
再說,她身上大約也沒有矜持這種東西,不過是牽手,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想想以往作訓時,她三五不時抱着真漢子在地上翻滾去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蔚藍隻思忖了一瞬,就伸出手來握住姜衍的手,笑着起身,壓低了聲音道:“說得好聽,可你卻在跟我拉仇恨值,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誠然,此舉确實能打擊到尹娜,甚至連同謝琳與謝詩意和姜澤也一并刺激到了,可她這也在給姜衍擋桃花好不好?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若說她方才還沒明白謝琳前一段話的意思,現在卻是明白了。
謝琳這是打算徹底将她踩進泥潭裏,讓她背負一身污名翻不了身呢,姜衍此舉也算給她報仇,她并非不知好歹。
姜衍聞言笑了笑沒做聲,牽着蔚藍往大殿中央走。
二人這番動作,簡直就是旁若無人,直将謝琳與姜澤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若非顧
及着身份,二人幾乎要在大殿上吼上幾嗓子,好好質問姜衍一番了。
可姜衍方才已經說過,他與蔚藍的婚約名正言順,二人隻好暫時忍耐,打算先看看姜衍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來再做計較。
也是到了此時,大殿上的衆人才發覺,原來睿王與蔚大小姐今日的穿戴如出一轍。
二人的衣衫是同樣質地的月白色,上面用銀線繡着青鸾,看繡工,分明是出自相同的繡娘,外罩的紫貂披風也大同小異,隻在領口系帶處略微有些不同。
至于配飾,也全都是羊脂白玉做成。
蔚大小姐的是羊脂白玉的手镯,瑞香花簪子與耳铛;而睿王同樣是羊脂白玉簪子,隻簪子樣式簡單沒有花紋,二人分别在腰間綴了塊雕刻成青鳥紋樣的玉佩……
這下衆人的神色就更加古怪了;有恍然,有興味、有經驗、甚至還有閨秀們看得眼眶泛紅,心中暗暗嫉妒。總之,衆生相種種可謂不一而足。
可随之,衆人心下又是感歎,誰也不敢去看謝琳與姜澤的臉色。
大夏與啓泰聯姻,大夏四公主在椿萱殿擇婿,很明顯謝太後與皇帝籌謀已久,可睿王
與蔚大小姐,好似也并非完全沒有準備!
這出戲可是越來越精彩了!奈何蔚大小姐真的身量太低,站在睿王身邊,那就是個孩子啊!可誰也不能否認,二人雖然在身高上有着極大的差距,走在一起卻出人意料的和諧,似乎他們原本就該如此。
甚至有人暗想,什麽禮教規矩,在如花美眷面前,又算得上什麽?
尤其是在有三十萬蔚家軍作後盾的如花美眷面前!蔚大小姐如今确實還小,可那也是美人胚子,過兩年總會長大的,難不成還會比尹娜一個異國公主差了?
蔚藍微垂着頭走在姜衍身邊,不知殿中地龍太熱還是怎的,竟感覺到姜衍的手心有幾分濕意,她輕輕撓了撓姜衍的掌心,在姜衍看過來時無聲詢問道:“你緊張?”
姜衍聽罷并未出聲,隻是下意識将蔚藍的手握得更緊。
他能說他緊張麽?當然不能!可姜衍是真的緊張,當然,這緊張并非針對這殿中的任何朝臣命婦,也并非針對謝琳與姜澤,而是針對蔚藍本人。
他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拉過羅皇後與樓太後的手,還從不曾拉過其他人的手,且這人還是他心中惦記的姑娘,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在安平鎮看蔚藍沏茶的時候就想這麽幹了,這不一直沒找到機會麽?
可在這緊張之外,他又感覺有些安心,蔚藍的手極爲小巧,他輕輕松松就可以将蔚藍整個手掌包裹住,也與他想象中一樣細膩溫暖,就好像握住了這隻手,他之前的躁動與期望瞬間安定下來。
無視大殿中的詭異氣氛,也不管謝琳與姜澤,姜衍的心思瞬間飛得老遠,直到謝琳再次出聲,他才挑了挑眉。
“老三,哀家确實是側室不假,哀家也從不否認,隻你與蔚大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便是以往哀家并不知情,可眼下你與蔚大小姐罔顧禮儀,當衆拉拉扯扯,你是不是應該給哀家一個準話了?”謝琳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怒意,黛眉微蹙道。
謝琳擔心啊,擔心樓太後或是羅皇後那死也不安生的給姜衍留下了什麽憑仗,如此,她與姜澤的打算可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說完還不忘看了眼尹娜,語帶同情道:“若是沒有,你隻單純爲了拒絕尹娜公主,這卻是有些過了。”
尹娜早就淚眼婆娑,一個人站在姜衍的座位前方,用看奸夫淫婦的目光看着姜衍與蔚藍,幾分譴責幾分哀怨,就好像姜衍已經是個負心人。
姜衍聞言輕笑,此刻的如沐春風與方才的冷若冰霜判若兩人,“太後娘娘不必着急。此事知道的人可是不少,還是先聽聽我嶽丈大人怎麽說吧。”
衆人聞言目光大亮,紛紛看向蔚池。
睿王說得不錯,謝太後雖然可以決定睿王的婚事,可謝太後說穿了隻是個庶母了,是小妾上位,就算皇家的小妾比尋常官宦人家尊貴幾分,可那也是小妾。
先帝大行前,謝太後不最終也沒登上後位麽?而睿王是先帝唯一的嫡子,謝太後就算現在已經榮登太後寶座,那也是沾了新帝的光,實際上這太後的分量,大家心中都有數。
可蔚池就不同了,人家這是親爹,作爲蔚藍親爹的蔚池都沒着急,你謝太後急個什麽勁?更何況,誰又不知道謝太後那點打貓心腸?
蔚池這才看了姜衍一眼,複又看向姜澤道:“睿王殿下與小女的婚事,确實是一早就定下的。彼時先太後娘娘健在,先皇後與内子交好,這樁婚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
蔚池也不去計較姜衍稱呼上的自來熟。姜衍手中還握着樓太後懿旨一事,知情者不過二三,若說他方才還不明白姜衍打的什麽主意,此時卻再明白不過。
這小子不僅想要謝琳與姜澤當着三國使臣的面承認這樁婚事,還想逼得謝琳與姜澤醜态畢露,讓大家徹底看清這二人的作态,再祭出殺手锏,一次性将事情給全都解決了。
謝琳聽罷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道:“哦?都有哪些人知情?可有文書作證?”
姜澤才剛丢了臉,聞言端着皇帝威儀附和道:“母後所言甚是,我啓泰乃禮儀之邦,皇祖母既然有心與鎮國将軍府結秦晉之好,理當有庚貼作證。否則以三弟今日行徑,豈不孟浪輕浮了?”
蔚藍撇撇嘴,姜澤是想說自己輕浮不自愛吧?
她雖不知道姜衍到底握了什麽有力證據,可卻知道他絕不會打沒準備的仗,這大約是在給二人挖坑吧?等事情水落石出,謝琳與姜澤算計落空尚且另當别論,關鍵是丢臉啊!
試想樓太後與羅皇後将姜衍的婚事定下,這麽大的事情謝琳都一無所知,可見謝琳當時在先太後與皇後面前有多不被待見!
謝琳母子與蔚池的一番對話,就如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粒石子,瞬間激起無數漣漪。
而尹娜聽姜衍連嶽丈都叫上了,當即面色一變,似不堪受辱般,淚流滿面道:“太後娘娘與皇上說得對,睿王既是不顧本公主的顔面,打定了主意要拒絕本公主,那就請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
她說着看向蔚池,握了握拳道:“這證據蔚将軍一個人說了不算,還得有其他位高權重的證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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