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下被睿王殿下當衆問出口來,也不知道謝太後要如何自圓其說,說得不合情理,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讓三國使臣看笑話呢!
不獨朝臣們了,甚至連不少命婦都暗暗皺眉,那些見姜衍長得俊美無俦的嬌小姐們,就更不用說了。
三國使臣聽到這話,眼中興味卻是又濃了幾分。
他們雖是早就知道謝琳母子與姜衍是死對頭,可卻不曾想雙方會當衆撕扯開來,姜衍問得太過直白,直白到就算謝琳想要含糊其辭都不大可能。因爲她隻要稍有含糊,就可能在三國重臣面前坐實了自己對姜衍的謀算。
餘下泰王,蔚池、羅榮、姜沐、姜澄與羅桢等人,因爲知道姜衍的手段,暫時選擇了靜觀其變。
謝琳眼下确實有些下不來台,但憑借她叱咤後宮多年未嘗敗績攢下的厚臉皮,這種尴尬也隻維持了一瞬,她就若無其事的收斂了心神,面含笑意道:“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哀家與你母後打小就要好,後來又一起入宮,哀家豈能不關心你?
哀家不僅是你的庶母,更是你的姨母,說句大實話,自你母後去了,哀家也是把你當親兒子疼的,可你一走就是十年,你說說,你何曾給過哀家關心你的機會了?如今卻來說哀家不尊重你的想法,哀家如今不正在問你意見嗎?”
她說到這,看了眼站在姜衍面前臉頰绯紅的尹娜,又略帶責備道:“你可别怪哀家不疼你,實在是閨中女兒面皮薄,如今尹娜公主既已開口了,哀家怎麽也要問問你的意思不是?”
蔚藍聞言不禁暗暗咂舌,不愧是謝琳啊,瞬間就扭轉了局勢;不僅颠倒黑白面不改色,還轉眼就倒打一耙,竟三言兩語就将衆人的視線轉移到了尹娜身上。
言下之意,姜衍不僅不懂得孝順長輩,還不懂得憐香惜玉。
尹娜是女子,不僅長得好,身份也夠高,人家不顧女兒家矜持主動開口,你姜衍是男子,又還矯情個什麽勁?所以,要怪就怪你是男子,而非哀家不心疼你!
與蔚藍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謝琳與羅魏之間的恩怨,說穿了等于不是秘密的秘密,大家隻是不能宣之于口,卻并非毫不知情。
時至今日,事情已經過去十年,定國侯府早就沒落,死去的人也已經塵歸塵土歸土,可恩怨卻并未消失,但謝琳能面不改色的颠倒是非,可見定國侯府與羅皇後會折在她手裏,并非沒有道理。
至少在厚臉皮這一項上,整個羅家舉族而上,也選不出個能與謝琳一較高下的。這感覺,坐在殿中的羅頌、羅柏與羅桢兄弟體會尤其深刻。
可謝琳是這麽容易就善罷甘休的人麽?顯然不是的,不獨蔚藍心中狐疑,蔚池與泰王等人也暗暗皺眉。
這邊尹娜早就尴尬得不行,盡管她早知道今日不會順利,卻自忖無論身份與才華,還是容貌都堪與姜衍匹配。可事實是,她這麽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在姜衍面前,姜衍卻連正眼都不看,她又情何以堪?她就不明白了,她有那點比不上蔚藍那個幹巴巴的豆芽菜?
如今收到謝琳的暗示,尹娜當即就紅了眼眶,滿目柔情又可憐兮兮的看向姜衍。
可姜衍就是個睜眼瞎,對于眼前的美人完全視若無睹,他面無表情的看向謝琳道:“這麽說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聽太後娘娘的意思,若本王不同意,太後娘娘也不會勉強,而我啓泰兒郎衆多,出色者比比皆是,尹娜公主自可再行選擇,可是如此?”
謝琳騎虎難下,點點頭道:“好孩子,一家人,還說什麽是非對錯,哀家是長輩,難不成還能怪你?”
她笑容溫和,複又鄭重道:“可畢竟事關兩國邦交,尹娜公主一番心意也不好輕易辜負,老三,你是當朝睿王,行事之前,可要以大局爲重。”
姜衍會拒絕尹娜,完全就在謝琳意料之中。
要說姜衍方才的話對謝琳一點沖擊都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可謝琳也知道,姜衍既然已經将話挑明,她要是再窮追猛打揪着不放,就實在是有失一國太後的身份了。
故而,她隻能退而求其次,既表示不會強行幹涉姜衍的決定,又不輕不重的敲打姜衍一番。
索性姜衍與尹娜聯姻一事,着急的并非隻有她與姜澤——肩負着兩國聯姻事宜、遠道而來的尹尚與尹娜,應該會更加着急才對。
她說完平靜如初的喝了口茶,心裏徑直盤算着别的注意,已經不再執着與姜衍争一時高下。
可尹娜的神色就不太好了。
關于兩國聯姻的人選,是謝琳母子一早就定下的,謝琳爲了維護自己的顔面,到了此時來打退堂鼓,會不會太晚?
尹娜頓了頓,正欲說話,就瞥見尹尚淩厲的警告眼神,她心下一慌,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啓泰的地盤上,非但如此,就連尹尚最近也屢屢在啓泰人手中受挫,可謂是元氣大傷!
且這讓尹尚受挫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安坐于大殿之中,很有可能就是那優哉遊哉的吃着瓜果的蔚藍!她心下一動,飛快的掃了蔚藍一眼,複又泫然欲泣的看向姜衍道:“睿王就這般看不上本公主?本公主是哪裏不夠好,竟讓你嫌棄至此!”
姜衍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四公主想聽實話?”
尹娜聞言一愣,難道除了實話還有假話?她點點頭,眼神中帶着倔強,既是不解又是惱怒,蔚藍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甚至連個女子都還算不上,憑什麽就能得了睿王的歡心?
“你或許哪裏都好,可卻并非本王心之所系。”姜衍語氣平平,自覺已經給尹娜留足了顔面。
可尹娜卻并不這麽想,什麽叫或許哪裏都好?意思是有可能她哪裏都不好了?!她聽罷,一張美豔至極的臉瞬時漲成了豬肝色,且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心中更加惱怒,尹娜一面用纖纖素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面飛快的瞪了蔚藍一眼,面有不甘道:“這麽說睿王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是誰?是比本公主漂亮還是比本公主溫柔?”
這是要逼着他将蔚藍說出來了?雖然姜衍原本就沒打算隐藏蔚藍的身份,今日也做好了準備要将自己與蔚藍的關系公諸于衆,可蔚藍到底如何,卻輪不到别人來置喙!
他聞言面色又冷了幾分,目光入刀的看向尹娜,“此事好像與四公主并不相幹。”
尹娜好歹也是一國公主,什麽時候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打過臉了?
她自以爲姜衍是想護住蔚藍,又氣又怒之下,當即哽咽道:“誰說與本公主并不相幹?本公主好歹是一國公主,睿王先是說已經定親,又說心中已有佳人,如今卻推脫不讓這人露面,難不成根本就沒有這人,還是在敷衍本公主?亦或者是怕這人被本公主比了下去?”
尹娜的視線雖然隐晦,但還是被不少人收入眼中。當下,大殿中的人心中更加好奇了,他們順着尹娜的目光看去,就見尹娜旁邊安坐的蔚藍,此時正小口小口喝茶,但蔚大小姐與睿王殿下有婚約嗎?除了爲數不多的幾個知情人,其餘人等腦中全是問号。
蔚藍又不瞎,尹娜咄咄逼人,眼中的憤怒與不甘她自然看得分明。
早在聽到謝琳一推三四五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事情的走向,之後聽姜衍說心之所系,她下意識看了眼蔚池,見自家老爹揚了揚眉,這才放下心來。
蔚藍不瞎,蔚池自然也不瞎,姜衍半下午差人送衣裙入府他就知情,而姜衍之前也透露出幾分。而謝琳方才被姜衍嗆得暫時退步,後面必定卷土重來,他如今正揣摩着謝琳的用意,怎麽想都覺得,還是提前公開來更爲妥當。
無他,閨女如今的名聲已經被陳氏敗壞,雖然大部分人并不信,可這世上總也不乏人雲亦雲之人,再加上尹娜方才的眼神,又有謝琳添油加醋,若傳出去了,隻怕閨女的名聲會更加難聽,這事雖說閨女自己不在意,可他在意啊!
果然,隻見謝琳唇邊露出笑意,語帶關切道:“老三,尹娜公主說得不錯,你方才說已有婚約,哀家就好奇了,你是何時定親,女方又是誰,怎麽你父皇在時,哀家從不曾聽說過?若當真有,說出來哀家也好爲你相看一二,皇家的兒媳婦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她如此說着,面上神色又忽的一變,視線在大殿中的衆閨秀身上掃過,沉聲道:“曆來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沒有雙方長輩做主,這婚約可是作不得數的,你母後與父皇已經不在,你的婚事自然有哀家操持,倘對方是個不顧顔面與你私相授受的,你可别怪哀家棒打鴛鴦!”
這話擲地有聲,蔚藍還沒咂摸出味道,蔚池與泰王并姜衍等人卻是明白了。
當年蔚藍與姜衍議親之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便是有部分朝臣聽到風聲,可這部分人,早在姜澤登基之後,被罷免的罷免,該告老還鄉的已經告老還鄉。
而一力促成此事的樓太後與羅魏已經過世,在外人看來,興許雙方連庚帖都沒交換,如今雷雨薇一死,蔚池又隻是個帶兵打仗的粗人,是以,當年兩家議親之事,無論是姜衍還是蔚池,很可能都拿不出證據。
至于定國侯府與泰王,一個已經沒落到不值一提,一個隻是個空有名頭的清閑王爺,謝琳就更加不用擔心。
而蔚藍才剛回到上京,上京城中本就流傳着蔚藍失了清白的流言,倘若姜衍與蔚藍之間沒有庚帖可證,姜衍必然不敢将自己與蔚藍的婚約擺到明面上來。
因爲這極可能給蔚藍原就不怎麽好聽的名聲再添上一筆,沒準還會被冠上與姜衍私相授受的罪名。
聘者爲妻,奔着爲妾,有了這一層,就算蔚池位高權重又如何?皇家的規矩在那,便是姜衍最後争取到了蔚家軍的兵權,蔚藍最多也就做個側妃。
按照這個思路,謝琳先将蔚藍的退路堵死,到時候再稍微使點手段,将尹娜送進睿王府做正妃也不是沒有可能。
大殿中的聰明人不少,謝琳打的正是這個主意,也怪不得她先前會退讓了。
她說完這話眸中劃過笑意。
她在賭,賭姜衍敢不敢将蔚藍與他的關系擺在明面上來。在她的想法中,姜衍是不敢的,除了以上原因,另有兩層,也是重中之重。
一則蔚家軍足足有三十萬,可這三十萬蔚家軍就是把雙刃劍,姜衍一旦透露出要與鎮國将軍府結親的意思,立即便會成爲衆矢之的。而姜衍才回到上京城,如今尚無根基,又怎麽會毫無準備的給自己樹敵?
二則,姜衍與蔚藍的婚約一旦擺在明面上,不獨姜衍會成爲衆矢之的,蔚藍同樣不能幸免。而姜衍與蔚池都是少有的聰明人,聰明人自然是不能幹蠢事,姜衍又如何會在大局未定之前輕易得罪蔚池?蔚池也必然不能容忍姜衍将自己的女兒當成靶子置于人前。
可出人意料的是,姜衍在聽完這話後,不僅并未生怒,面上反而浮現出笑意,他施施然起身道:“太後娘娘過慮了,本王的婚事是皇祖母與母後定下的,自是名正言順。彼時太後娘娘還隻是個淑妃,作爲側室,便是不知道其中内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臉打得就更厲害了,姜衍說完,也不理會謝琳驟然變得青紫的臉色,徑直緩步往女賓席走去。
看出謝琳意圖的人,一時間不免感歎報應來得太快,謝琳方才還想毀了蔚藍,不料轉眼間就被人掀了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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