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跟中老年婦女撕逼這樣的事情,難道還能讓她老爹出面?
蔚藍目光沉沉,謝琳安排教養嬷嬷過來,到底什麽目的不言而喻;這樣的人,她不整死她們就是仁慈了,又怎麽會委屈自己留下來?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總歸是喬嬷嬷自己撞上來,這才給了她借題發揮的機會。既然喬嬷嬷拿着禮儀教養來說事,就算她是謝琳賜下的,那也是奴婢的身份,奴婢就是奴婢,又不是她正兒八經的師父,她無需執弟子禮,又如何不能拿喬嬷嬷的身份反擊回去?
這事兒就算鬧到謝琳面前,喬嬷嬷也是言語有失,除非謝琳想要落人口實,光明正大的包庇,是以,蔚藍此時是真的毫無顧慮。
李公公與喬嬷嬷聽得蔚藍如此一問,當下便變了臉色,就連一直沒吭聲的王嬷嬷與幾名宮婢,面上也浮現出驚訝之色。
他們還真沒見過敢公然頂撞質問喬嬷嬷的人,也不知這蔚大小姐是有恃無恐,還是原本就是個傻大膽,她難道不知宰相門前七品官的道理?
喬嬷嬷在太後跟前得臉,此時是在鎮國将軍府,興許喬嬷嬷還拿蔚大小姐沒辦法,但明日蔚大小姐要進宮,喬嬷嬷今日被駁了面子受了氣,明日還不得找補回來?
清風院門口有片刻安靜,喬嬷嬷反應過來,原來志得意滿的老臉瞬間脹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她抖着手,指向蔚藍怒目而視道:“你,你你簡直放肆!”
她伺候在謝琳身邊三十幾年,就算是皇上,也要給她幾分薄面,平日裏她便是受氣,那也隻能是謝琳給她氣受,蔚藍一個黃毛丫頭,居然也敢堂而皇之的頂撞她!當真是不識好歹!
李公公先頭見喬嬷嬷開口,心下還好一陣解氣,喬嬷嬷是主子身邊最爲得用的人,資格最老,且心思靈活,有她出面,還愁制不住蔚藍嗎?可他萬萬沒料到喬嬷嬷會自持身份,言語之間毫無顧忌,以至于失了分寸,反而弄巧成拙,
此時見蔚池父女面色皆是黑如鍋底,連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喬嬷嬷卻仍是一副不知死活頤指氣使的嘴臉,李公公不由得耷下眼皮,心中暗歎一聲。
可蔚藍方才那番話卻是沖着他來的,他便是爲着能順利回宮交差,也不能閉口不言。
李公公面上浮起幾分難色,他也不提喬嬷嬷的行爲是否妥當,隻幹笑着看向蔚藍,避重就輕道:“蔚大小姐說笑了,皇上金口玉言,已經頒下的聖旨又如何能夠收回?這品級之事就更不用說了,蔚将軍是正一品大将,對咱啓泰有功,蔚大小姐的郡主封号,那也是正二品的,奴才等人便是在太後娘娘跟前得臉,那也不能跟您二位相提并論啊!”
他這番話也有提醒喬嬷嬷的意思,皇上已經明确說過,不會撤下蔚藍姐弟的封号,那蔚藍姐弟的品級便是實打實的。說罷,他忙扭過頭給喬嬷嬷使眼色。
喬嬷嬷在深宮浸淫多年,這話她又豈能不懂?聽李公公這麽一說,她當即便回過神來,又見李公公滿面難色,腦中更是清明幾分,可要她跟蔚藍低頭,她又如何甘心?當下隻黑着一張臉收回指着蔚藍的手,胸膛不停起伏,将脊背挺得筆直,陰森森的看着蔚藍并不說話。
蔚藍見此微微挑眉,覺得謝琳跟前的人也挺有意思,這是在謝琳跟前太久,作威作福慣了,又對謝琳與姜澤針對鎮國将軍府的态度了解的透徹,所以這才能完全有恃無恐?不過這也未免太蠢,她爹就是那麽好動彈的?若真是如此,鎮國将軍府如今又焉能存在?
李公公此時面上賠笑,蔚池視若無睹的從他面上掃過,徑直将視線移向蔚藍,見蔚藍正朝他眨眼,索性便一言不發。他并不知道蔚藍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可心中卻自有想法。
這才是他們回京後的第一日,倘若就連謝琳跟前的奴才都能對他們吆五喝六,那謝琳日後隻怕會變本加厲,更加肆無忌憚的朝鎮國将軍府内院伸手。若今日當真與謝琳跟前的人徹底撕破臉皮,興許日後還能免了與謝琳的一番惺惺作态。
李公公見這父女二人皆是面無表情,且一聲不吭,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他,面上的笑意險些繃不住,又見喬嬷嬷仍是将臉拉得老長裝啞巴,心下不免惱火,頓時對喬嬷嬷生出幾分不滿來。
誰惹的爛攤子誰收拾,這喬嬷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虧得他往日還不覺得喬嬷嬷是個好的,今日看卻實在是太不曉事。蔚池與蔚藍的臉面,是他們能輕易打的嗎?
便是鎮國将軍府如今落魄了,瘦死的落魄比馬大,破船還有三斤釘,就連皇上與太後要對鎮國将軍府出手,尚且還要看看風向好生計較一番,又何況是他們這些本就看人臉色吃飯的?主子怎麽吩咐怎麽做,把事情辦妥帖了那才是正經,又逞什麽臉面?
清風院門口一陣尴尬的沉默,李公公面上的神色也愈發難看。
喬嬷嬷見無人開口,不由的攥緊了拳頭,她忍了忍,終究還是怕辦砸了差事回去挨罰,不由得深吸了兩口氣,打算分辨一二。
孰料就在此時,蔚藍已經換了副笑臉,施施然走到她跟前,擺手道:“罷了,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喬嬷嬷既是太後娘娘跟前的老人,那臉面自然有的,也不是我一個無功無祿的閨閣女子能比的,我又如何能折了喬嬷嬷的面子?”
蔚藍說這話的時候,因着身高原因微擡着下巴,她又生來長得面容清麗,語調中透着幾分輕松與毫不在意,就仿佛剛才的一番劍拔弩張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喬嬷嬷隻看到她好看的紅唇一張一合,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直将她在宮中多年的老臉剮了一層皮下來,當真是讓人恨不得一巴掌就扇上去,直接将她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給扇成豬頭!
她壓抑着怒氣看向蔚藍,一時竟不知該說什才能發洩心中的怒氣,又能讓事情不至于朝最壞的方向發展,可蔚藍并不給她機會,旋即又笑眯眯道:“嬷嬷您别介意,我爹常年在邊關,我娘一個人帶着我在上京城生活不易,未免我被人欺負,打小就将我當兒子養,我便也養成了說話從來不會拐彎抹角的性子,方才的話明明是一句好話,可叫我說來,好似就有那麽些不中聽了。”
她說着頗爲懊惱的皺了皺眉,“可話糙理不糙,嬷嬷畢竟是宮中出來的老人兒了,論資格論閱曆論規矩論心胸,哪一樣又不比我強?想必嬷嬷應當不會跟我這麽個沒及笄的小丫頭計較吧?”
蔚藍說罷,面帶歉意的看向喬嬷嬷,鳳眸中一片坦蕩清澈,一時間倒也讓人無從分辨她話裏的真僞。就連李公公與王嬷嬷諸人,也覺得蔚藍說的應該是真的。
畢竟哪個愛惜名聲的姑娘,會對外宣揚自己不淑女不貞靜?且蔚藍的年齡就擺在哪,這前後變臉如此之快,可不就是六月的天娃娃臉麽?再加上蔚陳氏與蔚孔氏都不是省油的燈,蔚家大房與二房交惡也不是什麽秘密,有關蔚藍的傳言也多是驕縱跋扈一類的,而蔚池之前在邊關,雷雨薇會将蔚藍教養成這樣也不稀奇。
喬嬷嬷細細打量了蔚藍幾眼,愣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說,她就是計較了又如何?可眼下的局面,根本就由不得她說計較,蔚藍雖然話不中聽,但也确确實實是退了一步,喬嬷嬷輕哼一聲,給了蔚藍一個算你識趣的眼神,順着梯子下道:“蔚大小姐能認識自身不足,這是好事,日後行事,切忌再不可如此。”
蔚藍笑着點點頭,蔚池垂下眼眸并未說話。
李公公心下也是一松,他面上重新揚起笑臉,當即看向蔚池與蔚藍,誇贊道:“蔚大小姐不愧是鎮國将軍府的姑娘,不僅孝悌有加,更兼心性直爽快言快語,又小小年紀便如此知書達理,将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蔚将軍有此千金,當真是可喜可賀!”
恭喜個毛啊!蔚藍面上笑意更濃,歪着頭看向他道:“李公公所說可是肺腑之言?”
“當然當然!這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嗎?”李公公笑眯眯點頭。
他如今隻求蔚藍不鬧騰,也免得他一個辦差辦老了的,因着喬嬷嬷與個小姑娘起口角,将差事個辦砸了!如此說着,他又看身側的喬嬷嬷與王嬷嬷等人,王嬷嬷與幾名宮婢含笑點頭,喬嬷嬷卻是跟吃了蒼蠅似的,隻勉強扯出個笑容。
蔚藍見此面上露出大大的笑臉,當下朝李公公福了福,道:“李公公,您可真是慧眼如炬,我自己也是這樣認爲的!”
她說着,全然一副遇到知音的表情,面上的笑意擋也擋不住。
李公公幾人聞言,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笑容也變得勉強,可心中卻更加肯定了蔚藍方才說的應該都是真話,畢竟,有哪家的閨秀會這樣厚臉皮?便是放眼整個啓泰,估計也找不出來幾個來啊!
可随即,幾人面上的神色又是一變,就跟吃了屎似的,隻見蔚藍笑着點點頭,拍拍胸口語調歡快道:“幾位能這樣說,我放心了,既是如此,那喬嬷嬷與王嬷嬷等下還是請回吧。還請李公公轉告太後娘娘:就說太後娘娘的一番深情厚誼,臣女這廂心領了,隻臣女出身将門,天生便是個不喜拘束又直爽的性子,二位嬷嬷畢竟是太後娘娘跟前得用的人,臣女便是留了二位嬷嬷在府中,二位嬷嬷大概也沒有用武之地,既然如此,那臣女又何苦做那奪人所愛的事情?不僅平白辜負了太後娘娘的心意,也讓二位嬷嬷留在将軍府裏受委屈?這便讓兩位嬷嬷回宮照顧太後娘娘,反倒是兩全其美!”
蔚藍這番話說來語速極快,完全就不給人插話的機會,說罷還撫了撫掌,看向蔚池道:“爹爹,您說女兒這樣做對不對?皇上能召您回京養傷,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咱們如何能再讓太後娘娘勞神?”
蔚池聞言垂下眼簾,掩飾住眼中的笑意,旋即又擡起頭來看向李公公,點頭道:“小女說的,也正是本将軍想說的。本将軍膝下隻得一兒一女,早年本将軍在外征戰,對一雙兒女多有疏忽,如今既是得了陛下恩典能夠回京休養,有機會與兩個孩子多多相處,兩個孩子的教養,本将軍自然當仁不讓。”
他說着,又挑眉看向喬嬷嬷與王嬷嬷,道:“喬嬷嬷與王嬷嬷的規矩自然是好,可小女卻是受不慣拘束的性子,本将軍也無意壓抑她的天性,将她教養得一闆一眼,她如今這樣就很好。太後娘娘的一番心意,本将軍和小女便心領了,二位嬷嬷還是請回吧。”
父女二人一唱一和,李公公幾人徹底傻眼。
喬嬷嬷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倘她與王嬷嬷就這麽回去,太後雖然會對蔚藍不滿,但對造成這一後果的她,隻會更加不滿,她臉色脹紅,惡狠狠的看這蔚藍,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若僅僅是蔚藍方才那番話,他們或可周旋一二,可蔚池開了口,且話裏話外的意思,這是人家的閨女,人家想怎麽教養是人家的事,太後娘娘便是一番好意,也斷然沒有強行插手臣子家事的道理!
要過招,那也是要身份地位相等才能有資格,此事若當着太後娘娘的面,興許還能用身份來壓一壓,可他們隻是負責傳話的奴才,他們能說什麽?比強硬,他們比得過蔚池?
李公公也是心下暗怪自己方才多嘴,可誰知道蔚藍會厚着臉皮順杆子爬呢?且這話有理有據,他們根本就無從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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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了一個下午的茶,我真是修改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