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嬷嬷苦着一張臉進來,欲言又止道:“夫人,老爺這是生氣了?”
孔氏聞言擺擺手,淺笑道:“生氣?沒有,不過是常态罷了,大約相處得久了都這樣吧。”别的她也不去想了,她也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慮甚多,與蔚桓的關系大概也就這樣了,正如蔚桓所說一樣,隻要她能保證在後院中的地位就行。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她從來不是笨人,蔚桓今日會特地過來這一趟,大約也是想她在蔚池回來以後,能與陳氏和解,再聯手與蔚池周旋。
揮手讓劉嬷嬷下去打些熱水,孔氏兀自半躺在矮榻上發呆,隻覺心中冰冷一片。
蔚桓離開暮雪齋後,并未往兩個兒子的朝陽院而去,而是直接與耿三一同出了府。
泰甯街最近新開了一家茶樓,名爲樸居,這樸居雖然聽起來很接地氣,從字面上理解也很質樸,但實則低調奢華,規模極大,且共分爲四層。
第一層爲大衆消費,設置了戲台,還請了說書先生,第二層爲中端消費,左側是茶葉展廳,整個茶樓的茶葉選購便在此處,右側是二十個雅間,一般的官宦人家或是少年郎君三五小聚,這些雅間的消費水準正好合适;第三層是高端消費,其間的陳設或是茶水無一不精,就算是單點一壺茶外加兩旁點心,消費也不下百兩;第四層堪稱豪華,且隐蔽性極佳,能上去消費的非富即貴,且需要提前預定。
蔚桓除了喜歡權勢,尤愛風雅,他甫一回京就發現了這家茶樓,但彼時他尚在禁足,并不能随意出府,如今伴随着姜澤召蔚池回京的聖旨一下,他的禁足令也暫解。
隻是暫時不官複原職,可雖然不能複職,出府放松放松卻是能的;這茶樓酒肆正是消息交換的集散點,他去哪喝茶不是喝茶,這難得出來一趟,自然是要選自己心儀的。
此時尚且不到午時,可樸居的一樓已經座無虛席,蔚桓作爲鎮國将軍府的二爺,鎮國将軍府近幾個月,又一直挂在上京城的熱議話題榜上,認識他的人自然不少,衆人見蔚桓進來,一時間面色各異,但卻并未有人出言,也無人與蔚桓打招呼。
想來也是,在一樓消費的,就算是認識蔚桓,又如何會與他有交情?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與蔚桓有交情的,依照蔚家二房如今的名聲,也無人願意往蔚桓跟前湊,沒得羊肉沒吃到,反倒惹了一身腥,還連帶自己的名聲也會受累。
蔚桓大約也是注意到衆人的視線,他心中有些不虞,但面上神色卻是不變,隻微微皺了皺眉,态度溫和的問清小二店中的消費規矩,直接選了三樓臨街的雅間,又點了茶水與吃食,并找了個會彈曲的姑娘,悠哉悠哉聽曲喝茶。
蔚桓并不知道,在他不曾留意到的地方,四樓的頂級雅間裏有兩名少年,從他在樸居門口下了馬車,便一直留意着他。
未幾,有小二上得四樓,與兩位少年見禮道:“小的見過二東家,見過三東家。”
這樸居,目前正是姜澄與羅桢合夥經營。
二人正是年輕熱血,又都想爲姜衍多做些什麽,接了姜衍給的令牌之後,便風風火火的找到粟米與糯米,由姜澄出銀子盤下鋪面,羅桢跑腿維護門面、再從姜衍的半山茶肆拿茶,迅速在泰甯街盤兩家鋪子,又打通成連一家開起茶樓來。
店小二稱姜澄與羅桢爲二東家與三東家,蓋因大東家的位置,二人留給了姜衍。
此時,姜澄一襲明藍色缂絲長袍,眉目如畫,正懶洋洋的斜倚在軟榻上,他聞言擡了擡手道:“起吧,他一個人來的?可還約了人?”
“回大東家,不曾,就他一個人,另帶了個常随。”這小二也是有眼力見的,先不說曦和院走水一事鬧得人盡皆知,蔚家二房的名聲如今已是臭不可聞,單蔚桓從繁荼郡回來之後就被陛下禁了足,他也是認得此人的。
羅桢正擦拭着手中的長劍,他聞言擡頭看了姜澄一眼,出言警告道:“你可别亂來啊,表哥過些日子就要回來了,咱們可别跟他添亂。”他如今也與姜澄熟識了,雖然時不時還是被姜澄在口頭上占點便宜,但因着中間有姜衍維系,二人目前相處得還不錯。
“你以爲我是你呢?”姜澄白了他一眼,揮手讓小二退下道:“好好看着他。”
小二自然懂姜澄話中的意思,也不多言,點點頭躬身退下去。
等房門阖上,羅桢似是想起什麽,面上忽的露出笑容道:“我有預感,蔚家二房很快就要倒黴了。”蔚池要回來了,蔚藍自然也會回來,原先沒有蔚池撐腰,蔚藍都能搞得蔚家二房灰頭土臉,如今與蔚池一同回來,蔚家二房離倒黴的日子還會遠嗎?
姜澄點頭,“不用預感,這是必然的,蔚池這次栽了這麽大個跟頭,連發妻都被人害了,蔚家二房就算是想不倒黴都難,隻是我比較好奇,蔚池到底會怎麽收拾蔚桓?”
認真算來,姜澄并沒怎麽見過蔚池,他雖然隻比姜衍小上幾個月,但身份上卻矮了姜衍一大截,聖元帝連姜衍都不看重,又何況是他?十歲之前,他幾乎沒怎麽出過宮,蔚池也不怎麽回京,如今二人就算是面對面,都有可能不認識。
羅桢出身将門,倒是對蔚池有些了解,也見過蔚池兩面,他想了想,摸着下巴作深沉狀,“我估摸着蔚将軍不會殺了他的。”
“爲何?”姜澄挑眉,若是他遇到這樣的兄弟,必然是要将其大卸八塊方能一解心頭之恨,況蔚家二房留着就是攪屎棍,雖然不會對蔚池造成大的影響,但時不時就搞點事出來,也是讓人煩不勝煩的,到時候沒被害死也被惡心死。
之前他通過孔志高跟蔚桓有些接觸,蔚桓此人就是個披着羊皮的狼,是個奸猾小人,最是擅長見風使舵與見縫插針,他可沒忘記,之前他差點被孔志高和蔚桓聯手坑了。
若非三哥提醒他,沒準他到現在還對孔志高信任非常,蔚桓娶的是孔志高的嫡長女,跟他是地地道道的仇人,這筆賬他遲早要讨回來。
“其實蔚将軍人很好。”羅桢說着,歎息一聲道:“我聽我爹說過,蔚将軍是個極爲方正的人,鎮國将軍府如今的老夫陳氏是繼室,這個你知道吧?”
姜澄沖他翻白眼,“這個傻子都知道!”
羅桢嘴角微抽,也不再賣關子,“俗話說有了後娘便有後爹,這話我雖不敢苟同,但據說蔚将軍八歲的時候,陳氏就曾經下手害過蔚将軍,彼時蔚老将軍還沒過世,後來陳氏計劃失敗,蔚将軍被你皇祖母接近了皇宮,後來又做了你父皇的伴讀。
直到兩年後,蔚老将軍回了上京,蔚将軍才從皇宮出來,之後又跟着蔚老将軍去了蕭關,蔚老将軍過世的時候,蔚将軍已經累積了軍功,可他回到上京城後,卻并未報複陳氏,且對蔚桓還多有照顧,如今蔚桓能做到禮部侍郎的位置,少不了蔚将軍的幫扶。”
姜澄蹙眉,他雖然知道陳氏面甜心苦,但這畢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還沒出生,等他長大後,他與蔚池也沒什麽交情,自然也不會去關注鎮國将軍府的後宅,這事兒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還有這一遭。”
“你說的也沒錯,蔚桓雖然貴爲鎮國将軍府的二爺,又與三探花府有親,可誰都清楚他這二爺的身份有多少分量,他能坐到從三品,這其中少不了有蔚池的功勞,蔚池還真是養虎爲患啊!”
姜澄說着,又端起案幾上的梨花釀輕啜了口道:“若說此前蔚池還能忍,可這次卻未必了,尤其是在曦和院走水一事之後,雖然京兆尹最終徹查的結果沒能給孔氏與蔚桓定罪,但明眼人都會覺得這其中有貓膩。”
羅桢聞言點點頭,思及詐死離京的蔚藍,心下已經樂翻了天,尤其他還親眼見孔氏處死了兩個婆子,唇角不自覺勾起,眉眼飛揚道:“就算蔚将軍能忍,還有個人,隻怕是絕對不會忍的。”
這人到底是誰,姜澄心中也清楚,當初曦和院走水,蔚藍姐弟身死的消息傳遍上京城,他雖沒明面上問過姜衍,但心中卻多少猜到些,以他三哥那性子,面冷心熱的,當年能對個毫不相幹的宮女出手,又如何會在自己的未婚遇險時袖手旁觀?
倘若蔚藍姐弟有事,他三哥能老老實實去黑河郡才怪,隻怕早就把陳氏和孔氏宰了分屍!盡管姜衍回京之後一直表現得溫潤有禮,但姜澄絲毫不懷疑,他這三哥發起狠來會讓人完全招架不住,靈山皇陵官署的事情不就是個例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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