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澤的話并非沒有道理,謝琳也是個看得清形勢的,是以她心中的憤怒已經不比方才,喬嬷嬷給她端了杯玫瑰蜜露來,謝琳端起來淺啜了一口,沉思片刻,這才放緩了語氣道:“皇兒長大了,可此事仍是漏洞百出,如今執掌啓泰江山的是皇兒你,咱們與姜衍素來有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其中的破綻,皇兒又準備如何破了這個局?
另有,姜氏皇族由來便不與大夏聯姻,此乃舊例,皇兒若是不清楚,可以翻看啓泰國志,啓泰從建國之初,到現在已有一百二十八年;在你之前,姜氏曆代帝王,無論大夏人抛出怎樣的誘餌,又做出怎樣的嘴臉,從來不與大夏人聯姻,你要打破這個局面,可是想好了要如何與列祖列宗交代?
此外,你能想得到的,難道大夏洪武帝與姜衍會想不到?大夏與啓泰山高水遠,大夏四公主嫁入啓泰後,洪武帝再不能替四公主拿主意,這點确實沒錯,可姜衍呢?四公主若真嫁予他爲妃,便是在姜衍的後宅生存,要看姜衍的臉色過活,你又要如何确保四公主完全聽從于你?
母後說句不好聽的話,姜衍肖似羅魏,無論是品貌與手段都不差,放眼上京城的公子哥,姜衍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那渾身氣度,即便是老四精美絕倫,也要差上幾分。
說到底,大夏的四公主今年也不過十五歲,又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紀,又有那個女子不愛俊俏郎君?姜衍若是拉的下臉子,能忘了其中屈辱,隻稍微對四公主用些手段,四公主未必就不會對姜衍死心塌地。
這女人最是善變,尤其是已經動心的女人,倘若四公主一心撲在姜衍身上,再聯合大夏倒打一耙,反而爲姜衍拉攏個助力,皇兒你引狼入室,到時候又待如何?”
這些姜澤都有想過,但他覺得,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四公主絕對不會這樣沒眼色,更何況,姜衍如今雖然與他敵對,至少在明面上要仰仗他的鼻息,看着他的臉色過活,隻在這氣勢與權柄上,便弱了他不是一絲半毫。
他頓了頓,露出個笑容來,揚眉道:“母後這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母後方才的話雖有道理,但姜衍再是出色,難道兒子就差了?母後天人之姿,又豈會比那羅皇後差了去?兒臣是母後的兒子,自認也是長得不差,姜衍就算長得再好,心思再是深沉,可他如今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又如何與兒臣這樣的英武氣概的偉男子相比?
再說了,兒臣手中掌握着生殺大權,四公主隻要眼睛不瞎,必然能辯出個輕重來,情愛固然重要,可皇室長大的公主,便是聽蚊子哼哼,也能聽出個曲譜來的人物,心中有焉能沒有成算?四公主背井離鄉,她若是想要後半輩子過得好,必然會向咱們投誠,母後素來自信,此次怎會沒有信心了?
便是四公主當真對姜衍動了心,可如今母後掌管後宮,姜衍怎麽着也得稱您一聲太後娘娘,您是他的庶母,倘若四公主不能爲姜衍誕下一兒半女,母後爲着姜衍的子嗣考慮,要往睿王府添些個能生養的側妃姬妾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等四公主在睿王府吃了虧,又何愁她不倒向咱們?退一萬步說,就算四公主是個死心眼的,她在啓泰沒有助力,是好是歹,要生要死,還是咱們說了算的。”
姜澤說到此處,面上頗有些志得意滿,又道:“說到啓泰曆代帝王不與大夏聯姻,這個其實也很好解決。有道是不破不立,自古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兒臣當政,天下子民自然是要聽從兒臣的,況說到底,兒臣會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爲了啓泰的江山着想。
啓泰與大夏的關系已經膠着百年,百年來,兩國之間,從天子到百姓,相互仇視争鬥得跟烏雞眼似的,難道這樣的膠着還要繼續下去?
如今既然有這樣的機會,洪武帝誠意滿滿,兒子以爲,從長遠看,這當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俗話說得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兒臣是啓泰的皇帝,爲了兩國百姓長久安泰,便是暫時背了這罵名又有何妨?
曆史從來由勝利者書寫,又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說,但凡心思清明之人,定然能夠明白兒臣這番苦心,待得若幹年後,兒臣治下的啓泰國國富民安,國力再上一層,誰又還記得這些許小事?
再說了,姜衍怎麽說都是與兒臣血脈相連的兄弟,如今皇祖母與父皇已然不在,後宮由母後做主,姜衍的終身大事,自是由母後與兒臣這個做兄長的來操持。大夏與啓泰聯誼雖然事關兩國,可說到底,這也是家事,朝臣們雖然能提出建議,但卻不能違逆,母後又有什麽可擔憂的?”
謝琳還從沒見姜澤如此侃侃而談過,這一溜的話說出口,半點不待停歇的,且句句在理,有些地方雖然牽強附會,但也不是完全就立不住腳,以往她隻覺得姜澤沒有爲帝者的氣度與魄力,可此番姜澤自信滿滿,又不禁讓她心中生出一種不真實的詭異感,又有姜澤已經幾欲脫離她掌控的危機感。
她沉默了一瞬,已然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不由得握着手中的雕花白玉杯陷入沉思中,直到喬嬷嬷輕咳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姜澤,微微蹙眉道:“皇兒說的在理,可這畢竟事關兩國邦交,需得謹慎爲之,洪武帝到底打什麽主意,想來皇兒心中清楚,想讓母後同意這事,說來也不難,隻一件,這四公主到底是什麽脾性,是否與大夏的某位皇子有聯系,皇兒還得仔細确認才好。”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姜澤聞言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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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好像點亮了某種技能,不曉得你們看出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