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用完早飯後,蔚藍便與鄖陽白條四人出府,留下蔚栩與蔚池聯絡感情。
畢竟到了蔚家軍的地盤,蔚藍出門之前已經裝備一新,雖然還是男子裝束,但從皮裘到馬鞭坐騎已經全部替換,蔚藍之前的坐騎是雷文瑾準備的,雖然腳力不錯,可畢竟是上岸之後在集市匆忙選購,比不得蔚家軍中的好馬。
安平鎮與大夏毗鄰,大夏又慣出好馬,而大夏再往西,便是西域諸小國。是以,蔚家軍扼守在西北關隘,軍中從來不缺好馬。
包括骁勇、杜權和康二妞,以及隐魂衛的十八人,人人俱有一匹千裏挑一的專用坐騎。積雲坡一戰,隐魂衛八人生死不知,但八人在萬壑山下就棄馬上山,是以他們的坐騎得以全部保全,被及時趕到的麒麟衛送回了隐居。
蔚藍的新坐騎便是從中選出來的,原本蔚池想要單獨從蔚家軍馬場給蔚藍選匹小馬駒,但蔚藍又不是真的小姑娘,初初見到八匹神駿,就雙眼放光再難挪動腳步,執意從中選了一匹夜照玉獅子。
曆史上,夜照玉獅子産于西域大宛國,又名玉蘭白龍駒,它通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乃馬中極品,能日行千裏。此馬在出生時,隻有脖子周圍長毛,樣子頗似雄獅,而它性格暴烈,但長大後,會被其它馬匹驅逐出馬群,之後性格逐漸變得溫順,又因它渾身雪白,在夜間會散發出銀白之光,即使在幾百米外也清晰可辨,因此而得名夜照玉獅子。
蔚藍前世雖然喜歡馬術,但因爲時間有限,馬術絕對算不上好,而但凡好馬又總有些脾氣,并不好駕馭。于是在另外幾匹馬兒不停沖自己打響鼻尥蹄子躁動不安時,蔚藍果斷被睜大眼專注看她,又渾身雪白安安靜靜的玉獅子吸引。
據說這馬的前任主子是隐魂衛中排行第五的青藤,蔚藍上前與它對視了半晌,給它喂了塊饴糖,馬兒似有靈性般,親昵的蹭了蹭她手心,蔚藍面上浮現出笑意,又輕輕撫了撫它脖上的一拳鬃毛,輕聲呢喃道:“你以後就叫白鴿吧,玉獅子什麽的,太不襯你了。”
座駕一夕之間從富康小轎車變成奔馳越野,蔚藍心中的歡喜可想而知。
安平鎮本就是蔚家軍駐地,城中街道寬闊,也并無不可跑馬一說,蔚藍騎着白鴿樂颠颠的與鄖陽四人趕往鎮上最大的安居客棧,安居客棧距離隐居不算太遠,五人策馬僅一盞茶後就趕到。
跟掌櫃一打聽,卻原來周旺财等人還沒趕到。蔚藍心中失望,但面上神色卻并無太多變化,微微思忖後,又帶着人果斷去了城門口。
事實上周旺财與劉大黑已經到了城門口,就連納西納東帶領的二十人,其中有兩組十人也已經趕到。
蔚池回歸,近兩日進出安平鎮的百姓日益增多,但安平鎮是邊陲重鎮,再加上蔚家軍中奸細并未鏟除,是以城門口仍是嚴防死守,此時正排着的長隊等候檢查。
這長隊中不乏百姓和商旅,推着闆車的,牽着馬的、挑着擔子的、甚至還有趕着羊群的。蔚藍幾人在城門口勒馬停下,遠遠見隊伍後方拉拉雜雜的一大堆人,而周旺财與劉大黑正混迹其中,隻是二人神色間都有些古怪,行止間明顯一副防備緊繃的模樣。
蔚藍眯了眯眼,往周旺财等人身後看去,隻見在二人的馬車之後,還站着十來個體格高大健壯的漢子,蔚藍心中一動,扭頭朝鄖陽擡了擡下巴。
鄖陽微微點頭,下馬往城門口的主事的小将走去,他先是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給小将看了,又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小将擡眼望蔚藍幾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鄭重點頭,又若有若無的将視線投向城外的隊伍。
“行了,主子。”鄖陽回來道。
蔚藍點頭,小聲道:“直接将人拿下,别驚擾了百姓。”
鄖陽重新上馬,白條和楊小白幾人點點頭,若無其事的策馬往城外走去,蔚藍見白貝沒動,又道:“你也去,既然隻有劉大黑一人回來,想必出了什麽變故。”
蔚藍現在拿不準周未和陳虎是否出事,但對方既然派出人馬追到安平鎮,又已經認出周旺财,卻忍着沒在城門口動手,想必并未就從周未與陳虎口中得到了什麽消息;也可能劉大黑是專門趕回來報信的,隻是恰巧在城門口遇了個正着。
白貝看了眼蔚藍身後,還有些不放心,蔚藍對她搖搖頭,白貝咬了咬牙,也打馬沖了出去。周旺财與劉大黑在鄖陽幾人打馬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一行人眼中全是驚喜,周旺财小眼滴溜溜亂轉,不停的跟白條使眼色,白條撇過臉抽了抽嘴角,直接打馬越過他往後方而去。
周旺财原本還心下失望,卻不想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納西納東原本将隊伍分成了四組,此時趕到的也僅是兩組十人,領頭的正是納東,先前納東的注意力全在周旺财身上,因爲周旺财身邊人手太多,納東對于是否當場拿下周旺财,一直有些舉棋不定,還是他身邊的一名勇士勸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納東才按捺下來。
納東見到鄖陽,下意識就想開跑,但他身邊的十人呈扇形分開,他一行動,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且目前是在蔚家軍的地盤上,就算他們想跑,也是希望渺茫,納東隻能祈禱當日天色太黑,鄖陽并不認得他,可旋即納東心下又是一個咯噔,他奶奶個熊的,當日審訊蒼岩堡衆人的不正是周旺财和鄖陽!
納東心底暗咒一聲,當下也顧不得其它,拔刀揮向身邊一人,想要閃身開溜。
可鄖陽和楊小白、白條白貝也不是吃素的,比之大夏勇士,鄖陽等人的動作真的算的上是輕盈敏捷,幾人同時從馬上飛身而起,拔劍就朝塊頭最大的十人攻去,百姓們有瞬間騷亂,驚叫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周旺财和劉大黑也反應過來,留下五人看住馬車,如狼似虎的沖十人圍攏過去。
守城的小将已經調出一隊人馬維持秩序,大夏人外家功夫極好力氣十足,奈何身姿卻不夠靈敏是硬傷,加上周旺财等人助攻,白條等人根本就無需全力以赴。
這場戰事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迅速,半柱香時間不到,十人就被盡數拿下,除了納東身上添了兩個窟窿,正汩汩冒血,其餘十人皆是卸了下巴四肢完好,周旺财等人正摩拳擦掌滿臉喜色。
蔚藍揚了揚眉,撫着白鴿的脖頸施施然上前,百姓們雖在守城小将的安撫下全部噤聲,卻仍是眼神驚懼的看着鄖陽幾人。蔚藍見狀皺了皺眉,倏而擡手,微微拔高聲音道:“諸位父老鄉親别怕,我等是奉了蔚将軍之命捉拿大夏奸細。”
蔚藍話一出口,被拿下的納東等人俱是滿目仇視的看向她,蔚藍緩緩笑開,指向已經被綁住的納東等人,又溫言笑道:“大家都看清楚了,這些人的體格相貌,都是大夏人無疑,他們正是害得蔚将軍失蹤的元兇。如今蔚将軍已經回歸,安平鎮不日就會恢複往日安,大家不必害怕。”
蔚藍的聲音不高,但現場百姓眼中的惶恐卻緩緩褪去,倒也不是蔚藍真的看起來威風八面一言九鼎、能将大夏人殺個片甲不留;而是這聲音太過稚嫩,清脆柔和得不辨男女,讓百姓們乍一聽有些發懵,瞬間被轉移注意力。
衆人隻見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坐着一名十來歲的少年,少年長得唇紅齒白,穿了一襲竹青色錦袍,寬大的白色皮裘将他整個人都罩在其中,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面色溫和,狹長明亮的鳳眸猶如一泓清泉,清澈安甯得讓人不自覺就會相信他。
鄖陽和楊小白對視了一眼,楊小白眼中全是詫異,鄖陽眼中卻全是笑意,丢個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徑直将納東等人綁好,又吩咐了守城的小将尋來闆車,将人全都扔上去。
一行人很快離開,城門口又恢複安靜。
守城的小兵見隊伍呼啦啦離開,個個臉上帶着好奇,有人湊到那小将身邊低聲道:“李将軍,剛才那小子是誰?怎麽以前沒見過?”
今日值勤的城門校尉正是姓李,他聞言看了幾人一眼,皺眉道:“好好當差,不該你們問的别問。”到底是誰,他也好奇呢,但對方既然是隐魂衛親自陪同前來,左不過是蔚将軍身邊的貴人,其身份不是他們能輕易窺探和議論的。
蔚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到隐居,時間還不到巳時,蔚池與骁勇正在書房議事,聽完趙群禀報,蔚池面上滿是笑意,自得道:“我家囡囡巾帼不讓須眉!”
骁勇嘴角微抽,你哪隻眼睛看到你女兒巾帼不讓須眉了?這陣仗,隻怕鬧得滿安平鎮的人都知道了,隐居又還有什麽隐秘可言?
“我也許久不曾見過阿藍了。”骁勇起身,“你不是說阿藍前去接應的人與你遇襲之人有關?咱們去見見吧。”
蔚池颔首,趙群上前扶住他,三人一道出了書房往前院而去。
前院,喬禀章與納東等人已經被鄖陽關進隐居地牢,在場之人除了周旺财和劉大黑,其他人都被楊小白帶下去安頓了。
見蔚池和骁勇前來,蔚藍停下與周旺财的對話,轉身朝蔚池笑了笑,又沖骁勇抱了抱拳,爾後乖乖對蔚池道:“爹,事情已經辦妥了。”
蔚池滿臉笑意,與有榮焉的點點頭,對蔚藍道:“囡囡來,這是你骁伯伯,蔚十七就是你骁伯伯派往上京的。”
骁勇雖然一身常服,但身材高大,滿身的淩厲之氣,此刻又闆着臉,若是一般人,估計早就心中打鼓了。
蔚藍早就猜出來,否則也不會一早與骁勇打招呼。見骁勇目露審視,蔚藍笑眯眯上前,再次對骁勇抱拳道:“多謝骁伯伯!蔚十七不愧是您的得力下屬,這一路之上,蔚十七勞苦功高,骁伯伯可要好好獎賞他!”
骁勇聞言揚了揚眉,蔚藍樣一副男子裝束,樣貌與蔚池有七分相像,言行舉止渾然一派少年人模樣,他負手搖搖頭,好笑道:“丫頭不必多禮,這乃骁伯伯分内之事,可當不得謝。”
他本就是蔚池的下屬,蔚十七也是奉命行事,又怎麽當得了謝?若非他與蔚池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就連這聲骁伯伯他也都該婉拒。不過,這丫頭話倒是說得漂亮,也不怯場,骁勇收斂身上的氣勢,面上也是笑眯眯的,但他本就長得方臉虎目,即便是笑着,身上的殺伐之氣已然不減。
周旺财與劉大黑此刻正垂着頭裝鹌鹑,二人以前都是山匪,兵匪本就是天敵,他們眼下雖是蔚藍手下的人,但蔚池畢竟是蔚藍的老爹,再加上骁勇,二人恨不得自己能飛天遁地,尤其是周旺财,他之前在軍中好歹也混了個千戶,也不知這二人是否還對他有印象?
但他想要重新站起來堂堂正正做人,就遲早會與蔚池和骁勇打照面,是以隻能硬着頭皮上。
幾人在前院寒暄了幾句,說到正事又重新回到書房。
因着此事是由蔚藍發現的,蔚池和骁勇也不将她當做懵懂無知的小兒,直接連同劉大黑與周旺财一起叫到書房。
周旺财知道的有限,老老實實在一邊旁聽。
蔚藍求之不得,但她還沒來得及詢問劉大黑此行的發現,隻好先将自己對喬禀章的懷疑又說了一遍,之後才提及派出劉大黑與周未陳虎三人前去跟蹤納東納西的事。
劉大黑在蔚池和骁勇的視線之下,咽了咽口水,将跟蹤納西納東的詳細經過和發現陳述了一遍,待提及雪山與山洞,幾人聞言面上都是一陣凝重。
片刻後,蔚藍道:“爹,骁伯伯,這峽谷和雪山,可是地心谷和梅朵雪山?”蔚藍之前隻在堪輿圖上見過,雖知道這兩個地方,心中也有所猜測,卻不想大夏人比她想象的還要準備充分。
梅朵雪山是橫亘在大夏與啓泰之間的天然屏障,整個西北,原本除了蕭關,這沿線全被大山阻隔,大夏人若是想要進入啓泰,隻能從蕭關正面進攻,如今卻是多條捷徑。
蔚池和骁勇颔首,蔚池沉吟了片刻,看向骁勇道:“莫非昭興三十三年的兵禍,大夏人正是從梅朵雪山進入?”
骁勇面色嚴肅,“不大可能,若梅朵雪山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打通,大夏人定然按捺不到今日。”
“骁伯伯,興許大夏人早就将梅朵雪山和地心谷當做捷徑,隻是沒有徹底付諸行動呢?”蔚藍歪着頭皺了皺眉,又道:“不過,爹爹,骁伯伯,我猜想大夏人應該是從七年前才開始行動的,喬禀章是六年前才做了蒼岩堡一把手,算上他進入啓泰的時間,正好是七年前。而且,”
說到這,蔚藍頓了頓,看向骁勇道:“想必骁伯伯也清楚,我之前與您寫了封信,前朝的四大家族在百年前遷到折多山,百年來四大家族相安無事,但在七年前,離鄧家最近的淩家,卻在一夕之間被人滅了滿門。”
這點骁勇和蔚池都已經知道,但二人并未想得如蔚藍般嚴重,莫說是蔚家軍了,肅南王府能屹立百年不到,又豈能是吃素的?
老肅南王雷震霆雖然已經年邁退下,但他三個兒子,除了老二厲郡王不理庶務沉溺于書山畫海,老大雷雨霈與老三雷雨雩都是軍中悍将,再加上一個狡詐如狐的雷文珞、以及未及弱冠便武藝出類拔萃的雷文瑾,随便一個出手都夠大夏人喝一壺。
周旺财與劉大黑默默聽着,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十日前他們還在爲過冬的糧食與衣物計劃着多幹兩票,如今所見所聞,卻已經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高度,啧啧,他們以前過的日子,還真如泥鳅鑽爛泥,而蔚池與骁勇幾人,分明就是龍騰虎躍笑傲四方啊!
還有蔚藍,他們到底跟了個什麽主子啊?這想法也太不着邊際了,算下來折多山與地心谷和梅朵雪山相距不下千裏,也不知蔚藍到底是如何将二者聯系到一起的!且聽着還很有道理!
“囡囡的意思是,大夏人企圖同時對泊宜和蕭關用兵?”蔚池問道。
蔚藍點頭,狐疑道:“嗯,爹爹覺得不對嗎?”就算是不對,她也并不覺得有什麽,反而還會覺得高興,畢竟戰争動辄勞民傷财死傷無數。
蔚池笑着搖頭道:“沒有,爹爹覺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若情況屬實,你有什麽想法?”
骁勇揚了揚眉,沒有做聲,蔚藍的視線在二人面上劃過,心中暗忖,這兩隻老狐狸身經百戰,又哪裏用得着問她意見?剛才這是在考驗她呢!
可二人駐守蕭關多年,沒道理她能想到的問題,他們會想不到,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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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其實很想要匹夜照玉獅子,垂涎,流口水,做美夢!嗷嗷嗷~傳說中,我的偶像趙雲,他的坐騎就是夜照玉獅子,上次去錦屏山看趙雲墓撲了個空,姐失落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