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蔚池得救

喬禀章心中愁苦,暗暗吐出一口氣,隻希望納東和納西能夠機靈些,盡快給主子傳信,興許主子看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能夠及時出手相救!

而被喬禀章念叨的納西納東二人,此時正摸黑趕往赤焰山趕。因着身份有别,其主子又曆來多疑,是以在喬禀章被抓之後,納西納東就徹底與大夏中斷了聯絡。

二人心知事态嚴重,并不敢在蒼岩堡多做停留,但二人仔細觀察過後,發現自己将要行進的路線與蔚等人相同,因着擔心距離藍等人太近,會被發現行蹤,便耐住性子,等蔚藍一行人出發半個時辰之後,才悄悄跟上。

一路之上,二人心急如焚,卻不得不墜在蔚藍等人身後緩行,直到蔚藍等人在黑風鎮停下,二人這才有機會飛速趕超過去,準備經由赤焰山和連雲山中間的地心谷,直取大夏邊境最近聯絡點。

陳虎、劉大黑與周未自然緊随其後,爲了不打草驚蛇,三人始終與納西納東保持着五六裏地的距離,也幸得才剛下過一場大雪,路上行人稀少,隻要循着馬蹄印,就不會輕易将人跟丢。

而蒼岩堡的餘下衆匪,在經曆湯劍鋒被殺,喬禀章被抓、跟随湯劍鋒的爪牙又被盡數帶走之後,已經心思靈敏的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不由得急急徨徨的相約下山,大家各奔前程而去。

是夜,寒風凜冽,霜華滿天,原本靜谧的安平鎮,忽然在某一時刻熱鬧起來。

骁勇在離開暗道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同時下達兩道命令:一則是派出三百伏虎營精銳前往鎮中各處,以搜查敵國奸細爲由,勢必将各方勢力安插在安平鎮的眼線一一拔出,二則是親自帶上百名麒麟衛,星夜前往萬壑山。

安平鎮與大夏接壤,是蔚家軍的大本營。

蔚池遇襲失蹤之後,蔚家軍上至軍中将領、下至末等夥頭兵,人人俱是心中憋了一口惡氣。如今聽聞骁勇親自下令,雖然爲着蔚池的安全考慮,骁勇并未将如此部署的目的闡明,但衆将士還是摩拳擦掌士氣大振。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

其一,蔚家軍在朝中本就獨立于諸軍之外,地位雖尊崇,但處境卻尴尬。

鎮國将軍府承襲百年,自啓泰開國皇帝起,蔚家軍就自負軍饷。蔚池在,蔚家軍就在,蔚池死,蔚家軍面臨分崩離析。而在這之前,啓泰皇室對蔚家軍一直忌憚打壓,蔚家軍無論是将領還是普通士兵,人人心中俱是清楚這一點。

是以,沒有人會希望鎮國将軍府就此覆滅,也沒人希望蔚池身死,蔚池會遇襲失蹤,衆将士心中門清,這是有人想要迫不及待的對蔚家軍出手。

上京城到蕭關雖有兩千多裏,但因爲有人實在按耐不住,近兩日,蔚藍和蔚栩殒命的消息,已經在軍中漸漸傳開,骁勇也收到消息,但他卻并未出面澄清,也并未對流言進行遏止,若非蔚家軍素來軍紀嚴明,将士們忠心耿耿,說不定内部早已是一盤散沙。

其二,安平鎮雖是邊關重鎮,但西北貧瘠,城池規模不大,加之受兵禍所累,願意在安平鎮紮根的百姓并不多,城中人口多是行商之人,亦或是軍中将士家眷、亦或是周邊牧民,相較于内地城池的繁華昌盛,安平鎮的人口嚴重偏少,加上三十萬蔚家軍,總人口也不過五十萬左右。

可就是這樣的人口比例,在這樣的方寸之地、在自己的領土上,三軍統帥被人刺殺以緻于失蹤下落不明,蔚家軍不但事前不曾發現絲毫端倪,甚至事後多方探查亦是無果,這種守着家門卻被人偷了老爹的感覺,對于每一位蔚家軍将士來說,都是無法洗刷的奇恥大辱!

跟随骁勇前往萬壑山的麒麟衛自不必說,蔚池遇襲當日,他們曾親自參與增援,積雲坡上的步步殺招,他們雖不曾親眼所見,但其上殘留的淩亂腳印與血迹、隐魂衛七人生死不知的結局,不僅在他們心中點燃滔天怒火,也讓他們心有戚戚。

幕後之人身份不明,他們藏匿在暗中,随時随地都會對自己與身邊的兄弟造成威脅,這又如何讓他們安心?

蔚池失蹤的四個多月,對蔚家軍上下來說,是無比壓抑屈辱的四個多月;他們想要鏟除威脅,找出真兇爲兄弟們報仇。而骁勇下達的命令,這無疑是個訊号,要麽就是将軍有了消息,這是一場營救;要麽就是幕後黑手浮出水面,這是一場痛痛快快的複仇之戰,他們又如何不能激動欣喜?

而奉命前往鎮中各處的三百伏虎營将士,他們的心情就更好理解。

鎮國将軍府的私軍,皆由鎮國将軍府曆代家将繁衍壯大而來,他們不僅是蔚家軍的士兵,亦是鎮國将軍府的一員。無論他們平時分散在那支隊伍,在軍中,蔚池是他們的統帥,走出軍營,蔚池便是他們的主子,若是蔚池當真遭遇不測,他們的下場絕對比蔚家軍的其他将士慘上百倍!

安平鎮本就是蔚家軍的大本營,無論是隐魂衛,麒麟衛還是伏虎營,大家全都紮根在此。可在蔚池失蹤之後,各方探子偷偷摸摸潛入安平鎮的隻多不少,這讓将士們心中更加窩火!

将士們并非沒有想過将人全部拿下,但因遲遲沒有蔚池的消息,骁勇爲策萬全,下令伏虎營暫時蟄伏,衆将士這才強忍住按兵不動,但私底下,卻是早已将這些人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

可說大家等待的就是這一日,如今骁勇親自下令,将士們也不管具體用意如何,無論蔚池是安全還是真的遇害,但凡在蔚家軍地盤上撒野的,那就是将士們的生死仇敵,他們隻需要遵循命令,卯足了勁一雪前恥,将這些人殺個雞犬不留就行!

将三百人的隊伍投放在數萬人的戰場上,有可能是泥牛入海,但對于城鎮并不算大的安平鎮來說,卻足以打破這份夜的寂靜,甚至是掀起滔天巨浪。

伏虎營統領康二妞是個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骁勇的命令甫一下達,便極快的将三百人打散,分成每十人一隊的小組,大家分工協作,鷹揚虎視般撲向城中各處,所到之處風聲鶴唳。

而被留在客棧的趙群,則在小半個時辰後收到葛行沖傳話,讓他直接趕到萬壑山下與麒麟衛彙合。趙群心知骁勇是爲了蔚池的安全考慮,吃飽喝足後便策馬前往。

麒麟衛衆人見到趙群,心中俱是一喜,明白這是将軍有消息了!衆人在山下棄馬,也不多作寒暄,一路提着輕功上山,等衆人趕到積雲坡時,山下的安平鎮中已是人聲犬吠四起,或是青樓楚館、或是蓬門小院、亦或是高門大宅,一時間之間竟是沸反盈天。

正在隐魂衛據點養傷的饒峰、谷楠、楊小白和張柯四人,遠遠的聽到這動靜,不由得心中一陣莫名,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默默望向天邊的彎月,暗自握了握拳。

天色微明時,兩隊人馬大獲全勝,三百将士把各路人馬派到安平鎮的釘子盡數拔起,骁勇一行人也接了蔚池,順利返回隐魂據點。

隐魂衛據點坐落在安平鎮以北,隻是一棟普通的三進宅院,因着距離啓泰與大夏開設的榷場不過三四裏地,周圍過往商旅繁多,小院并不顯眼。除了早先重傷未愈的饒峰、谷楠、楊小白和張柯四人被安置在此處,專門負責隐魂衛和麒麟衛的軍醫劉永和也在。

饒峰四人當日在萬壑山下,俱是身中數刀傷在要害,再加上天寒地凍,幾人又在雪地裏躺了有小半個時辰,麒麟衛趕到的死後,幾人已經奄奄一息,身體還有不同程度凍傷。

但也正是因爲天寒地凍,幾人身上的血液流動減慢,才沒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如今,幾人雖然已經傷好了大半,但身體卻仍是不比從前。

幾人聽見動靜,早就候在門邊,見骁勇和趙群小心的扶了蔚池在軟榻上坐下下,面上神色又驚又喜。

蔚池見幾人傻呆呆站着不動,精神頭雖然不錯,但面色卻仍是發白,還有被凍傷之後的疤痕,不由面色溫和的朝幾人點了點頭,幾人不料還能與蔚池見面,想到當日的情形,眼眶都有些發熱。

劉永和也不理會衆人,疾步上前給蔚池把脈。

蔚池收回視線,見骁勇和劉永和也是一臉緊張,難得露出一抹淺笑,道:“都這副樣子做什麽?老子還死不了!趙群,去準備些吃的。”

趙群拍了下額頭,忙不疊應聲,“屬下這就去,再讓人擡熱水上來!”他真是腦子犯抽了,想想昨夜自己饞熱湯面的感覺,對于将軍此刻的心情,他報以萬分理解!

“坐吧。”蔚池看了眼神色鄭重的骁勇,不免失笑道:“這些日子幸苦你了。”

奔波一晚自然是累的,骁勇聞言也不客氣,點點頭便順勢坐下,看向劉永和道:“如何?”

劉永和皺眉不語,片刻後,再三确認才收回搭脈的手,神色凝重道:“将軍險些被人震斷心脈,雖然服了養息丸保住一命,卻沒能即使得到調理,内裏虧空得太過嚴重。”

“若非将軍體魄強健,如此重傷,隻怕是服下養息丸也無濟于事。”

骁勇心下一沉,當即出聲道:“可有辦法醫治?”

他與蔚池自小一起長大,名爲屬官,實際上卻情同手足。雖然早聽趙群說過蔚池傷了心脈,但心裏到底還是存了一絲期望,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心脈受損便不能輕易動用内力,這與武功盡失又何異?

蔚池心中早就有數,聞言擺了擺手,養息丸雖是千金難買的内傷良藥,卻無法讓受損的心脈恢複如初。

四個多月,無醫無食,即使是他體魄強健,傷勢恢複良好,那也是相對的,如今定然不複往日強健。但事關能不能盡快回到上京,他如今覺得,隻要還活着,能夠行動自如就好,“腿呢?”

劉永和正檢查蔚池的右腿,聞言點點頭,露出笑容道:“腿傷倒是恢複的不錯,将軍如今之所以無法站起來,全因您昏睡時間過長,一來身體得不到補給,二來肌肉長時間不動有萎縮之向,是以才會覺得無力,自明日開始,隻要将軍按時服藥用膳,再輔以按摩,十天左右就能站起來。”

他說罷站起身來提筆開方,又皺眉道:“至于受傷的心脈,請恕下官無無能爲力。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當務之急,下官還是給将軍先開調養的房子,等将軍恢複體力再說。”

骁勇面色黯然了一瞬,但随即又眸色大亮,問道:“有什麽辦法?”

“仲卿不必擔憂,這樣已經很好,至少我活着回來了。”蔚池攔住骁勇,劉永和說的這個辦法,大約隻有找到幽谷神醫郁不醫才能實現,可郁不醫已經絕迹江湖多時,又豈是一時半會能找得到的?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以面上一派淡然,對劉永和道:“老劉,你盡管開藥吧。”

仲卿是骁勇的字,還是老鎮國将軍在世時所取,劉永和心知二人情分不一般,心下歎了歎,道:“傳說幽谷神醫郁不醫有斷筋再續之能,修複受損心脈更是不再話下,但自十幾年前,郁不醫就已經甚少在人前露面,老夫也不知其下落,骁統領或可安排人手先打探打探。”

骁勇面上露出笑容,道:“此法倒是可行,阿池,你等着,我這就讓人去找。”無論真假總要試試,不試可就是一點希望也沒了!

若是蔚池不能馳騁疆場,于公于私來說都是一件憾事。于私,鎮國将軍府沒落,蔚池的畢生所願不能達成,家破人亡之仇不能得報,于公,新帝才剛登基,上京城傳出的消息于啓泰不利,蔚池就此離開戰場,三國未必就不會群起而攻之。

想到這兩日收到的消息,骁勇心下更是一堵,他擡眸看了眼蔚池,心中既是悲涼又是自責。蔚藍給他的信他已經收到,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否認,作爲下屬和兄弟,他沒能保護好蔚池的家眷。

若是在蔚池遇襲失蹤之初,他能多派幾個人去上京城,興許雷雨薇并不會死,蔚藍姐弟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被人逼迫到山窮水盡需要詐死脫身的地步。

蕭關距離上京城千裏之遙,無論是蔚藍還是蔚栩,都還是隻孩子,這一路上,他們需要面對的風險到底有多少,他又怎麽會不清楚?

誰家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被父母好好捧在掌心?即便是蔚藍在信中的語氣和措辭與大人無異,可她本質上,也還隻是個孩子。

但千金難買早知道,這世上更沒有後悔藥可以賣,蔚藍姐弟如今還活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遺憾的是,雷雨薇被人害了,蔚池和雷雨薇成親多年,軍中無人不知二人鹣鲽情深,十幾年來,蔚池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且但凡有機會回京,蔚池總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所爲不過是與妻兒多團聚一時半刻。

如今乍然聽聞雷雨薇已經不在的噩耗,也不知道蔚池是不是受得了?

骁勇想着又看了蔚池一眼,見他面上神色平靜,不禁心中暗自歎息,從在南麓斷崖下見面,到如今已超過兩個時辰,蔚池隻字未提上京城,想必心中已經有所預料,自己了解他,他又何嘗不了解自己?若是上京城無事,自己定然會主動開口。

蔚池聞言挑了挑眉,身體能恢複到以往的狀态自然是好,但天曉得郁不醫是不是老死在那個深山老林裏了?他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盡快回上京才是重中之重!眼下骁勇對上京城的事情閉口不提,想必情況并不樂觀。

劉永和又思忖着開口道:“幽谷地處南疆以南,與泊宜毗鄰,骁統領可以先派人到南疆去看看。”其實,這事也是劉永和年輕的時候在外行醫偶有所聞,具體作不作數、郁不醫是不是還在幽谷,劉永和并不清楚。

但醫者父母心,當下如此說卻很有必要,一來是給蔚将軍打氣,二來則是爲了安定軍心。

劉永和是蔚家軍的一員,自然也是希望蔚池安全無虞的,若是蔚池失去領兵之權,蔚池之子年歲尚幼,新帝定然不會允許兵權落到一個弱質孩童手中。退一萬步說,就算新帝肯讓權,蔚家軍未必就是固若磐石上下一心,否則将軍也不會遇襲失蹤了。

若事情發展到哪一步,情況隻怕更糟。更何況,軍中如今已有傳言,說是将軍之子已死。

骁勇也知道事情急不得,當下點了點頭,道:“那就先這麽辦吧。”

劉永和朝二人施了一禮,拎着藥箱出去,蔚池揮手讓饒峰四人退下,這才看向骁勇道:“仲卿,上京城形勢如何了?”

骁勇垂下頭來握了握拳,頓了頓,擡眸道:“你失蹤後半月,嫂子過世了。”瞞是瞞不住的,更何況,一味的隐瞞也不是行軍打仗之人的行事作風,骁勇注視着蔚池的眼睛,一字一句倍覺艱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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