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由羅頌親自教導,武藝超群又自小一起長大,護送姜衍離京之時,幾人已是十二三歲的少年,這些年來幾人一直守在姜衍身邊左右不離,這次回京鳴字輩的兄弟卻隻帶了自己和鳴溪和鳴潭三人,鳴澗早就不習慣了。
姜衍聞言點點頭,擡眸笑道:“去吧,這府裏人太少,讓他們過來也好。”
姜衍自然知道鳴澗的心思,姜澤把自己留在上京城絕對不會是爲了面子情或者兄弟情深,先前回京之時之所以隻帶了鳴澗三個,無非是不想引得姜澤忌憚對自己過多防範。
如今留京之事已經塵埃落定,要想将上京城這盤棋盤活,少不得需要人手。
鳴澗見姜衍允了,面上露出笑意,想了想道:“主子,那軍中之人可要傳信?”
四年前姜衍破了紫芝山臨淵峰崎山陣之後,便開始下山曆練,同時也開始往軍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整個啓泰國有百萬大軍,無論是西北的蔚家軍,東北曹奎統領的北征軍、西南肅南王麾下的神行軍、還是南疆邊境的騰龍軍和上京城東郊的皇城駐軍、亦或是滄海沿線駐紮的水師,無一例都有姜衍的人。這些人雖在軍中官職不一定高,卻能在關鍵時候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姜衍看了眼鳴澗,淡淡搖頭,“暫時不用,留京的消息傳出,他們自然能收到消息。”大不了消息滞後一些,目前尚且不知姜澤的下一步動作,他又沒打算馬上改天換日,完全沒必要急吼吼的傳出消息幹擾幾人心神。
鳴澗颔首,想起鳴潭傳回打消息,又道:“主子,桂榮走後鳴潭回來傳信,說是表少爺一早就帶了巡城衛的人去鎮國将軍府,大火撲滅之後從火場找出五具燒焦的骸骨,表少爺搬出姜澤來壓制蔚陳氏婆媳,揚言要将骸骨帶回巡城衛,逼得蔚孔氏方寸大亂杖殺了兩個婆子頂罪。”
姜衍微怔,稍微一想就明白羅桢的心思,不在意的笑笑,“無礙,他再折騰也影響不了大局。”
姜澤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他雖會對蔚藍姐弟殒命一事心存懷疑,卻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橫生枝節。
無論姜澤本心裏對鎮國将軍大房抱有怎樣的企圖,蔚家二房目前都是廢棋,結局無外乎兩條;一條是成爲姜澤撇清自己誅殺功臣幹系的替罪羔羊,一條是成爲破壞姜澤計劃的罪魁禍首,無論是那一條,蔚家二房的結局都不會太好。
具體如何,就看蔚家二房在姜澤心中的分量了,是暫時按兵不動留下來以觀後用,還是幹脆将鎮國将軍府一鍋端,但依姜衍的了解,姜澤爲了不授人以柄,多半會留着蔚家二房,先閑置起來,在關鍵時候再放出來攪混水。
鳴澗蹙眉,想了想有些擔憂道:“可是主子,姜澤會不會認爲是您授意的?”
這事可大可小,表少爺與自家主子感情匪淺,會有此作爲并不稀奇,可怕就怕姜澤扣個揣摩聖意假傳聖旨的罪名在表少爺頭上,以此爲突破口來打擊定國侯府。
姜衍掃了鳴澗一眼,淡淡道:“有什麽區别嗎?難道你認爲表少爺不這麽做姜澤就能放過定國侯府?若是這樣,大表哥又怎麽會從禁衛軍調到巡城衛?”
鳴澗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垂下頭道:“屬下明白了。”
姜澤與主子之間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鏟除主子的決心十年如一日,又怎麽會允許主子的外家定國侯府安然無恙?動手不過是遲早的事,隻不過主子才剛回京,姜澤多疑,他就是再心急,在摸不清楚主子實力的情況下也不敢對定國侯府下狠手,最多是小打小鬧的試探挑釁,隻要無關生死那就不算大事,依照主子的脾性,遲早會讨回來。
倒是蔚大小姐這出金蟬脫殼着實讓人意外,但有她之前的一系列動作做鋪墊,倒也并不顯得突兀,似乎蔚家大小姐會這麽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鳴澗想到此處擡眼看了眼姜衍,主子本來就是個狐狸了,觀蔚大小姐行事也不遑多讓,兩人棋逢對手,也不知湊一塊兒到底誰更厲害,若是真的成了夫妻,那可就有熱鬧瞧了。
姜衍并未将羅桢領着巡城衛上門給陳氏婆媳施壓難堪的事情放在心上,想到蔚藍找了五具屍骸來糊弄蔚家二房,還逼得蔚孔氏慌亂之下坐實了此事,不由得低低笑出聲來,喃喃道:“倒是我小看她了,想不到當初小小的糯米團子長大後竟然還有這副玲珑心腸。”
可轉瞬姜衍就笑不出來了,早在昨日夜探将軍府的時候他就知道蔚藍想要離開,但沒想到她會在離開之後還神來一筆,如此安排雖爲她和蔚栩離開上京城争取了時間,順帶提高了出行安全,卻也等于徹底将她自己和蔚栩的後路全部斬斷,再加上蔚孔氏杖殺婆子證實蔚藍姐弟已死,他們日後又該如何回歸?
且不說他們日後找什麽借口回來,蔚家宗族認還是不認,就算是蔚家宗族承認了,難道她就絲毫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流言殺人,蔚栩尚且還好,可這個世道對女子尤其嚴苛,蔚藍已經十一歲,在普通百姓之家,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了。
姜衍想到此處不由得微微蹙眉,蔚藍如此孤注一擲,實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不僅于她自己名聲有礙,連帶着自己名聲也會跟着受損。姜衍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對蔚藍的行事方式不敢苟同。
腦海中浮現出昨夜看到的背影,姜衍垂下眼簾,從蔚藍找上泰王叔開始,接下來的動作一次比一次讓人意外,事到如今,他向來算無遺策的聰明才智好像忽然短路了,蔚藍的行事風格根本就令人無迹可尋摸不着頭腦,就算是自己十一歲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有她這樣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