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砸東西摔桌子,想殺了蔚藍,但她現在不行,疼痛已經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隻能用雙手攥住被褥狠狠撕扯,恨不得将那被褥扯出個窟窿,保養得姣好苗條的身形此時正微微顫抖,就像一條因爲缺水而瀕臨死亡的魚,在做最後的掙紮!
“這個混賬!這個混賬!她怎麽就這麽不争氣,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我這是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眼皮子這麽淺!孫姨娘是怎麽教養她的,給她請的教養嬷嬷呢?”孔氏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出這番話。
她不好立時就去找蔚藍算賬,也不好将心裏對蔚藍的惱恨懷疑宣之于口,但蔚柚卻是可以任由她擺布的,更何況,今日之事原本就因蔚柚而起,蔚柚害得她這做嫡母的受傷,她難道還不能罵幾句撒撒火氣?
劉嬷嬷聽孔氏如此罵道,忙小心翼翼的上前安撫,一面給孔氏擦汗,又一面急忙忙讓丫鬟去看太醫來了沒。
“夫人莫急,自個兒的身子要緊。等夫人身體好些,再好好教導二位小姐不遲。且現在大小姐還暈着,具體什麽情況咱們還不知道呢。”
不管孰是孰非,劉嬷嬷現在隻希望孔氏怒氣消散,免得殃及了池魚。
可她是個下人,這話不好說的太深,說深了怕孔氏以後翻舊賬。而且,從本心上來講,孔氏受傷她心裏是有些竊喜的,所以說來說去也就面上那點囫囵話,并不能說到點子上。
孔氏眼中閃過狠戾,蔚藍必須要死,但不是現在,怎麽收拾她等蔚桓回來商議了再做決定。
“翡翠,你去看看大小姐那邊什麽情況,要是還沒請大夫,就打發人請個大夫來。”
翡翠應了聲,掀簾子出去,路過門口的時候冷冷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孫姨娘和蔚柚。
孫姨娘不禁打了個冷顫,垂下頭眼圈泛紅,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摟住蔚柚又往自己身前緊了緊,哽咽道:“柚兒,跟姨娘到夫人院子裏去跪着吧。”
“娘!”蔚柚擡起頭看孫姨娘,眼神有些呆愣。
孫姨娘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又将她頭上的幾朵珠花取下來,硬着心腸道:“你做錯了事就該認罰,姨娘平日裏是怎麽跟你說的?還有,我隻是你的姨娘。”
孫姨娘心裏一陣難受,孔氏的那些手段和心思她那裏能不知道,不過是身份有别,她能做的有限,偏偏蔚柚還是個拎不清的,心氣又高,孔氏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她多說幾次蔚柚還有要嫌棄她礙事。
可畢竟是十月懷胎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眼見蔚柚臉上紅腫,神情也呆呆的,顯然是被吓得不輕,孫姨娘撫着蔚柚的腦袋更是悲從中來,這孩子,怎麽就不信自己的生母,偏偏信個蛇蠍心腸的嫡母呢!難道自己還能害了她!
蔚柚在孫姨娘的安撫下稍微清醒了些,擡頭看着孫姨娘,眼中閃過恐懼,“姨娘,我真的做錯了嗎?”
孫姨娘含淚點點頭,“走吧,咱們跪着給夫人賠罪,既然夫人不想看到我們,我們就去院子裏。等跪完了,姨娘再跟你說你到底錯在哪裏。”
蔚柚默默的點了點頭,眼中迅速溢滿淚水,被孫姨娘起身拉着往外走。
她其實一直清楚孔氏不是真的對她好。可爲了自己和姨娘的日子能好過些,她還能怎麽做?小心翼翼不行,巴結奉承不行,難道她要永遠活得這麽卑微?今日之事明明就是蔚藍拽着她撞過去的,但她說了,姨娘告訴她這樣解釋沒人會信,因爲所有的人都看到是她緊追着蔚藍不放,而蔚藍瘦弱,自己癡肥。
蔚柚現在有些茫然,除了應對接下來的懲罰,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經此一事,孔氏肯定不會再給她好臉色看,父親本就對她一般,難道她隻能在斂心院裏老老實實呆着,等以後長大了,由着孔氏給自己随随便便安排一門親事?
母女二人老老實實的在院子裏跪下,态度誠懇,丫鬟婆子們來來往往,蔚柚隻覺得自己的臉面被人扒拉下來扔在地上踩,比先前蔚藍說的話還惡毒。
并且,現在再來細想,蔚藍當時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卻算不上是信口雌黃侮辱自己,她說的都是實話。蔚柚深知自己的樣貌上的缺陷,可當時自己爲什麽就那麽怒?是因爲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沒法用正常的心态面對自己嗎?
從前與她交好的閨秀們從來不會當着她的面說她不好,可蔚藍卻說了,而且說得一本正經,還有,自己隻罵了蔚藍一句,蔚藍就找出好幾個理由來駁斥自己,蔚柚相信,如果她想,她還能找到别的說法。
可這難道僅僅是身份和年齡的差距嗎?蔚柚并不覺得,因爲蔚藍現在比自己更可憐,無父無母,還有幼弟,年齡也隻比自己大兩歲。她不由得想,如果換了自己是蔚藍,如今的境況又當如何?
這一刻,蔚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連孔氏請來的太醫來了又走都不知道。
而在曦和院,蔚藍正接受着老大夫探究目光的洗禮,一心一意将裝暈進行到底。
“這位大夫,大小姐怎麽樣了?”問這話的是孔氏身邊的翡翠。
翡翠一進門便見蔚藍臉色慘白的躺在矮榻上,蓋在錦被下的身形顯得異常單薄,胸口隻是微微起伏,似乎一個不小心就要斷氣了似的。
老大夫須發皆白,聞言懶洋洋的掀開眼皮看了翡翠一眼,神色不悅道:“姑娘還是莫要打擾老夫看診,老夫此刻正在探脈,分不得心。”
簌月見狀就有些想笑,這位老大夫姓鍾,人稱怪醫鍾弋荀,是上京城有名的醫科聖手,在泰甯街開了家華氏醫館,據說師承神醫華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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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是讓蔚柚迷途知返好,還是讓她繼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