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識時務。”孔氏斜倚在矮榻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劉嬷嬷道:“罷了,事成之後再收拾她也不遲。”
劉嬷嬷松了口氣,拿着巾子上前殷勤的給孔氏擦手,“夫人能這麽想就好了,楊氏雖是個奴才,可她背後畢竟還有肅南王府那位做靠山,鑰匙也還在她手上,焉知她留沒留後手?大小姐也就晚些日子去昕陽罷了,九十九步都走了,咱們沒必要在這最後關頭跟她計較。”
孔氏柳眉緊鎖,“如此說來,達郡王倒也不一定就真的莽撞無知了。無知的人又怎能在肅南王和肅南王兩個兒子眼皮子底下圖謀嫡姐的嫁妝?”
“夫人英明,不過這些倒是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既然達郡王通過楊嬷嬷跟您聯系上了,這事兒怎麽着也有他一份,以後就算事發,夫人您也有分說的地兒。”
劉嬷嬷舔着臉笑道,“再說了,咱府裏那位的嫁妝,可不是普通嫁妝,據說當年送嫁的隊伍進城之後,前頭的人已經到了将軍府,後頭的人還在鹫洛橋呢,十幾裏地的長隊,可不是風光無限?達郡王是肅南王的小兒子,以後肅南王去了總要慢慢分家的,您說他一個庶子能分多少?就算分不了肅南王世子和厲郡王那麽多,總不能比嫡姐的嫁妝還少吧?這麽一對比就難免心裏不是個味兒了,也難怪達郡王會有想法。”
孔氏揉揉額心,神色放松了些,“道理都明白,事實也确實如此,我就是盼着這事兒能快些辦妥了,我這心裏能踏實些。”
劉嬷嬷一面幫孔氏捶着腿一面埋頭道:“夫人寬心吧,頭七已經過了,到三七也不過是十幾天的事兒,轉眼就過了。大小姐那性子,想必也出不了什麽岔子,楊氏既然得了她主子的吩咐,自會看緊了些,咱們操不了什麽心。”
孔氏點點頭,忽而露出一抹諷笑,“你說得也對,藍丫頭可不就是被她那郡主娘給養得金尊玉貴的麽,這會兒事到臨頭了,呵呵。”
劉嬷嬷點點頭,也跟着露出一抹笑來,“明兒大小姐還要過來跟您請安呢!”
“來就來吧。”孔氏無所謂的撇撇嘴,又道:“要我說,其實她不來最好,身上有重孝的人就該規規矩矩在自個兒屋裏呆着,四處亂走晦氣得很!反正就十幾日的功夫,我也不耐煩看她那張臉。”
劉嬷嬷笑着附和了兩聲,心裏清楚孔氏的心思,這是不想看到大小姐的臉想起大夫人。
孔氏長得秀麗又自诩書香門第出身才貌雙全,是一向眼高于頂心存傲氣慣了的,可比起大夫人來還是差得遠了。
劉嬷嬷低頭暗忖,大夫人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比才,人家出身顯貴從小熏陶,雷氏百年世家根深葉茂,就連龍椅上那位都要忌憚幾分,又何況是孔氏?一門三探花說起來是很好聽,但撐死了也就一個清流門庭,連個新貴都算不上。
比貌就更不用比了,大夫人與已經過世的先帝元後羅魏并稱啓泰雙姝,孔氏頂多算個中上,這要怎麽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但這話她隻能在心裏咀嚼一番,孔氏的手段她太清楚了,原先的曹嬷嬷是孔氏的奶娘,就因爲苦口婆心勸了孔氏幾句犯了忌諱,第二日就被打了一頓割了舌頭扔出府去,一個半老婆子口不能言還挨了闆子,出去後又能有什麽活路?
劉嬷嬷暗自警醒,她還想活着告老,家裏孫兒都還小呢。
主仆倆東一句西一句的說了些話,孔氏很快便歇着,将劉嬷嬷譴了出去。
楊嬷嬷從暮雪齋出來便徑直回了位于曦和院門口的倒座,一路上心思起起伏伏,既高興又擔憂。
大房的私庫就在曦和院的第五進,她曾經找了無數次機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想辦法與孔氏搭上線。
細想下來,跟着大小姐進入私庫,完全就是瞌睡遇到枕頭。
首先,跟着大小姐一起進去,暗處的暗衛會順利放行,自己進入私庫師出有名,無論是明裏還是暗裏都不會有人注意自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主上吩咐的任務,這是大功一件!
其次,主上要尋找的鑰匙具體什麽樣子,又被大夫人藏在什麽地方沒人知道;可大小姐是大夫人的親閨女,别人不知道,大小姐卻不一定不知道啊!
想到這裏,楊嬷嬷又皺了皺眉,難道大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來了一招瞞天過海,而大小姐進入私庫目的正是爲了将這鑰匙取出來帶走?
若是這樣,那自己在将軍府這十幾年豈不是失職了?不過,若是大小姐真能将這鑰匙帶出來,反倒幫自己大忙了!隻要鑰匙出了私庫,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将東西拿走,正好應了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可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氣?楊嬷嬷唇角抿直,這任務可是在暗部任務的頭号重金懸賞榜上挂了近三十年了!
罷了罷了,就算大小姐不是爲了那鑰匙而去,再不濟自己也還多了份光明正大進入私庫的機會!至于孔氏,若是順利拿到東西,自己就立馬脫身,若是拿不到,反正今日曦和院在場的丫鬟婆子們知道這是大小姐的意思,難道自己做奴才的還能違逆?料想孔氏也說不出二話來。
想到孔氏那張勉強維持笑意的臉,楊嬷嬷嗤笑出聲,真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不過,也正是因爲有孔氏這樣貪婪虛僞的婦人,自己才有更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