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人家崔嬷嬷這姿态,楊嬷嬷何止低了一個檔次!這份刻在骨子裏的不卑不亢與從容,跟楊嬷嬷故作驕矜端出來的傲然相比,楊嬷嬷就是拍馬也不及呀!
蔚藍神色坦蕩,直接拉着崔嬷嬷在圈椅上坐下,笑盈盈道:“嬷嬷,昨兒您跟簌月說得話我都聽到了,還要多謝您提點,今兒叫您老過來是有要緊事兒跟您說!”
崔嬷嬷對蔚藍的開門見山有些意外,稍微一頓便點頭示意蔚藍繼續。
“我決定帶着小弟離開将軍府,不如嬷嬷跟我們一起吧?您在祠堂也呆了好些年了,就是祖母在天有靈,也斷不忍看着您孤落冷清,恰好這次楊嬷嬷要留下,小弟身邊不能沒有妥帖的人,不知嬷嬷可願意?”
蔚藍說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崔嬷嬷。
若是她先前還心存幾分猶疑,這會兒卻是決定了。
内宅之事涵蓋頗多,大到人情往來後院邦交,小到待人接物穿衣打扮,更甚至建立精細完整的屬于後宅的情報網絡,而崔嬷嬷就是一部浸淫于内宅多年的内宅百事通,除了熟知内宅陰私手段,還精于世故,人情練達。
簌月處于中二期,忠心之外還時不時抽一下,銀杏和忍冬還小,培養起來至少還得兩三年時間,而自己目前完全就是個黑戶!可當下無論是顯赫富貴之家、還是官宦權貴世家大族,他們根系繁茂,其中框條規矩多如牛毛,稍不注意就會踩入陷阱。若是隻有自己一人還好,自己不會顧慮太多,可還有蔚栩。
有蔚栩在,就意味着自己無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都必須清楚的考慮到後果,要盡全力做到萬無一失,并且不能留下任何後患!這種時候,身邊能有崔嬷嬷這樣的人精鎮着,無疑于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加周全。
至于崔嬷嬷和陳氏之前到底有什麽樣的仇怨糾葛,前事不必深究,況且自己與陳氏還是站在對立面的,其中影響完全可以不必考慮。
關于下一步的具體計劃,蔚藍心中還沒有完全清晰的框架,一切還要等今晚之後。
崔嬷嬷看着蔚藍雀躍歡喜的小臉有些晃神,頓了頓才疑惑道:“大小姐何苦帶上老奴?老奴這把年紀也幫不了小姐幾年,去了怕是反倒要給大小姐添麻煩。”
“還是别折騰了。”崔嬷嬷擰着眉擺擺手。
“嬷嬷自謙了,我和小弟身邊年齡最大的就是簌月,沒個長輩在跟前提點不行,您在将軍府幾十年了,眼界見識自然不必說,又怎麽會給我添麻煩?”蔚藍揚了揚眉,面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狹長明亮的鳳眸幹淨剔透得如同一汪最純淨的山澗溪水,這是蔚藍對崔嬷嬷最真誠的邀請,是尊重,咳,當然也有見獵心喜的成分在!
崔嬷嬷見蔚藍說得實在,也知道她是誠心相請,又想到大房眼下的境況,不由心下一歎!擱下茶杯笑道:“也罷,老奴的賣身契還在老夫人手裏,大小姐若是能說動老夫人,老奴以後自當跟着大小姐。”
蔚藍一點也不意外,崔嬷嬷這樣精明的人,若非有不得已的緣由,又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窩在将軍府裏守祠堂?卻原來是被陳氏攥住了命脈!
“嬷嬷放心,這事兒我會去找祖母說,我和小弟出遠門,身邊沒有嬷嬷這樣的老人兒跟着怎麽行?”蔚藍拍了拍崔嬷嬷的手,神色笃定,“這幾日您先好好歇着。”
“大小姐懂事了。”崔嬷嬷露出贊許之色,“那老奴就先回去了,大小姐慢慢來,諸事莫急,急中生亂。”
蔚藍含笑接受她的好意,點點頭道:“好!簌月送送嬷嬷。”
目送二人出了曦和院大門,蔚藍到隔壁看蔚栩,見小家夥睡得四仰八叉,招手将銀杏和忍冬叫了出來。
“你們去收拾下,今晚就搬到小少爺隔壁來住。”蔚藍指了指靠西跨院的側耳房。
銀杏忍冬對視一眼有些詫異,随即滿心喜悅,從此以後她們就是大小姐和小少爺身邊的人了,再不用像以前一樣被楊嬷嬷等人呼來喝去!
“奴婢二人謝過小姐!”二人恭恭敬敬的朝蔚藍道謝,見蔚藍含笑點頭,當即歡歡喜喜的往後罩房方向而去。
蔚藍站在廊下看二人笑嘻嘻的跑遠,玩味的挑了挑眉,這兩個丫頭上午還叫自己大小姐,這會兒就變成小姐了,腦瓜子倒是轉得飛快,二房那個叫蔚柚的庶女,這會兒估計已經被她們忘到九霄雲外了!
這邊蔚藍确定下來自己的基礎班底,暮雪齋裏,楊嬷嬷和孔氏也就蔚藍要呆到三七之後才出發去昕陽的事情最終達成一緻。
孔氏出自京中一門三探花的書香門第孔府,閨名心竹,其父孔志高任翰林院學士,孔氏從小耳濡目染,熟讀經史子集,又習得一手琴棋書畫,雖然年過三旬,卻仍是氣質淡雅容貌秀麗,
暮雪齋的管事劉嬷嬷送完楊嬷嬷回到花廳,便見孔氏正面色陰沉的修剪着一盆剛剛盛開的玉翎管,纖纖玉手看起來細膩柔滑,下手卻是毫不容情,将玉翎管纖細綿長的花瓣剪得七零八落,獨獨剩下花蕊中的一點嫩黃。
花廳裏隻聽得到剪刀開合的咔嚓聲,殘缺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嬷嬷你聞聞,這剪爛的花兒是不是比開在枝頭香氣更濃郁了?”孔氏回頭,眼中劃過狠戾,扔下剪刀嬌笑一聲,袅袅婷婷的身姿直接越過垂頭而立的劉嬷嬷往矮榻而去。
剪刀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劉嬷嬷站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殘缺的花瓣當然比挂在枝頭氣味更濃烈了!不過那不是花香味兒,而是獨屬于菊的青苦味兒!就如同再鮮活妍麗的嬌俏人兒,一旦剝開皮骨,聞到的就是血腥味兒,而不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
“夫人覺得好就好!”劉嬷嬷神态謙卑,盡量放緩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