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也是一怔,倒不是因爲小萌物對禮教的僞遵循,而是因爲這具身體跟自己同名同姓,這算不算是靈魂易主萬千規律中的一種?
勾唇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蔚藍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小萌物的後領将他拎到地上,“喏,穿鞋,自己去。”
蔚栩被蔚藍的動作吓了一跳,雙眼瞪大還有些懵,見蔚藍好整以暇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不由得捂住小丁丁色臉漲得通紅,着急道:“姐姐,蔚藍,我,我不會解褲帶!”
蔚藍扶額,真是作孽!
“簌月,你去!順便教他怎麽穿衣。”
簌月含笑點點頭,疾步抱起蔚栩往淨室走,邊走邊柔聲道:“少爺,這地上涼,咱趕緊去噓噓,要不染了風寒還得喝苦藥!”
蔚栩被憋得狠了,又見蔚藍不理他,心裏委屈得不行,挂在簌月懷裏悶悶的不說話。
蔚藍見二人身影消失,搖搖頭松了口氣,徑直走到書案前翻看昨夜就想看的線裝書。
《啓泰國地域志》,《蕭關風物集》,《四海名人傳》、《鐵氏名器榜》、《閨訓》、《褚謦字集》,字體是繁體,從右往左豎排列。
蔚藍挑眉,《閨訓》和《褚謦字集》也就罷了,另外四本書出現在普通閨閣女子的書案上,怎麽看都值得玩味,不過,這裏是啓泰國?
翻開《褚謦字集》,蔚藍打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徹底淪爲半文盲,繁體字是個高深活,蔚藍之所以認識書皮上的字是因爲這些字在華夏國的出場率并不低,君不見常有某某風物集,某某志備受追捧,無數學者前赴後繼的苦心鑽研麽?
字集的字體是蔚藍熟悉的,翻了幾頁,與柳體頗爲相似。然而字,蔚藍真的認不全,能認出個百分之七十已是萬幸。
書頁中還夾着幾頁寫得滿滿的宣紙和一張小小的工筆畫,字體風骨初成,結構嚴謹,隻是稍顯筆力不足,大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以前練習時所寫。
工筆畫上是栩栩如生的一家四口,畫中人物一目了然,碧草如茵的草地,身形窈窕面目溫婉的婦人眉眼含笑的騎在駿馬之上,身穿銀白铠甲的俊雅男子在一側牽着缰繩,旁邊兩個小孩兒,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小萌物;旁邊有題字:聖元二十二年夏,格達草原。
蔚藍皺眉敲了敲案頭,極力壓下心底迅速升起的孺慕和悲傷情緒。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工筆畫興盛于唐朝,人物畫在晉代時就有了,而原主一手工筆畫雖顯稚嫩,卻線條工整嚴謹,着色細膩,顯然并非一兩日之功。
那麽,這個啓泰國,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簌月伺候着蔚栩洗漱好,見蔚藍還在看書,上前幾步輕言細語道:“小姐,先用飯吧,今日天氣好,早飯後您可以搬了躺椅到院子裏去看,奴婢跟您準備甜甜的杏仁茶。”
蔚藍放下《啓泰國地域志》點點頭,見小萌物垂頭喪氣的坐在圈椅上對手指,便揚眉叫了聲,“蔚栩,過來。”
不怪蔚藍這麽快就知道小萌物的名字,原主練字的時候寫得最多的隻有四個人的名字,蔚池和雷雨薇并排在前,蔚藍緊随其後,而蔚栩這個名字排在最後。
将蔚池和雷雨薇并排寫在前,可見原主下意識對兩人的尊重,而蔚藍與蔚栩是姐弟,這鎮國将軍府顯然是個蔚姓人家,再加上四口之家的工筆畫,蔚池和雷雨薇得身份也就不言而喻。讓蔚藍覺得頗爲有趣的是,在這個重男輕女、以男子爲尊的時代,原主會将自己的小弟,未來将軍府繼承人的名字排在最後。
不過,看看書案上的那幾本書也就解釋得通了,原主潛意識裏應該是對男尊女卑這套體統不以爲意的。
蔚栩已經換了身月白色錦緞小褂子,聽見蔚藍叫他,側頭看了蔚藍一眼,見蔚藍朝他伸着手,略作猶豫後便動作麻利的從圈椅上跳下來,噔噔幾步竄到蔚藍面前,一把拽住蔚藍的手,眉眼彎彎道:“姐姐。”
“嗯,走吧,去吃飯。”女性天生對軟萌生物沒什麽抵抗力,即使是女漢子蔚藍也不例外,更何況面前這個還很依賴她。而華夏國她大約是回不去了,火箭彈就在頭頂炸開,她即使沒被轟成碎片需要撿零件,也不大可能全須全尾。
原主一絲一毫的記憶都沒留給她,除了剛剛看到工筆畫時有瞬間的情緒失控,她一點也感覺不到這具身體還殘存着别的意念,除此之外,她在占據這具身體之後也沒有感覺到絲毫不适和違和。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算了吧!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誰又說得準誰是虛妄誰是真實?不如專注眼前,或許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輪回曆練呢?
簌月見二位主子氣氛融洽,忙去張羅飯食。
牽着踢踢踏踏走路的小人兒,見他頭頂的小鬏鬏因爲走路一顫一顫的,蔚藍扯了扯嘴角随意問道:“你昨晚什麽時候過來的?”
蔚栩看了看蔚藍,又垂下頭,旋即悶悶道:“三更後。”
蔚藍愕然,原諒她雖然知道一個時辰是多久,卻并不太清楚一更二更乃至三更是如何區分的!
“爲什麽不好好睡覺?不睡覺長不高!”蔚藍啪唧一聲拍在蔚栩頭上,揚眉道:“你幾歲了?一個人大晚上四處亂跑!”
蔚栩被拍得懵了,瞪大眼看蔚藍,雖然蔚藍慣常也會收拾他,卻從來不拍頭,頂多是冷暴力不甩他。對于自家姐姐的變化,蔚栩還說不出所以然,但見蔚藍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便咧嘴笑眯眯道:“姐姐,我都五歲了,是大人了,男人的頭你别拍!”
蔚藍覺得有些好笑,同時又心有觸動。
蔚栩是個缺乏安全感又孤單的小孩,這些從他昨夜的舉動和防備感極強的睡姿就可以看出來。而人在極度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心的時候,往往會想方設法引起身邊人的關注,這點在蔚栩剛剛醒來時也得到了印證。
所以說,眼前這個五歲稚齡還紮着小鬏鬏的“男人”,在失去父親的消息又母親病故後,把自己當成了最後的稻草,會因爲自己不搭理他垂頭喪氣而不是哭鬧不休,會因爲自己一個朝他伸手的舉動而歡喜雀躍,然後小心翼翼的靠近,帶着希冀和依賴毫不設防。蔚藍一時間心裏軟軟的。
------題外話------
是不是有些慢熱?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