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璎完了。
敢當着帝王的面用這種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就是找死。
天熙帝震怒。
蘇淺璎卻毫不畏懼,反而繼續道:“堂堂皇子,仗勢欺人,無故退婚,視法度于兒戲。踐踏他人尊嚴,有失君子風度,枉讀聖賢書,枉爲天下表率。天熙的王法不曾對他有所束縛。名門閨秀,幼成庭訓,卻不知廉恥勾引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幾次利用權力之便妄圖殺人害命。天熙的王法,依舊對她寬容有度。反倒是無辜之人,承受流言蜚語,誅心辱罵,苦不堪言…”
“如此看來,天熙的王法,似乎隻是貴人們宣示自己高人一等和欺壓弱者的利器。敢問陛下,這樣的王法,是您統治萬裏河山的工具嗎?”
天熙帝怔住。
蘇淺璎繼續道:“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國家王法,天家尊榮。那麽很抱歉,我實在難以遵從。”
“一派胡言。”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擲地有聲。
衆人聞聲望過去,卻見太後由孫嬷嬷攙扶着走進來。
天熙帝立即起身,“母後,您怎麽來了?”
皇後許貴妃等人也忙着叩拜。
太後大病一場還沒好,神色依舊憔悴而蒼白,她自然是早已聽說趙語心死在蘇淺璎手上一事,此時便是來興師問罪的。
“哀家不來,這皇宮就要被人踩在腳下了。”
太後冷哼一聲,回頭看向依舊站着不動的蘇淺璎,眼中冷沉的殺意一閃而過。
“來人,把這個殺人兇手給我拖出去,就地處斬,以儆效尤!”
天熙帝微驚。
“母後…”
太後驟然回頭,眼神冷厲。
“宜清被她折斷了手還在床上躺着,語心被她殺了,這等心狠手辣的惡婦,皇帝何須仁慈?”
天熙帝無語。
其實蘇淺璎說得對,此事從頭到尾她都是受害人。屢屢被挑釁,出于自我防衛也是情理之中。趙語心做出這等龌龊肮髒的事,那更是死不足惜。隻是母後向來霸道,宜清蠻橫,唯一的女兒也是不成體統。
三個女人都不講理。
若是擱在平時也就罷了,偏偏這個蘇淺璎身份還不簡單。
萬一她真的與玉初有什麽非比尋常的關系,那可就麻煩了。
他心中猶豫,太後卻已下定決心,今日非要殺了蘇淺璎不可。趙語心死了,蘇淺璎再想拿她的身世說事兒那就是對死者不敬。再加上她殺人在前,再捅出這些事,就是故意抹黑,再不占半點道德優勢。
這個小女娃,看着柔柔弱弱,本事倒是不小,膽敢威脅她,就得付出代價。
她冷冷轉身,一字一句道:“拖出去!”
鎖煙立即站出來。
“我看誰敢!”
“鎖煙,退下!”
蘇淺璎淡淡道。
“是。”
鎖煙退到她身後。
蘇淺璎看向氣勢逼人的太後,笑一笑。
“天熙皇朝就是這樣打着王法的旗号草菅人命的麽?”
“大膽!”
太後一聲曆喝中氣十足,眉目俱是威嚴。
“國之王法,豈容你一小女子亵渎?你仗着武藝高強濫殺無辜,爲所欲爲,哀家豈能容你存活于世?”
“無辜?”蘇淺璎一聲輕笑,鄙夷而嘲諷,“你們皇家随意殺人就是理所當然,别人正當防衛就是濫殺無辜?原來強權的真谛,在這裏。”
“小兒猖獗。”太後冷聲道:“哀家知曉你伶牙俐齒巧言令色,然而今日你縱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也無人能夠救你性命。蘇淺璎,怪隻怪你自己不知好歹,一再的觸碰哀家的底線。”
蘇淺璎擡手阻止想要動手的鎖煙,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是嗎?”她看了眼左右手持長槍的禦林軍,“隻怕,你今日殺不得我。”
太後震怒,一把拔除禦林軍統領腰間佩劍,朝着蘇淺璎刺過去。
蘇淺璎不慌不忙,僅用兩指夾住刺過來的劍刃,内力稍稍一彈,呲——
鋒利的劍刃立即碎裂成數段。
太後被震得後退數步。
天熙帝連忙扶住她,“母後。”對着禦林軍大吼,“抓住她。”
“是。”
禦林軍一擁而上。
鎖煙冷笑一聲,來得正好。
黃金勾滑入手中,一個橫掃,将禦林軍手中長槍勾住,再反手一擲。
铿锵之聲不絕于耳。
槍頭已被折斷。
太後氣得渾身顫抖,“反了反了,來人,快殺了她,殺了她——”
越來越多的禦林軍湧入。
慕子奕也從地上站起來,攻向蘇淺璎。
蘇淺璎面紗下的嘴角微微上揚,袖中白绫化作青霜劍,冰冷的劍氣直逼慕子奕面門。
沒有兵器的慕子奕被逼得連連後退,正想以掌力相抗,忽覺左手麻痹疼痛,招式就若了下來。而蘇淺璎的青霜劍已近在眼前。
許貴妃驚恐大喊,“奕兒小心——”
蘇淺璎卻不爲取慕子奕性命,青霜劍又化作了白绫,纏住了太後的脖子。
“母後——”
天熙帝大驚失色。
身影一閃。
蘇淺璎已脫離重重圍困,來到了太後身邊,手一展,白绫化作青霜劍,握在她手中,架在了太後的脖子上。
天熙帝勃然變色。
“蘇淺璎,你要做什麽?這是謀逆,快放開太後。”
鎖煙也突出重圍,來到蘇淺璎身邊,冷哼一聲。
“謀逆?天熙皇族若都是一群自私自利陰險卑鄙的虛僞小人,遲早得亡國,還需謀逆麽?”
“豈有此理。”
天熙帝怒不可遏。
“來人,把——”
蘇淺璎手中青霜劍逼近一分,太後的脖子上立即劃出血痕,她曼聲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不介意讓我的青霜劍染血。”
“太後——”
孫嬷嬷驚呼。
“刺殺太後,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九族?”
蘇淺璎目光轉動,笑得諷刺而冰冷。
“我的九族,不已經快被你們殺光了麽?哦,還有趙府那群人,想殺就殺,倒是省得我動手。”
太後滿面青紫,“你這個賤人——”
蘇淺璎神情冷淡,“你女兒也經常把這句話挂在嘴邊。我還奇怪,堂堂皇室公主,怎的言行如此粗鄙庸俗,卻原來是家學淵源。”
太後臉色漲紅。
蘇淺璎歎息一聲,頗有些失望道:“本來還想與你們多玩兒玩兒,隻可惜您老好像沒我想象的那麽厲害,真是可惜了。爲了彌補你們浪費掉的我的寶貴時間,太後,勞煩您,爲我保駕護航吧。”
“你敢——”
“沒什麽不敢的。”
蘇淺璎淡淡道:“我能殺你的外孫女,也能殺你的女兒,更能殺你。”她語氣漠然,“雖然我不喜歡殺人,但更不喜歡别人總是在我面前頤指氣使提醒我該如何如何。那天晚上在慈安宮我就對你說過,我是江湖人,走的是江湖路,行的也是江湖事,你們皇家權威那一套在我面前不管用。而你,在我面前也就是個老太太罷了。”
她望向面色陰沉如夜的天熙帝,微微一笑。
“陛下,您是希望太後給我們主仆倆陪葬呢,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