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系列的變故都在說明一個問題。
淮王要失寵了。
趙家的風光,似乎已走到了盡頭。
畢竟趙志遠并未經過三堂會審,早朝之上皇上也未曾提起,這多少讓大臣們心裏犯嘀咕。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對此事提出自己的看法,又一個消息平底炸起。
京兆尹在獄中畏罪自殺了。
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隻可惜,沒有将慕宜清給拖下水。”
鎖煙解氣的同時又不免有些郁悶。
“這在意料之中。”蘇淺璎淡淡道:“無論是太後還是皇上,都不可能容許皇家公主因不容原配嫡女而做出這等腌臜構陷人的醜聞傳出去,所以京兆尹必死無疑。”
鎖煙想想也對,轉而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不過他們如此寡恩冷血,怕是寒了不少人的心,以後想要再做這等勾當,就難了。”
蘇淺璎眼中閃過笑意,“不錯,難得你能想到這一層。”
鎖煙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忽而眼睛一亮。
“啊我明白了,怪不得姑娘沒有逼供京兆尹的打算,原來用意在此啊。”
蘇淺璎不置可否,“首先,我無權無勢無背景,他不會相信我能保他的命。而慕宜清是公主,背後還有太後,他覺得自己隻要守口如瓶,表示了自己的忠心,慕宜清肯定會救他出獄。其次,他無憑無據,随意指證公主,難以讓人信服,還會落得個攀誣公主隻爲脫罪的罪名,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供出慕宜清。”
“所以,姑娘就直接拿他開刀,雖然斷了可以牽連出慕宜清的線索,卻讓他們自己失了兩股不小的羽翼。”
蘇淺璎但笑不語。
鎖煙現在對蘇淺璎是滿心佩服,“對了姑娘,那少翾是不是也會被滅口?”
“暫時不會。”
蘇淺璎眸光微閃,“少翾知道的秘密太多,有些甚至觸及了皇帝的底線,留着她就如同懸在趙志遠脖子上的刀,随時都能讓他一命嗚呼,這就是一種警告。如今看來,這位天熙的皇帝,并非那麽懦弱毫無主見,他心目中的繼承人,或許不是慕子…”
話未說完,就聽得外面傳來了喧嘩聲。
趙語心的聲音依舊那般尖銳。
“蘇淺璎,你這個賤人,你給我滾出來——”
蘇淺璎皺眉。
昨天慕宜清離開後,她就讓鎖煙趁熱打鐵将落梅居的那些個丫鬟恩威并施的警告了一番。再加上如今趙府失勢,這些個丫鬟難免心思活絡了起來,自然不可能再對她這個名義上的主子太過怠慢。
今日趙語心大鬧,她們不會這麽輕易的放人進來,卻也是攔不住的。
所以她直接起身,“走,出去看看。”
這一次,她沒有戴面紗。
趙語心本在病中,身旁伺候的下人們怕她受刺激所以沒有将昨日發生的事告訴她。可今日早晨,母親都沒來看她,這不由得讓她心中起疑,幾番逼問之下,才得知了真相,當即又驚又怒,立即去找了趙志遠。卻沒想到,素來疼寵她的父親卻對她十分冷淡,甚至還沖她發了火。
她心中怒恨不平,又聽說了昨日發生在榮國侯府的事,果然是蘇淺璎那個賤人在背後使壞。當即就不管不顧的找上門來。
蘇淺璎帶着鎖煙出來的時候,趙語心已闖進了大門。
“蘇淺璎——”
她的聲音忽然卡在喉嚨口。
身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她們眼中所見的蘇淺璎,那個人人口中的醜女,面紗下的容顔卻是如此的傾國傾城,絕世無雙。
對比之下,如今憔悴蒼白眉間戾氣未消的趙語心,是那般的醜陋不堪。
趙語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蘇淺璎?那個醜八怪?怎麽可能,不,不會的,她怎麽可以這麽美,怎麽可以比她美?這個賤人,她憑什麽!
頻頻受挫卻一直以美貌第一自居頗感自豪得意的趙語心如今見到國色天香的蘇淺璎,頓時優越感從天堂降落地獄,強烈的羞憤和嫉妒湧上腦海,讓她恨不得将眼前那張臉毀掉。
蘇淺璎就站在台階上,漠然的看着她。
“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給我滾。我今日心情好,不想與你動手。”
鎖煙立即上前一步,目光冷然而逼視。
趙語心身側的人齊齊一顫。
都知道眼前這兩位都是不好惹的主兒,她們這些個丫鬟婆子在這兩位面前不過就是一群沒有任何威脅的烏合之衆,想要收拾她們簡直輕而易舉。
趙語心滿心憤怒嫉妒,哪裏還記得之前受到的教訓?
她上前一步,怒道:“蘇淺璎,你趕走我娘,害父親被貶官,你不尊嫡母對父不孝,你合該被當街斬首,抛屍荒野——”
鎖煙眼神一冷,想要動手。
蘇淺璎擡手制止了她,微微一笑。
“既然我犯了那麽多的罪,你幹嘛不進宮告禦狀,跑到我這裏來大呼小叫可是不頂用的。”
趙語心怒不可遏。
“蘇淺璎,你别得意,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皇祖母是不會放過你的。”到得如今,她似乎隻有靠口中威脅才能找回自己以往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我知道,你失蹤十六年,這次回來就是想要跟我搶。你費盡心機,就是想拆散我跟表哥。我告訴你,你休想!無論你用什麽樣的手段,都永遠别想奪走屬于我的一切。趙府唯一的嫡女是我,表哥喜歡的人也是我,你别以爲靠着一張狐媚的臉就能讓表哥回心轉意。我是不可能讓你搶走表哥的,永遠不可能!”
她聲嘶力竭的大喊,眼眶通紅,滿是嫉妒和仇恨。
蘇淺璎輕歎一聲。
這是自我感覺有多好,才會受不了丁點的失敗?不過就因爲自己比她美,就氣得如此失态瘋癫。
果然,人還是貴在有自知之明比較好啊。
她搖搖頭,對鎖煙道:“把她趕出去。”
“是。”
趙語心卻忽然瘋魔了一般沖到蘇淺璎面前,鎖煙立即擋在面前,直接将她丢了出去。
反正蘇淺璎吩咐過,打傷打殘都沒關系,隻要留條命就行。
若是從前,趙語心吃了虧就算不甘心也得離開,可是今天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推開攙扶自己的丫鬟,對着蘇淺璎大喊。
“蘇淺璎,你爲什麽要回來?爲什麽!”她歇斯底裏的嘶喊,“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和表哥一起長大,陪在他身邊最多的是我,他生病他受傷關心他給他送藥的人是我,他受封陪着他歡喜的人是我,他失意陪着他難過的人也是我。可憑什麽,與他訂婚的人,卻是你!”
原本要轉身的蘇淺璎腳步一頓。
趙語心胸口起伏不定,通紅的眼眶裏有憤怒的火焰和痛楚的淚光。
“明明我占盡優勢,你卻憑着一紙婚書就要搶走我這十六年所有努力得來的一切,我不甘心,不甘心!”
最後一聲低吼振聾發聩,怒極攻心的她胸中郁結,原本就因生病虛弱的她頓時禁不住強烈的暈眩之感,軟軟的倒了下去。
身邊響起丫鬟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然後手忙腳亂的扶她離開。
鎖煙很是厭惡道:“這個趙語心,整天這麽張牙舞爪,真是比蒼蠅還讓人讨厭。”
蘇淺璎沒說話,轉身走了進去,卻發現玉初正坐在堂上,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她一頓,然後走過去,道:“你還是少來我這裏,萬一被人發現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玉初擡頭盯着她。
“師叔是在對我下逐客令麽?”
蘇淺璎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沒有…”
沒等她說完,玉初忽然又道:“其實她說得挺有道理。”
蘇淺璎一怔,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趙語心,頓時瞪着他。
“你到底幫我還是幫她?”
玉初笑笑,眼神卻有微微的蕭索。
陪在你身邊十六年的人是我,陪伴你歡笑的人是我,你難過的時候聽你傾訴心事的人是我,你生病你毒發躺在床上的時候,給你送藥的人是我,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愛你的人,仍舊是我。
可唯獨和你有婚約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