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初卻已經走了出去。
“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他細心的關上了門。
蘇淺璎仍舊怔怔的坐着,眼神似清明似迷茫。
腦海裏許多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不禁有些疲憊,困意漸漸襲來。
起身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吱呀—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玉初走進來。
他看着沉睡的蘇淺璎,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紅線已經蔓延至下背,切顔色日益加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分叉,蔓延至無根手指,直到蔓延至指尖,徹底變成深紅色,就再無藥可解了。
這兩日她睡得越來越早,證明毒性已在壓迫她的睡眠神經。
單憑他一個人,無法幫她抑制‘血砂’,隻有等太師父和師父親自下山,才能爲他續命。
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頰,卻在即将靠近的時候停下,久久後才慢慢的撤回。
沉思良久,最終他去找了燕綏。
“你想好了,萬物相生相克,世間之事皆有因果循環,此舉有違天德命軌,乃逆天之法,無論成功與否,你将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有可能折損你的壽命,也有可能是其他…”
燕綏頭一次收起了玩世不恭,凝重的說道。
玉初面容清淡,“我已經别無選擇。”
燕綏皺皺眉,遲疑一瞬,道:“其實還有種辦法,可以以毒攻毒,雖然…”
玉初冷冷的看着他。
燕綏輕咳一聲,嘀咕道:“雖然危險了點,但也不是沒可能的。”
玉初沒說話。
燕綏沒見過她毒發的樣子,才會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所謂以毒攻毒,必然是比‘血砂’更爲霸道的毒才能相生相克。血砂發作的時候,她有多痛苦,他已見過無數次…尤其十年前,幾乎讓她喪命。
再來一劑與之相抗衡的毒,她又該受怎樣的折磨?
燕綏知道他的脾氣,也隻能無奈妥協。
“一年,一年後就可完全準備妥當,萬無一失。”他道:“不過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所以他才提議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試一試,當然,要配出與血砂相抗衡的毒藥本就十分困難,再加上必須相生相克,更是難上加難。其中還得兼顧蘇淺璎的體質,以及不定性因素,算下來最終有效率不到三成。
一旦解毒失敗,蘇淺璎會死得更慘。
也難怪玉初不願嘗試。
玉初抿唇,眼神幽深難測,良久,他道:“好,就一年。”
燕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單憑玉初怕是不能給蘇淺璎續命,但若加上蒼雪山的那兩個老頭兒,想讓蘇淺璎再活得久一點,大約還是可能的。
……
夜闌人靜,風聲寂冷。
“殿下。”其哲道:“趙府的探子來報,玉初午後就進了落梅居,亥時才從蘇姑娘房間出來。”
甯晔漫不經心的嗯了聲。
其哲有些納悶,殿下看起來好像并不太在意?
甯晔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淡淡道:“你覺得,這世上有幾個人能靠近玉初三丈之内而不被他發現的?”
其哲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過來。
“殿下是說,他是故意讓我們發現他的蹤迹的?”
甯晔但笑不語,眼神卻有些深。
“但是…”其哲猶豫道:“這至少也能證明,蘇姑娘與他的關系的确非同一般。”
這一點,甯晔何嘗不知?
他眼神黝黑,卻始終沒說話。
“殿下…”其哲斟酌半晌,終究還是小聲道:“蘇姑娘,好像完全不記得您了…”
甯晔轉過身來,道:“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他就走進了内室。
其哲怔了怔。
殿下這次不就是爲了蘇姑娘才來天熙的麽?明明蘇姑娘和玉初關系匪淺,他怎麽一點都不緊張?
主子的心思太難猜,他索性便不猜了。
**
蘇淺璎一覺睡到大天亮,看見窗外一縷光線折射進來,竟恍惚有種不知前世今生的錯覺。
她自失的笑笑。
“鎖煙。”
鎖煙推門進來,熟練的伺候她穿衣洗漱。
蘇淺璎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給她梳頭的鎖煙,忽然道:“鎖煙,你說,阿初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鎖煙一怔,随即笑了笑。
“當然了。我跟随王爺數年,一直以爲他是個冷情寡淡的人,隻有對姑娘你特别關心。當初王爺去平突厥之亂的時候突然說要給我布置新的任務,照顧他的師叔,我當時吓了一跳。然後王爺就說…”
她咳嗽兩聲,學着玉初說話的樣子,道:“我師叔是個女子,與你一般年紀,喜歡穿青衣蒙面紗,除了武功以外,謀略學識皆在我之上。跟在她身邊,你會學到不少東西。”
“她本是天熙人,身世頗有些坎坷,此番大約會去天熙認祖歸宗。她身體不太好,尤其怕熱,所以一年四季都穿得極少,每天必喝甘菱花茶。甘菱花我已經準備好,你切記随身攜帶,她的衣食住行你都得親力親爲,不可讓旁人插手。記住,她怕黑,所以無論何時何地,哪怕借宿農家也不能讓她露宿荒郊野外,而且要在桌子上或者案台上放兩顆夜明珠,否則她會睡不着。”
“還有,她喜歡清靜,平時如果沒有大事,不要随便打擾她。”
“她雖很有主見,但性子過于良善,你切記不可讓她受任何委屈…若有任何差池,軍法處置!”